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椁

　　第十二章：卦阵百爻梯
　　作者：定河道人
　　尤撇子三两句支持我的言论，倒是能左右关键的抉择。康师傅既然不占人多势众的优势，也不再坚持，只好保留自己的意见，同我们向中门走去。
　　“老康，你不是带了三枚炸弹吗！猪腿肉都舍得送给老农户，怎么！刚才打粽子时不用炸弹？”尤撇子问。
　　康师傅说：“你可别给劳资找事，刚才那地界如此狭窄，我要是用炸弹，谁也出不去了！谁能断自己后路呢！再说这猪腿肉，不是你让我送给老农户的嘛！我这切了半天的猪腿肉，当然比我炸弹重要。人是铁饭是钢，不吃肉心里慌。猪肉既能拿了填饱肚子，更能分散大粽子的注意力，这关键时刻作用很多！”尤撇子和康师傅面面相觑，都是互不谦让的主。我们也没心思理睬，继续向中门走去。
　　中门里面，空间明显宽大了许多，比洞口宽了好几倍，又是一番新的天地。洞里是一条宽敞的石阶梯，形成了一条路，通往某个地方。
　　这洞里的路很像长城的直梯，看上去笔直的楼梯，但左右两侧都是平高的墙壁。我们担心氧气不够用，为了探测氧气情况，我从背包里拿出了掌柜刘大得给我的蜡油火把，点上，火燃烧的很旺盛，不用担心氧气不够。
　　这每一级阶梯长度并不短，平常一般一阶楼梯也就一个半足的长度，可这楼梯我们要走上三四步才能到下一级。火把的光在周围墙壁上并没有多少，像是被吸收了一样，周围依然暗得可怕，楼梯一级一级向下，确实真真切切的直线楼梯，没有拐弯没有变向，无限蔓延至视觉的尽头。我们看了看脚下，每一级台阶都是粗糙不平整的，而且火把的光亮也只能照亮三、四级台阶。这样阴冷的道路，这辈子也没走过，这火把在身旁倒是很亮，可光线就像是被吞噬了一样，这情况真让人脊背发凉。
　　我和尤金来走在最前面，年轻人替长辈探路还是应该的。康师傅和尤撇子在后边走着，由于楼梯的宽度非常宽大，我甚至觉得这楼梯的宽度达到近十米，如此宽大的楼梯边，尽是刚才遇到的乌铠鬼士的立足点，可惜这些人也只是个看门的兵，没什么战斗力，在两位师傅和尤金来的勇猛下，轻松剿灭，但要说没有康师傅的“单刀赴会”，我们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如此多的乌铠鬼士。还有一些没有活动的立式士兵，站在石阶楼梯两旁，可能是机关疏漏，留下了不少没有激活的死尸。这些死尸一个个笔直挺立身穿乌黑铠甲，手中尽是枪、戈、钩、刀，现在看来，要是这么多的乌铠鬼士都活过来，我们四人也够呛能撑得住，累也要把人累死。
　　向楼梯下前进，康师傅和尤撇子与我们分站在两排。细细看墙壁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我感觉洞穴楼梯里实在太黑了。
　　“张军师，我为什么感觉这楼梯和四周实在是太黑了？”尤金来问。
　　我说：“是啊，我早就感觉到路黑洞洞的，而且总感觉我们脚底下踩的楼梯向一个方向略微倾斜，右边感觉略高，这楼梯可真奇怪。”楼梯的倾斜度并不大，右侧地面稍高于左边，形成一个倾斜式的楼梯，斜着的路走的并不方便。
　　我担心这墙壁上会有小洞弩箭什么的，便拿着火把迅速贴近左侧墙壁，往下走了几级台阶，这墙壁并没什么陷阱机关，很完整，虽然年代很久，墙上破损断裂的情况还是很少的，只是有些凹凸不平。我再回头看，瞬间发现尤撇子和康师傅不见了，尤金来也只是露出半个脑袋，这可吓我一跳，怎么尤金来身子没了？我喊道：“金来！金来！过来！”
　　尤金来半个脑袋向我的方向探出，身子也跟着出来，就好像一个人从深不见底的井里爬出来一样，只是这“井”从地下，挪到了身旁。
　　“怎么了二林？为什么我身边突然黑掉了？你火把瞬间消失，可把我吓坏了！”尤金来面露难色，平时粗糙鲁莽的天不怕地不怕汉子，此时却是露出久而不见的恐惧。
　　“我也吓一跳！这祖国青年一个人孤军奋战了，身边战友可不见了，能不怕吗！康师傅和尤撇子呢？”我问到。
　　正说着，尤撇子和康师傅缓缓的从黑暗中出现，两人打着电筒，虽然是照射着脚下的石阶梯，可光线并没有离散，二人离我们越来越近。
　　“瘪犊子，你两个小子想自己跑啊！”康师傅生气到。
　　“龙爷，怎么能啊！你们两位可算是我和尤金来的第二任师傅！”我正说着，尤金来插话了。
　　“不不，别听张二林乱说，尤师傅给我的摸金符，戴脖子上可却没多久！当然是我第一任师傅了！”少言寡语的尤金来倒是“叛变”的快，还没两句就把我抛弃了。
　　尤撇子也不言语，心里面肯定美的很呢，康师傅指着我问到：“刚才走着走着，怎么你不见了？尤金来也只露出半个屁股，可把我和尤撇子吓一跳。”
　　“很明显，这里光线暗的离谱，你们二位师傅的手电筒和我这苏卡布列-火把真是没啥用了”我回答到，
　　“这楼梯又有些倾斜，光线更容易被吸收了，”
　　尤撇子说到，“不说了，什么苏卡布列，怎么像毛子说的话，赶紧走！离开这地方。”
　　话不多说，理不多辩。四人继续向前走去，这石梯里没什么机关，自然不用担心会遇到粽子什么的，又有二位老江湖的师傅在，可以说这个墓穴，真是一点挑战也没有，我倒是对《天书秘术》里开篇讲的：“人间至诡，大化灵椁；天下四派，生者仅数。”产生了质疑，这开篇的四句话，意思就是盗墓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却是人间最诡异危险的工作，千百年的时间尘土封印着的死人棺椁，更是这行的人最向往的。天下倒斗分为四大派，能活下来传承自派手段技法的人屈指可数，可见这行真是拿命换明器。但在这龙爪山的墓穴/里也就遇到几个不足为虑的小粽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工作啊。
　　楼梯一级一级向下延伸，路上也是无聊，左右都是吸收光线灰黑色墙壁，脚下又是无限延伸的宽大楼级，毫无新意的“旅途”，愈发枯燥乏味。于是康师傅拿出当年的“兵役证”，闲着乱侃起来了。
　　“当年我和尤金来分别后，尤金来怕是进了不该进的地界，我回到部队，当了几年秀才兵就退伍了，后来文gé爆发，跟着红团打地主、灭走私派，不知道得罪多少人，可没办法啊，这就是历史洪流，咱自己也是在一个地摊老道的死前拜的师门，真真正正入了摸金派。这老道士名字我早就记不清了，虽然戴个墨镜，却不是瞎子，自称是‘定河道人’，你别说，这名字和当年东北剿匪时捉到的‘千面佛’还是同一个称号！我和这老道士没学哪些乱七八糟的地毯算命行话，倒是学习了不少八卦知识，当然和风水关系不大，也只是周易八卦中的分支——多爻多象而已，略懂！略懂！哈哈哈哈。”
　　康师傅的笑靥不常见，这习武之人笑起来那更是与普通人味道不同，康师傅肩宽腰围粗，铁疙瘩一般的臂膀却有一脸沧桑遒劲潇洒的脸。看上去就像退役老兵，其实他本就是，只是看上去与别的老兵不同，更像是街边的算命老先生，还是习武的先生，惹不起。
　　尤撇子无心听自己曾经过命的兄弟说话，可能是许久不见，但各有记恨，尤撇子拿着手电筒向前方的楼梯漫无目的地照，地上滑来滑去，光柱并不固定。又继续向前走一阵......
　　我说：“尤师傅，您当年的小半个腿到底怎么没的？是不是你和康师傅去蛑蜥洞之后遇到了什么粽子？”
　　尤撇子依旧是不理不睬，见我问这种问题，更是用那充满杀气的严肃脸无情回绝了我的问题。我们又向前走了一阵......
　　尤撇子问：“几点了？”
　　尤金来回答到：“师傅，下午五点。”
　　康师傅说：“哟，这可不好，距离天黑也就一个多小时，这冬季更是天黑得早，咱也走了半个多小时了吧！”
　　我回答：“是啊，快二十八分钟了。”我平常非常喜欢手表，自然对时间关注的很多，康师傅问到的具体时间我都能说的格外清楚。平时自己没钱买表，胡师傅就拿他的大黑钞给我买进口的东西，那时候真是“戴上一块表，赛过二八驴！”
　　走了这么长时间，这可不是好事情。怎么这石梯没有尽头？这火把的油也快燃烧尽了，我拿出手电筒，把光亮程度调到最亮，也不过五六级台阶的光照范围。
　　尤撇子说：“算了，咱们还是原路返回吧！tm这地方太阴冷了。”康师傅和尤金来都同意原路返回，只有我想继续走下去，少数服从多数，转头往回走。又走了好一阵......
　　尤撇子问：“咱走了多久了？”
　　我说：“四十多分钟，现在是傍晚五点五十。”
　　尤金来说：“怎么刚才的洞口找不到了！”
　　尤撇子说：“tmd瘪孙，按道理早就该回到洞口了，怎么还在打转！洞口呢！啊？消失了？！”
　　康师傅安慰到：“老尤！别说了，横竖都一样，死呗，这么多年都tm走过来了，啥没见过！不如继续往下走，一口气走到头，这古人不可能造了多长的楼梯，这土皇帝也只有一点点的国土，这墓道楼梯不可能有多长！大不了tm到阴曹地府的阎罗殿报道！”
　　康师傅这时候的鼓励，可算是把心态几近崩溃的尤撇子拉了回来。与其说是鼓励，不如说是慷慨赴死。每一个人现在眼中都充满坚毅与慷慨。我说：
　　“昔日多少烈士英雄身陷龙潭，今天咱摸金校尉不能怕死，横竖是死，不如一口气走到头！”所有人点点头，尤师傅和康师傅的眼中，再现当年摸金正宗的霸气凌然。
　　尤金来说：“二林说的对！开拔！”
　　由于我担心斗中氧气不够，于是把尤撇子筐里的大鹅拿出来，拿个小圈轻轻套住大鹅的脖子，在前面探路，顺便测试氧气够不够。大鹅对氧气的敏感程度远远大于我们正常人类，鹅对环境的感知能力更是比犬灵验，鹅能走一遍就记住道路，它叫声的响度及音调都能传达出不同的信息。便继续向下走，来回折腾了快两个小时。
　　尤金来说：“饿死了，累死了，俺想坐下歇会！”我们还在向前走着，但尤金来一屁股坐在原地，靠着左侧的墙壁坐下，拿出一支烟抽起来了。
　　本来就一身疲惫的我们，见尤金来坐下休息，也同他一起坐在这黑暗无边的楼梯上，拿出一整个锅盔饼，几人分了，喝水嚼锅盔。我也出了一身冷汗，着急但没有办法。
　　康师傅说：“这楼梯绵延不绝，无限延伸，这样走下去，恐怕是难活着出去了，不能这样盲目地走。”康师傅一脸深邃的目光，正在洞察着千年之前的轮回陷阱。
　　我说：“咱们走了这么久，其实一直在某个圈子里绕路，就好像没有移动一样，这里应该是个死圈子，这略斜的楼梯其实是让我们陷入困境的原因，而且这楼梯又宽又长，每一级台阶够走几步的，就营造了我们一直走直线的假象，我觉得其实我们一直在一个圈里打转！”
　　尤撇子笑到：“没想到啊没想到，咱倒了一辈子斗，被一个千年楼梯的破地方取走性命了。但不能完全肯定咱们在圈里走，因为楼梯是一直向下的，小张同志这话说的就不符合常理喽！”
　　尤金来一脸嫌弃地嘲笑我，似乎也能缓解大家的落幕氛围。我突然觉得屁股底下膈得难受，于是我向右边挪了挪，手电筒一照，发现屁股下面有三条杠，向外略微凸出，正好是在石级的正中央。我把手里手里的锅盔饼放回口袋，让尤撇子他们赶紧过来看看。
　　尤撇子说：“这应该是个标记，三条杠，怎么这么眼熟，刚才我好想就见到过......”
　　康师傅说：“你们看！”说着，康师傅往下走了两级台阶，拿手电筒照射在另一个台阶的中央，又有一个相同的三条杠。与我发现的三条杠相隔6级石阶。我们随着康师傅又走了6级台阶，发现同样的标记，便转头往回走，和二尤汇合。
　　原来，这横着的三条杠是每六级一个，我们如果在圈里打转，应该会回到原地，于是我说：
　　“二位师傅、尤金来，我有个办法，就是在这三条杠的上面放个东西当作标记，测试一下这楼梯是不是一个大圆圈，如果是，那咱们只能破墙了。”
　　说着，拿出一根红色的蜡烛，尤金来拿烟将蜡烛点燃，放在三条杠标记的侧边。
　　众人收拾好东西，和我一起走，我牵着大鹅走。由于担心蜡烛，便回头看看，它依然正常悄然地燃烧着，黑暗中一点微光，确实让这阴冷的石阶产生一点希望和曙光。
　　众人走着走着，每六级都有一个三条杠标志，走了大概十分钟，我心里越发害怕，在这地下世界的轮回中，我多想看到刚才的烛光啊，正走着，我途中也一直在计算走了多少级台阶，越来越担忧前方无尽的黑暗，仿佛通向地心，通向康师傅说的阎罗殿。
　　心中此时闪过无数场景，我想到了彩云之南的霞光，想到了昆仑雪山的灿烂，想到了南海一望无际的风光，想到了湘西一鸣惊人的大公鸡......难道摸金校尉一派真要断绝此穴？我还没有真正地观摩到地下大墓，这如今死在此处也算是长眠不醒之佳所......
　　突然眼前出现了那希望的火光，其实并不是希望，这蜡烛安静地燃烧着，告诉我们这是一条轮回的无尽阶梯，昔日倒斗摸金的救命之光，此刻却褒贬难言。
　　“妈dàn！劳资想去阴曹地府见见阎罗王都不行！看来咱真是在打转转！”尤撇子抱怨道。说着，靠着左侧墙边坐下，瘫倒在地上，把半个假腿卸掉，拿出刚才吃剩下的锅盔馍啃起来。
　　尤金来问到：“二林，你说这轮回不止的楼梯，为什么一直是向下走？”
　　我说：“这其实并不是一直向下走，只因为墙壁和台阶凹凸不平，墙壁上面又有某种吸光的材质，形成了视觉误导，让咱们tm的以为这石阶梯一直向下！”
　　康师傅说：“384级！这阶梯一共是348级！”
　　我并没有细细数有多少级台阶，倒是关注了这三条杠出现的次数，一共是64次，每6级一个标记，也就是能计算出是384级台阶。
　　我问到：“康师傅，这数字能说明什么？”
　　康师傅说：“我在和定河道人学习过程中，学到了不少八卦百爻的东西。64和384，都是卦象的数量。伏羲创八卦，周王解卦象，推演出八八六十四卦。你们看，这三条杠，其实就是八卦中的乾卦，象征无际苍穹，是八卦之首。所以把一个乾卦想作起始，便可以推算出三百八十四个数字。384是什么呢？其实就是六十四卦组成的三百八十四爻，阴阳爻组成，由初爻、二爻、三爻、四爻、五爻和上爻，形成完整的卦象。”
　　我略懂八卦，便接着康师傅的话说到：“也就是说，墓主人精通八卦周易，形成了绝对的营造效果，建成了这样的‘卦阵百爻梯’‘。使咱们处于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依照咱们目前来看，陷入困境却难以解脱，就是处于困卦之中。上兑卦、下坎卦，应该是泽水困卦。”
　　康师傅接着说：“困卦九五，就是我现在站的台阶。咱们难以解脱困境，那么肯定要寻找‘解卦’，困卦的第五爻是‘阳爻’，若从中分断，变为‘阴爻’，那么就变成‘解’卦了。”
　　我继续说的：“康师傅说的对，如果第五爻变‘阴爻’卦象就会变成，上震下坎，雷水相解。”
　　尤撇子说：“你们玄乎半天，这卦那卦的，到底怎么出去啊！”
　　尤金来说：“二林和康师傅既然说了，要让什么爻断开，肯定是咱们把墙壁砸破。”
　　康师傅说：“是的，老尤啊，咱们走了这么久，其实就是在原地打转，破解这‘卦阵百爻梯’的方法就是打破这‘困卦’之壁，可现在咱们需要找到困卦的楼级，右侧楼梯偏高，自然漏阴，左侧楼梯偏低，就是聚阳。破阳为阴，就是把左侧墙壁打破！”
　　我们又找了好半天，将最初的一个三条杠的楼级记作乾坤初卦，终于通过康师傅的精通技术找到了困卦之处。
　　“太好了，快，康师傅，你不是拿炸药了吗！来一管子雷，看看！”尤金来说。
　　康师傅迅速布雷，刚点着，尤撇子感觉把假腿装上，踉跄地爬到一边，剩下的半口锅盔馍也被扔在一边。
　　“轰—”的一声，看上去及其厚实的墙壁被炸出一个大口，里面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引入眼帘的，便是主墓室，那让人震惊的场面，一时难以表达。
　　可我心里顾不上看，想着，“终于tm出来了。”拿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摸了摸脖子上的摸金符，真是祖师爷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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