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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着苦着就习惯了
因着父亲叶凛开是侯府的庶长子,是以叶晖一生下来就是庶孙,横竖都摆脱不了有个庶出的爹的事实,因此,他除了长叶禹两岁、占了个长孙的名头好听点之外,在侯府中的待遇却是要比叶禹差了许多,久而久之,心中不平衡,也时常生出些许怨怼,对叶禹也并没有多亲近。
此次来寻叶禹,的确是存了私心的!
平日里两人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叶晖犯不上招惹他,能避开就都避开了,叶禹不来寻他麻烦就算是太平日子,何时见他这般知礼守礼过?
叶晖迟疑了片刻,随即才攒了个笑上前见礼,叶禹忙给他让了坐,小厮正好端了茶上来,他又亲自给叶晖奉了茶,这一串的举止,直叫叶晖心里打突突,倒不确定这肚子里的话该不该说了。
坐了半天,叶禹的性子都快磨没了,他是不信叶晖会大晚上的来找他闲聊,干脆主动问道:“大哥过来寻我是有什么事儿?方才你来时我还正在祖母那处用晚饭,害大哥白跑了一趟!”
叶晖也就是才十六岁,又被叶凛开和冯氏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能经过什么事儿?
他被激得心头一跳,也顾不上许多了,张口就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瞧着近日里觉着天气好了许多,我外祖母家几个兄弟姐妹说要约着一块儿去郊外骑马,想着你也会骑,整日里待着书院人都要把人给闷坏了,不如一块儿到外头去松快松快!”
“骑马?”
叶禹闻言眼睛就是一亮,差点儿就从椅子上蹦起来了,事实上,上辈子他听叶晖说起骑马的事的确是蹦了起来,只是活过了一次,只能做做戏了!
见叶禹兴致颇高,叶晖就没那许多忌惮了,笑着就道:“是啊,今日下学的时候正巧遇见了我表兄冯晋,就是他与我说的,他还说,你我都是兄弟,生分了不好,不如一道玩玩,想必祖母也定是欢喜的!”
这话乍一听倒是挑不出什么错儿来,上辈子的叶禹倒是多有瞧不上叶晖的外家,想着一个五品官儿家郊外的庄子上能有多大的马场,不过就是抱着看笑话的心去凑个热闹。
可这回却是不同了,叶禹佯装沉思了起来,叶晖也紧跟着紧张起来,不停的瞄向叶禹,好一会儿叶禹才道:“玩玩倒是可以,只不过,大哥,咱们家也有马场啊,不如与祖母说说,咱们开自家的马场,请了兄弟姐妹们来玩,既能玩畅快了,又能全了侯府的颜面,岂不快哉!”
这主意自然是极好的,可惜叶晖在叶渊和韩氏面前没几分面子,他没本事开口,就是开了口也没用的,这会儿听叶禹提起,自是巴不得的,当下就搓起手来,压着兴奋问道:“这能行吗?只怕祖父和祖母不许,咱们悄悄的出去玩,自没人拦咱们!”
叶禹一摆手,“这有何难,大哥放心交于我便是!”
既然如此,叶晖再没有什么好说的,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安排外祖家的兄弟姐妹,又该如何充充威风,又坐了一会儿才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翌日,叶禹照旧前往书院读书,他前脚刚走,韩氏吩咐往谢府的人后脚就跟着出了侯府。
自徐氏放话说谢安阳染了顽疾之后,谢安阳也都一直待在自个儿的院子里不曾出门,或亲朋或好友也都一律不见,生怕惹人生疑,引起是非。
拒亲之后,谢安阳不后悔,只偶尔想起倘若祖母不曾这般开明,倘若父亲不肯妥协,竟没来得由生起一丝丝后怕来,但怕过之后,又很快归于了平静。
原以为只要一直不出门,让事情慢慢淡下去,她就可以如意的远远的嫁个商户人家,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可谁知道,就在这日,定远侯夫人竟亲自遣了人过府来,不为别的,只为谢府三姑娘。
谢安阳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一串热泪竟不知何时就悄悄的滚落了下来。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听丫鬟说起定远侯夫人韩氏。
她初嫁到侯府的时候,整个侯府,就只有韩氏一人是热心待她的,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嘘寒问暖一概不落。
婆母秦氏整日里吃斋念佛,请安能免则免,丈夫叶禹甚至都不肯上她的床,更别提其他其他几房了,平日里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见了人没来的由的就是一通奚落。
谢安阳一受了委屈,韩氏总是第一个知道的,也总是拉着她坐在铺得软软的榻上,与她说自己当年的事儿。
就这样,韩氏把自己一辈子的心酸都讲给了谢安阳听,谢安阳听着韩氏的过往就不知不觉中也熬了好几年,不是韩氏过得比谢安阳苦,谢安阳就不觉得苦了,而是苦着苦着,就苦习惯了,再苦的日子,只要熬一熬,也总会过去的!
可是韩氏毕竟和她隔了一辈,年纪越来越大了,自老侯爷去世之后,韩氏不过一年也就跟着去了,后来叶禹继承了爵位,谢安阳作为正室,顺理成章的就成为了侯夫人,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日复一日的守过的空房,竟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毕竟再苦,又能苦到哪里去呢?
重莲端了一盅银耳莲子羹进来,发现自家姑娘竟又哭上了,这些日子,姑娘总是好好的就流起了眼泪,就是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
“姑娘,厨房里炖了银耳莲子羹,大太太特意交代让奴婢给您带了一盅来!”
谢安阳听到有声音忙拿起把泪痕都擦干净,转身就道:“好!端过来吧!”
重莲将银耳莲子羹放到她面前的方桌上,揭开盖子,将勺子递给她,见她不言不语的埋头就吃,也不问定远侯夫人派了人过来做什么,重莲想起大太太交代的,忍得很是辛苦才没把定远侯夫人的来意说出来。
定远侯夫人亲自遣了身边得力的嬷嬷过府来这样大的事情,府里有个什么风声的如何遮得住,重莲虽是个小丫鬟,却也在府中有些要好的姐妹的,这样一来二往的,很快就知道了些风声,还没弄清楚是如何呢,就叫徐氏给叫过去了,这一过去才知道,竟是定远侯夫人有意请自家姑娘到郊外的庄子上用温汤!
这可真是莫大的殊荣啊,就是老太太和徐氏听了这话,都有些难以置信,谁知道,谢府三姑娘如何能得定远侯夫人如此大的面子。
当下就拒绝的话,别说是徐氏了,就是老太太也不忍心说出来。
应嬷嬷是什么人,那是在宫里伺候过娘娘主子的人,说是活老了的人精都不为过了,她这一路上从府门口到老太太的院里,再和老太太和徐氏一顿唠,她又是个极擅长察言观色之人,徐氏一紧张,更是受宠若惊的就道:“这如何使得,着实是让夫人费心了!”
应嬷嬷稍微一盘算着,心中就有了主意,只面不改色的道:“如何使不得,要说这汤泉子,放着也是放着,眼下正好天气暖和了,用温汤最合适不过,不论姑娘家有什么顽疾,那都是有益无害的!”
这般一来,徐氏不说如何,老太太自是心动的!
先不说汤泉子如何,就是侯府这份诚心,那都是她看在眼里的,再说阿阳这丫头,好好的说不嫁就不嫁,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是她有什么忧虑,但只要有定远侯夫人护着,如何会叫她受了委屈。
再说侯府若真只是为了阿阳的病,遣谁来不行,偏偏遣了身边最得力的应嬷嬷,可见汤泉子也只是个幌子,无非是真心想聘阿阳入侯门,但愿不是她多想!
并非是老太太不顾孙女意愿,只是身为女子,万万不能不知好歹!
送了应嬷嬷出府,老太太就表示,这汤泉子是非去不可,徐氏就问道:“可我们都答应不叫阿阳嫁过去了,这要是说了,她是定不肯去的,我们也不能真绑了她去啊!”
老太太也被难住了,但不过片刻功夫,她便当机立断道:“无妨,汤泉子虽说难得,但也并非只有侯府才有,只说是自家让几个姑娘出去玩玩,记住嘴巴严着些,要让我知道谁走漏了风声,拿你第一个试问!”
徐氏身上一抖,哪敢有半句反对的话,从宁寿堂里出来,立马就跟阵疾风似的就回了福宁居,然后又迅速的把常伺候在谢安阳身边的重莲就揪了过来,先是狠狠地敲打了一番,才把定远侯夫人请谢安阳用汤泉子的事儿说了,不等她消化完,又将老太太的打算说了,只道这事儿一定得瞒住了,还得把谢安阳给弄过去,要是办不好,就把她乱棍打成肉泥!
重莲吓得显些直接晕死过去,想让姑娘嫁到侯府去就直说嘛,何必拿她一个丫鬟做筏子。
打过一棒子后,见效果十分显著,徐氏就开始循循善诱。
“你也是从小伺候阿阳的,最懂她的脾性……”
重莲听到这里就开始犯愁了,如何懂得,奴婢最近是越来越不懂姑娘的脾性了!
徐氏见她走神,顿了顿,一拍桌子,重莲立刻回过神来,徐氏又继续道:“届时阿阳嫁出去,你也是要陪嫁过去的,你说,这侯府和商户,如何能比得,你家姑娘现在犯了糊涂,你可不能犯糊涂,你得多劝着点儿……”
说到这儿,徐氏突然摆手道:“不成,这会儿还不能多劝,只怕她该生疑了,你得多帮着点儿,别觉着是骗了你家姑娘,那我自个儿的闺女我能害了她吗?老太太能害自己的亲孙女吗?所以重莲啊,你别觉得瞒着不叫你们姑娘就觉得亏心,你要知道,这是为你们姑娘好呢!”
徐氏说得口都干了,重莲也明白了,就是不能叫姑娘知道,大家都在想法子让姑娘嫁进侯府呢,重莲也就一个小丫鬟,哪敢不从主子的吩咐!
想着徐氏的话,重莲把准备好要说的话放在肚子里翻来覆去的滚了好几遍后,才佯装不经意间提起的样子与谢安阳道:“姑娘,要说这定远侯夫人真真是个好人,就是姑娘您不愿嫁过去,只听说您生了病,仍然不计前嫌的送来了好些补品和药材,听说老太太都不好意思不肯收,谁知道对方把东西一放,只说不要怪罪来晚了两日,就走了,竟是拦都拦不住!”
谢安阳低头舀着银耳莲子羹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就像是没听见重莲的说的话似的,重莲觑着她的神色,见她没有异样,于是又继续道:“姑娘,人好歹活一回,为着自个儿活总归是没错的,姑娘您放心,奴婢会一直跟着姑娘您的,姑娘您走到哪儿,奴婢就跟您到哪儿!”
谢安阳心里一动,抬头见重莲正一脸笑的望着她,她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来,上辈子,她用着自己定远侯夫人的身份,唯一争取到的、最好的也许就只是给重莲安排了个好归宿吧!
“姑娘您笑了!”这几日里挽风居就好似一直笼罩着一层乌云似的,能见谢安阳笑一次很是不容易,重莲实在忍不住不激动,“姑娘笑起来好看多了,您以前常笑的,大太太因为担心您都担心瘦了,大太太若是知道您笑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思乱想了好几日,谢安阳也想通了一些,总之亲事已经退了,木已成舟,能重活一回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能活着,就该感恩才是。
她点点头,就朝重莲笑着道:“你说得是,是我想左了,重莲,我想吃糯米排骨了!”
重莲愣了愣,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忙道:“诶,姑娘,奴婢这就去交代厨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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