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

　　她的尸体火化了，葬在了山上的墓园。
　　耿伟拿出了一份遗书，自称是我妈留下的。上面，还有公证的公章。
　　房子、钱我妈的一切财产，都留给了耿伟。
　　一分都没有给我。
　　耿伟让我把她的遗物搬走，我无心再管这些，告诉他这两天会去收拾的，便离开了。
　　家门口，姚姐和肖总在门口等我。
　　“你不是一直想解约吗？合同我带来了，签字吧。”这是肖总进门说的第一句话。
　　我有些无语，我被公司锁了这么多年，这事一出，就这么着急撇清关系吗。
　　“那我以前的歌呢？”我听见我的声音沙哑。
　　“你以前录的歌我们都会还给你，这你放心。”
　　“那我为别人写的呢？”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以前都是用的笔名，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他们说的那样义正言辞，仿佛是在为我着想一般。
　　我看着他们，有些不可置信。
　　也是，火烧起来的时候，人都是只会想着自己往外跑的。
　　我签了字。
　　他们走了，诺大的家里空空荡荡，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倒在了沙发上，世界的一切都变得清晰，我甚至能听见不远处的树上，有鸟儿在叫。
　　我就这么静静躺着。
　　这才几天啊……半个月？
　　一切都变了。
　　变得太多太多。
　　我又想起那一条条谩骂的评论。
　　究竟是我太脏，还是这个世界太脏……？
　　我不知道。
　　我闭上眼睛，想放空身体，可是在一片黑暗中，所有的一切又会浮现出来，一幕一幕，在我面前重演。
　　我控制不住地想。
　　我想到了我妈。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失去了丈夫。她一个人把我带大，可我却能记得她的话。
　　我印象中的她，一天要做好几份工，不管我的学习，我好像很少能见到她。
　　很多年的生日，她都和我说抱歉，她太忙了，她忘了。
　　唯一一次记得，好像是在我上了大学后，她不会用电话，那天很晚，她便到校门口找我，说，生日快乐，给了我一件她织的毛衣。
　　那时候我觉得很可笑，在天气炎热的六月，她竟然送了我一件毛衣。
　　现在想想，也只觉得心酸了。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是林然，他说他妈前两天情况不好，耽误了，现在在转机。
　　我给他回了一句，便放下手机，又躺了回去。
　　我刚闭眼，却又猛然睁开眼，望见白花花的天花板。
　　我妈很少上网，手机除了打电话几乎没别的用，那她怎么知道我的事？
　　我脑袋有些懵。
　　我飞快地把车开向我妈家。
　　――
　　站在门口，我隐隐约约能听见门内的谈话声，我静静站着，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寿险、心脏病死亡、钱。
　　我想到了那天病房门口，想到了耿伟的话，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我推门走了进去，门内的两个人在高高兴兴地喝着啤酒，看到我似乎都有些震惊。
　　我抢在他们说话前，厉声开口质问道：“耿伟，我妈从不上网，你告诉我，她是怎么看到网上那些信息的？”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脸上有几分不自然，“我……我那天在网上看到了……一着急……就……”
　　“一着急？！你他妈到底是一着急还是处心积虑？！”
　　“我妈从不买寿险，你他妈告诉我，这寿险哪来的？”
　　“耿伟，你就这么想要钱吗？！那他妈是我妈！那他妈是一条命！”
　　“小准，我……”
　　我直接打断了他：“她那么信任你，你他妈干了什么？你知道她心脏不好还去刺激她，你这不是处心积虑是什么？！”
　　我声嘶力竭，这几天压抑的情绪一下喷涌而出。我几乎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感觉到我的手脚麻木，耳边甚至在嗡嗡地响。
　　“是又怎么样？你有证据吗？……谁让她这么好骗。”耿伟说，我甚至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笑。
　　这句话在我脑海中一下炸开，我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
　　是。
　　没有证据。
　　FL给不了我的公道，那我自己来找。
　　我感觉我拿起了地上的酒瓶，一下又一下地砸向他的脑袋。
　　我看到了血，看到了他狰狞的面目，我听到了有人在尖叫。
　　可是我似乎毫无感觉。
　　我的身体仿佛不是我自己的，那一刻，我脑海中似乎只有一个念头。
　　打。
　　我被人拉开，他躺在地上，满地的血，我疯狂地想要冲开这束缚，再向他冲去。
　　我看着他，看着他痛苦的面孔。
　　我笑了，我感觉到了泪水，划过我的脸庞。
　　很奇怪，那时候，我似乎并不觉得害怕，不觉得后悔，只是释然。
　　一切，结束了。
　　我听着由远及近的警铃，我看着周围退避不及的人群。
　　我笑了。
　　――
　　我被带到了警局，他们说耿伟被我打成了重伤。
　　他们问什么，我答什么。
　　我并不觉得我对不起谁。
　　但是我没有这么说。
　　――
　　在那里的第一个晚上。
　　我想到了林然。
　　他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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