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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每当人们回想起美好的回忆,多半是甜蜜又短暂的。那一段时光,那一阵,那一天,那一瞬。以此作为一个分界点。
廖相顾早就不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哪来那么多力气,三个女孩子推着轮椅,连推带抬,绕着后山走了一圈,天黑才回到住宿的地方。四个人躺在床上,不用穿内衣,敷面膜,聊天,八卦,给初入情场的陆凡凡乱支招,最后声嘶力竭,谁都不愿意起来去关灯。
次日一早,窗外的交谈声把廖相顾从睡眠里拉来。
她起身去厕所,扭开自己的水壶,倒出一杯热水来。
榻榻米上的三个人还在埋头睡着,热水在桌上缓缓地吐着蒸汽。手机的声音响了起来,大辣片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摁掉又睡了过去。
廖相顾缓缓起身去洗漱,然后开始慢慢的整理物品。
今天他们要回D城,逛逛街,然后搬宿舍——假期留宿的学生要统一搬到西边的小宿舍,大宿舍楼假期要封闭,这样便于假期期间的宿舍管理。留校的学生,多数是要上考研学习班的学生,她和凡凡要回去领宿舍钥匙。
这时,她的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廖相顾点开。
“醒了吗?能不能帮我个忙?”——Z。
“行啊。你说。”——小香菇。
“二楼最东边的房间,帮我照顾一下Monday.”——Z。
“好。”——香菇。
敲门,只如无轻轻开门,屋里还拉着窗帘,暗暗的。
“我要出去一下。一会我爸妈来把她接走。”只如无指指床上的Monday。
“好。你放心吧。”
“今天是要回学校吗?”
“是。”廖相顾赶紧说:“没关系,还早呢,她们都还没醒。”
“好。那麻烦了。”
只如无轻轻关门,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附近。
屋里暗暗的,空调打开到舒适的温度。桌子上放着小蜜蜂造型的小书包,英文包装的儿童食品和粉红色兔子外形的早教机,还有一本书,封皮上是一对父母搂着一个小宝宝在灯下看书,写着晚安故事。
Monday小小的一只撅着屁股趴在自己的儿童凉席上睡觉。床把圆圆的小脸挤成一团,她的小嘴巴嘟起来,亮晶晶的。
廖相顾打开相机,调出一个兔子滤镜,给Monday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Monday更可爱了,像是商场里宝宝服装店的睡衣小模特。廖相顾的心像是变成了柔软的棉花。随即,她把手照片设置成了屏保。
这时,Monday翻了个身,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小姑姑…”
可是屋里没有小姑姑。
“哇——”的一声,娃哭了。
孩子睁眼后,身边没有了熟悉的人,那种无助和对陌生的恐惧,是廖相顾一时半会安抚不了的。不会一会,电话想起来,是大辣片。
“你们醒了?”廖相顾问。
“嗯,不知道哪屋孩子一个劲的哭。”大辣片突然发现电话里的哭声道:“等等,一大清早你这是跑哪偷孩子去了?”
“二楼,能过来搭把手不?”
三人陆续起床,寻声来到二楼房间的时候,Monday正在床上哭边嘴里边说着什么。大辣片从桌上的零食口袋里挑了两样,拆开递给Monday,瞬间世界安静了。
“竟然有这种操作?”廖相顾怔怔的看着大辣片。
“小孩早上起来都会饿啊。”
“你怎么知道?”陆凡凡问。
“我妈生了四个孩子,我七岁就开始带娃了。”大辣片无奈的说。
“爱妃。你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廖相顾抓着大辣片的手,假装激动的说。
“切~”大辣片松开手,回以白眼。转身去了厕所。
大辣片卖力的逗孩子,Monday坐在轮椅上发,一瘸一拐的曲佳正推她转圈圈,屋里一片欢乐,直到裴女士敲开房门的时候。
屋里的大辣片披头散发,曲佳活蹦乱跳。
门口的裴女士温温婉婉,表情和善。
“小姥姥。”小Monday下了轮椅朝她跑了过去,被裴女士抱了起来。
几个人简单的帮忙收拾了小Monday的东西,送裴女士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辛苦了,是小如的朋友吧,有空来家里玩吧。”
“好,阿姨,不辛苦。”几个人支支吾吾的回答完,车子缓缓启动,在转弯处消失不见。
Monday的爷爷去世了。
在凌晨,夜深人静的时候。
他走的时候很安详,甚至在微笑,好像只是睡着了。
只如无接到疗养院电话的时候,看着旁边安睡的小Monday,心里不免酸楚。
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躺在整洁的病床上,安静的夜晚,没有亲人的陪伴,没有失去至亲的痛哭,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更没有什么可以交代。年幼的孙女抱在怀里还那么小,但也只能留她自己在这世上了。
“放心的走吧,我会好好照顾她。”只如无暗暗的想。
只如无的车跟在灵车的后面,拉着宿舍的四人,一路无话。
疗养院没有殡葬服务,遗体需要去碧颜山下的小镇子上火化。
廖相顾和宿舍三人分别,搭乘大巴返回D市,自己和只如无留在镇上,完成了简单的告别仪式和火化,最后把骨灰寄存到联系好的陵园。料理完这些事,一天又过去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后续会有姨父家那边的亲人带他回去落葬。”只如无说:“姨父是Monday最后的亲人了。”
“不,她还有你。”廖相顾说。“也有我,如果有机会,我可以陪她玩,我喜欢小孩子。”
“你?你怎么帮?早上她饿了你都不知道。”
“我…我没有经验嘛,以后就不会了。”
……
“谢谢你,香菇,你今天帮了我很多。”
“也不都是我啦。”
“打算考研?”
“嗯。”
“加油哦~”
“嗯!”
你也是。
两人随即返程,在D城下高速的时候,已是满天繁星。
深夜,忙了一天的只如无,回到她偌大的,安静的家,放下包包去冲澡。
出来的时候,突然发现书房阳台的植物,再一次枯萎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永远不能养活一棵植物,自己的精心照料,竟然比不上二楼阳台风餐露宿的那些植物——盆里的野草。
真是郁闷。
她拿起小花盆,送去门口:再也不养花了,浪费感情。
结果一开门,周继整个人带着酒气,径直扑向自己。
“你又喝多了。”只如无刚想叫周妈,突然想起来周妈请假回老家了。
无奈,她感谢了代驾小哥,扶着几乎一滩烂泥的周继,费力的往楼上搬。然而这一举动,似乎给了周继什么信心一般。在躺在床上的一瞬间,一把将只如无拖到身下。
只如无看着周继一手摁着自己的肩膀,一手开始送裤腰带,顿感不妙。
“你在干什么?你喝多了快起开。”
“如,你给我做一次吧,就一次。你都没尝过男人的好,怎么就确定你只喜欢女人的。”
周继说罢,解开裤子的手已经朝衣服下探了过去。
廖相顾顿感不妙。
刚冲完澡的她,睡衣里面几乎真空。她四肢一同发力,将身上的周继掀翻到一边,起身往外走。谁知刚到门口,一跃而起的周继把门关上,自己被抓着头发,摁倒了墙上,双手在背后被锁住。
“外面的女人都变着法的往我身上爬,你有什么金贵?嗯?”
被摁在墙上的只如无动弹不得,撞在墙上的头天旋地转,这种牢牢被控制住的感觉,让她的内心涌现出莫大的悲凉和绝望。而此时周继也拽下了最后一道屏障。
“如,给我吧,我是这么爱你。”
热气带着浓浓的酒气,熏的只如无睁不开眼,她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定像一只开膛破肚还喘着气的鱼。内心几乎发疯发狂,嘴上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精神病,丢脸,恶心…”
“你为什么这么就不懂事…”
“你让我的老同事们怎么看我…”
“回家老老实实结婚,生孩子…”
“如,我们结婚吧,你在我身边就好,我不会碰你。”
……
胃里一阵翻翻江倒海。
只如无突然躬起身,干呕,胃部剧烈的抽搐,仿佛要把心脏都吐出来。
脑后伴随着干呕神经砰砰乱跳,她顿感天旋地转。
背后锁住她的手突然松开了。
她就那样冲着墙壁,默默的把自己的裤子整理好。一时间她似乎再难想起,自己的整个人生中,还有那个瞬间比现在更狼狈,更让自己觉得恶心。
周继犹如大梦初醒,向后坐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小如,我喝多了我以为…”
“别说了。”只如无闭上嘴呼吸,努力缓解心脏剧烈地跳动。
“我不是人,我不该那样。”周继双手捂住了头,委屈的哭了。“他们都笑我,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他呜咽着,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不敢抬头。
“别说了,爸妈和Monday都睡了。”说完她起身开门,听见周继小声的,嘶哑的祈求:“我不在碰你了,不要走好不好,你陪陪我,跟我说句话…”
恶心。
她想。
自己恶心,一切都恶心。
干呕。
想把所有的恨吐出来。
她杵在洗手台上,愣愣看着水哗哗的流进下水道。
突然嘴唇紧紧的抿住,可是太迟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在闭上眼的那一刻,一股脑的冲了出来。
天啊,饶了我吧。
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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