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

　　傍晚6点，海市的天依然很亮，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在复古的墙体，有一种时光流逝而不自知的宁静。
　　这里是海市的高端西餐厅“辽远”。
　　越溪穿着一身西装站在一盆绿植后，纤细笔挺的身姿、秀气的面容时不时让在餐厅吃饭的客人停住目光。
　　有男有女。
　　王辛一站在吧台后面，调好一杯鸡尾酒摆到徐忘川面前，“三点钟方向，已经有人在打赌要我师父电话号码了。”
　　“我花钱是请你来办事的，不是来八卦的，职业道德呢？”徐忘川把玩着酒杯，看向临窗的一桌。
　　那里是整个餐厅最好的几个位置之一，可以俯瞰大片城市的夜景，是情侣约会的圣地，经常一位难求。
　　位置上，一男一女对坐着，正你侬我侬地互相喂食，毫不避讳。是宋乾和他女朋友。
　　“这个姐姐真的有31岁吗？一点都看不出来呀，五官长相还有穿着打扮都很年轻，说她是大学生我都信。”
　　“要给你看身份证吗？东洋三大邪术了解一下？”
　　“徐忘川，你就不能用一种看待美好事物的眼光去欣赏他人的美吗？养眼，就是王道！”
　　“这么说来，我觉得你右后方的那位女士更值得你投去欣赏的眼光。”
　　王辛一浑身一僵，“我可谢谢你了，不要提醒我。为了赚钱我容易吗，55555”尽管他已经压低了声音，后方还是传来了一声轻笑，带着王辛一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诸葛欣。
　　今天，江湖渔具店依然是被韩氏渔网花式秀生意的一天。王辛一心灰意冷，扒着越溪不放说要跟着去查案子，“你们不是说，宋乾和他女朋友今天要去辽远餐厅吃饭吗？那里我很熟，不要忘了，我曾经也是个富二代啊。”
　　“曾经是几个意思？你问过你爸妈的意见吗？”越溪被他逗乐了，心里一转，便带他一起过来了，由王辛一刷脸出面，两个人当起了服务生，“这样不容易被发现。”
　　王辛一在国外留（躲）学（家）时，跟着一位行家里手学过调酒，在吧台里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没想到，宋乾和他女朋友刚坐下，诸葛欣也来了，看到站在吧台里的王辛一，颇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坐在王辛一右后方的座位上，点了杯咖啡和一份甜点说要等人。
　　诸葛欣穿了一身米白色的长裙，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白瓷一样冷的肤色，明艳的红唇，就连宋乾都瞄了她两眼。王辛一撇撇嘴，硬撑着不回头，咬牙说道，“这个女人，有她就一定没好事。”
　　越溪也看到了诸葛欣，扫了一眼便没有再留意，他始终关注着宋乾那边的情况，心里有些不解。
　　宋乾和他女朋友姜友似乎一点都不受突然出现的信件的影响，至少看上去心情很不错，有说有笑的。
　　更何况，辽远餐厅的消费不低。在海市来说，甚至是顶级的。他们这对还承受着高利贷威胁的情侣，能够消费得起这家餐厅最好的位置吗？
　　他和徐忘川挖宋乾的行踪已经三天。
　　那天看完监控录像后，徐忘川又带他去见了宋振国夫妇。
　　“我们原本建议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要支付这笔钱。但是很快，宋振国说，住的地方有人深夜砸门。他们报了警，没什么用，总有骚扰的现象，警察也不能因为民间的借贷就一天二十四小时蹲在他们家。”
　　“民间借贷？不是勒索吗？”
　　“不是。宋振国丢不起这人，没有说实话。是宋乾拿到信后，找了宋振国，我们才知道其实他是借了高利贷。本来就不占理，又担心儿子受到伤害，他们最终还是把钱给了宋乾，让他还过去。”
　　宋振国给越溪和徐忘川开了门，书房里，夫妻二人脸色都有些不好。宋振国紧抿着嘴沉默着，他的妻子王悦皱着眉，和越溪说，“去年，小乾刚刚参加工作，过没多久便说自己找了个女朋友，想要结婚。我和老宋本来还挺开心的，但是没想到，他领回来的那个小姜，比他大这么多，还是个离过婚的。不是我看不起离婚的女人，我和老宋怎么说也是知识分子吧，思想算开明的，想着既然儿子喜欢，便想先处处了解一下。结果这小姜，太让我们失望了，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又不去工作，全靠小乾养活，平日里不是在家睡觉就是出门逛街。我托人给她找了份工作，她干了一个星期不到就不干了，说不会做，还说同事欺负她，把重活都丢给她干。分明是一点苦头都不能吃的人。就算老宋和我挣了些家当，但小乾一辈子还长着，路都得靠他们自己走，这让我们怎么放心让小乾和她在一起？”
　　“所以你们就断了宋乾的经济来源？”
　　王悦叹了口气，“也算是一种被逼无奈的手段吧。我和老宋表态不支持他们俩在一起后，小乾说凭自己的能力，也能给两个人挣一个好生活，我说，那既然这样，你就证明给我们看，卡、房子、车，名下的东西都收了回来。小乾有一份工资，也饿不死，小姜如果真的想和小乾好好过，她就应该有所改变才对。结果呢？搬出去两个月不到，小乾就回来了，说催债的都打上门来了！好好一个孩子交出去，这么快就借上了高利贷，这是什么生活习惯！我看，小姜就是看小乾人单纯好骗，不定这事里面她起了什么作用！”
　　“算了，别人家的孩子，少说两句。先解决问题，小姜的事情我们过后再谈。”宋振国对王悦说，随即又和越溪解释，“这次，希望你们能帮忙解决一下宋乾高利贷的事情，每次，我们都把钱给了小乾让他还回去，有时候，我们也把钱直接交给了收款的人。这点钱我们家不是出不去，但是一直这样出，没有这个道理的。我们想让小姜和小乾分手，就要先把眼前高利贷的事情处理完，但是从有个这个想法以后，就再也没见过放高利贷的人，所以希望你们能找到这个老板，让我们谈谈，不能再任由小乾这样下去了。”
　　“听说你们也被骚扰了，没有见到骚扰的人吗？”越溪问。
　　“是的，我们的监控里面没有查到。徐先生说，小乾那边也有些奇怪的地方，越先生之前在陈家办的事情，我们圈子里也有些传言出来，因此我请徐先生找了你。”
　　“来之前，我到过宋乾租的房子，没有搜到灵体的痕迹。这栋宅子，我也不抱多少希望。”越溪说。
　　宋振国和王悦对望了一眼，“其实，我们还联系了相关部门。不是信不过你们，只是我老头子习惯做事多一手准备，尤其是这种我们处理不了的事情。这次，我们会在三天后把钱转给小乾，顺着这条线索，请你们继续查一查，两边一起行动，我想希望还是大一些。”
　　徐忘川和越溪思来想去，最有效的途径，就是跟踪宋乾和他女朋友姜友的生活轨迹。
　　三天后，一场生活的狗血就这样把越溪带到了辽远餐厅，一边暗示着自己“酬劳”，一边勾起嘴角对从他面前走过的女客人笑了笑——如果没记错，这个人已经从他面前走过去四次了，虽然来来往往的人挺多，但任谁面前飘过一个红衬衣、绿裙子、金镯子的中年阿姨，都很难没印象。
　　人生沦落到只剩这点乐趣还真是对不起呢。
　　正在越溪不耐烦地开小差的时候，一丝幽香突然蹿入他的鼻尖，“请问，A6座在哪？”
　　越溪转头，对上了一双如夜色一样沉静的眼睛——是一个比越溪还高一头的男子，穿着一身正式西装，黑色的即使戴着口罩，露出的半张脸和挺阔的身姿依然让人遐想。越溪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不差，在学校里收到的情书被大长老单独屯了一个抽屉。但眼前这人的气质依然让他晃了一下神，是他最羡慕的那种，成熟的、安静的，像夜色一样看不透的男人。
　　“还有，快问他叫什么名字呀。”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了过来。
　　男人看着越溪，停了两秒，问：“请问，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越溪觉得自己可能是脸红了，因为他突然觉得有些热，脱口而出的话里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倔强感：“先生，问人名字不是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吗？”
　　男人似乎笑了一声，越溪听得不真切：“韩牧云，我的名字。”
　　“越溪，A排都在靠窗的位置，需要我带您过去吗？这位美丽的女士？”说着，越溪蹲下身，伸出一只手——韩牧云的右手边，牵着一个小女孩，一身粉色的公主裙、白色的过膝袜，圆溜溜的眼睛显得格外乖巧可爱。
　　徐忘川在吧台已经看呆了。王辛一默默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清云师叔祖，谁能想到你去补了个课，我可能就要有师夫了。”
　　咔嚓一声，诸葛欣站在王辛一后面，一只白皙的手也在摆弄着手机：“乖乖，局长果然又被妖怪拐走了，这能算黑历史吗？”
　　徐忘川和王辛一转头看向她。
　　王辛一第一次觉得，诸葛欣其实也没那么可怕，甚至长得有一丢丢好看，尤其是在她有八卦可以分享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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