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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久光的春天总是短暂的,气温不断升高,让周遭的环境气氛随之愈加紧迫,教室里的低气压盘旋在每个人头顶,夏天的逼近,无不在提醒他们,高考脚步的迫近。
校园里,教室里,宿舍里,到处是行迹匆忙的人影。每一个人都掩去自己的面目,混迹于数千人的群体之中,自觉隐没自己,不再具有辨识度。
晚上七点的《新闻联播》成为最后被保留的“涉外”项目,仍旧是以高考之名,因为新闻时事热点在近两年的高考试卷中频频出现。
令人意外的是,下午大课间的校园广播里,阿杜的《坚持到底》居然雷打不动地成了每日金曲,全然不顾它是一首情歌的本质。在久光高中周正严明的校风之下,《坚持到底》能在校园里从四月唱响到五月,而没有被校方要求暂停,实在令人吊诡,完全不匹配久高的“气质”。或许,不论所指为何,坚持的意念在此刻最需要被不断传递。
宋清谈独自走在去“世界杯”的路上,每一步都踩着节拍,看到校园里的樟树叶子在阳光下显得愈发青翠,她盯着它们看了一路,这是她独自一人时的习惯。
“莫问收获,但问耕耘。”她在心里默默念之又念,这是她以前在一本书上读到的,高三以来,在那些低落茫然,焦虑不安的情绪在心里起伏时,常常被她用来宽慰自己。
进入高考倒计时的白热化阶段,彻底没有时间和心境去胡思乱想了,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在等待高考到来。
宋清谈想起昨晚的梦,从起床到现在,她在此刻才有机会细细思索那个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是在久高的教学楼,那是熟悉的高一九班位于六楼的教室走廊,宋清谈趴在栏杆上出神,突然间栏杆断裂,她整个人随着惯性要飞身掉下楼去,那种恐慌惊吓一度让她的心瞬间骤停,大脑一片空白间,她被人从身后拉了回去。
在她安全退回的瞬间,也亲眼目睹其他同学从六楼飞身而出摔下楼去,一时间,惊恐尖叫声连成一片。她呆立着,与走廊最外的边缘只有一脚距离,脱落的栏杆留下一排铁质金属的断面,闪着寒光。
只是小心翼翼地朝一楼远处的地面看上一眼,她就已经腿脚发软,更加不敢直视刚才触目惊心飞身而下的惨状,宋清谈连连后退。
心有余悸间,她这才想起刚刚把自己从生死一线间救回的人,待她转身,站在她面前的分明是从自己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初中同学江柏冬,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宋清谈微笑,和他以往哇哩哇啦说话的样子判若两人。
宋清谈想不明白,在久高的校园,高一九班的教室,江柏冬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到底不过是一个梦,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江柏冬,完全消失在自己生活中的一个人,将近三年都没有联系过,那个一直声称要上久光高中的男生,却在她的梦里出现在了久高的校园。
宋清谈认为一定是近期学习压力太大,她才会梦到自己要从六楼高处跌落,可那分明是高一时的教室,救她的人更是已经略显久远的同学,完全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对于江柏冬,宋清谈脑海里还是他初中时自由无羁、了无烦恼的少年模样。从陈方灼和那些仍旧能够遇见的初中同学来看,江柏冬也应早已不再是那个稚嫩小男生的模样了。
他如今是什么样子?变化大吗?一切都还好吗?与宋清谈保持联系的初中同学里,没有人知道。而她没有再遇见他,也没有任何消息。
而今,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意料之外,也着实让宋清谈心生欣喜,当时男女生之间的交往也不像现在这般敏感微妙。仔细回忆起来,在懵懂无知的初中生涯里,江柏冬留给她的记忆全是欢乐。
没有顾忌,没有束缚。这种简单的男女同学友谊,几乎是所有进入高中生涯的学生所不能够再拥有的。
初中二年级时他们两个人是同桌,关系很铁,当时每学期调换座位并不像现在这般频繁,不过论熟悉亲近一度要追溯到初一下学期。
初中时的宋清谈性格洒脱,人缘很好,不似高中时期这般拘谨,遇见活泼机敏的江柏冬,两人十分聊得来。
初中阶段的少年,相互走近完全不需要理由,不经意的一个小细节似乎就能成就一段友谊,收获一个哥们。宋清谈现在已经不记得,她当时怎么就突然和江柏冬开始走近。
江柏冬总爱说他的目标是久光高中,他有个高他两级的哥哥学习成绩很好,在学校里很出名,中考时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被久光高中录取,成为父母激励和压迫他的撒手锏。
宋清谈记得高一刚开学时,她还曾在久光高中的光荣榜上看到江柏冬的哥哥江柏格被香港高校录取,并获得奖学金的消息,那几年港校成为学霸们选择的热门,是与清华、北大同等量级的比肩之选。
所以,江柏冬永远站在哥哥的光芒之下无处立身,时常以“第一名的弟弟”自嘲,面对来自父母和老师的压力,他永远是那句嘻嘻哈哈的口头禅“是的,我哥哥可是第一名。”第一名的弟弟怎么能不强?
可他的确是不强,成绩只能算中等,却顽劣不羁,在众多老师眼里,他并不是不如哥哥聪明,只是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已。
“你要是有你哥哥一半的用心就好了。”“同样的父母和家庭环境,看看你哥哥,你就不能分析分析,好好找找原因。”每当有同学模仿各科老师怒其不争diss他的失望神色,他总满不在乎的配合调侃。
“风水轮流转,学霸不能总在咱们家,也得给别人留点活路。”他告诉宋清谈,有一次他这样回应父母的耳提面命,张妈妈气得差点背过去,接连两个月把他的生活费都削减了一半,用他的话,他的脸都饿绿了。
怪不得有一段时间,江柏冬总找她讨要零食。记得有一次,宋清谈不在教室,他居然把她冲在水杯里的益母草冲剂给喝掉了。宋清谈发现之后追问他,他义正言辞地一再保证,他是倒进自己的水杯里喝的,绝对没有直接用她的杯子。
发觉她并不是在意这个之后,江柏冬开始一再追问,为什么说这个他不能喝。她哪里肯告诉他,这是自己缓解“大姨妈”疼痛用的,冲好后觉得烫嘴,就先放在桌上冷一下,没想到却被他给抢了先。
任凭他如何追问,宋清谈都不肯告诉他喝掉的究竟是何物,只觉得可笑又无奈。即使他后来真真假假的说自己喝了之后肚子疼,又仔细对口味分析判断了一番,她仍不肯松口。
直到如今回忆起来,宋清谈依然忍不住想笑,她不知道后来他去了哪所高中,但一直调侃自己要上久光高中的他,是真的没有来。他们互相写过同学录,都留有家里的电话号码,可仍然失去联系,彼此没有消息。
可那些回忆却欢乐依旧。
她记得那个在自习课偷偷看武侠小说的少年,在投入自己的世界之前,总要先叮嘱她“老班来了,别忘了给我暗示。”“我要是被逮到,你可得负责。”既讨好又不可置否的表情依然清晰。
她很想知道自己曾被给予特权看到的那些武侠小说草稿是否还有后续,也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他能实现自己真正的梦想,让那些人物拥有生命。
宋清谈从那个梦的延伸中缓过神来,那些记忆里的人,总有一天还是会再遇见的吧,她心里这样想着,也就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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