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手赠满光

　　#九

　　到家已经十点快十一点。许子阡很久没这么晚睡觉了。这两年她是完美的老人作息。晕乎乎地打开门，却发现客厅桌上放着一个没见过的小盒子。
　　是首饰盒。深深的酒红色格外醒目，旁边有一张纸条。许子阡一看就认出来是M的笔迹。
　　“两年前就买来要送你的，今天才终于有这个机会。”

　　没有落款。许子阡打开盒子，是一条细细的锁骨链，上面一个小小的星型的镶钻坠子。
　　许子阡想到两年多前她最后一次跟M见面，两人在M家里看了《星尘》那部电影。看完以后，许子阡重复着电影里的台词：“只要得到星星的心，就能永远不死。”然后抱住M的手臂，说：“电影里其他人都以为要杀死星星，把她的心脏挖出来，就能长生不老了。但是男主却是全心全意去爱星星，星星也以她的真心回报给他，所以男主最后可以跟星星一起长生不老永远在一起。”
　　M是记得那部电影，所以送了她这个坠子吗？
　　可是，两年前的回忆，在许子阡走过这两年长长的黑暗隧道之后，并不像当时那样让人觉得温暖可爱了。所有的回忆都渗着一种阴冷，仿佛恐怖片的开头。
　　许子阡晃晃头，把项链塞进抽屉最深处。正准备洗漱时，手机“叮”的一声，是陈卓光——这次他发了个兔子睡觉的表情，还有两个字：晚安。
　　一整天与剧组成员笑笑闹闹的烟火气，仿佛又回来了一点。许子阡手指点点，回他：晚安。

　　第二天许子阡准点到了王枕的工作室。工作室里静悄悄的，陈子阡才想到这是周六。

　　许子阡走进门后，才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跟Rachel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帮我问到了就告诉你。”
　　“呵，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陈卓光，也有求到我的时候？”

　　许子阡放重脚步走过去，发现是陈卓光和王枕两个人。两人看到陈子阡进来打住了话头。
　　“子阡来的真准时。我们员工都还没上班呢。”
　　许子阡对这个亲热的称呼还没适应，没注意到陈卓光在一旁微微皱眉。昨天团建刚开始时王枕还一句一个许演员的，但后来喝酒喝得兴起，不知道从哪个时刻开始，就改口叫子阡了。
　　“周末员工也要上班吗？”
　　“嗯，有些周末要加班的，也有平日休息，今天要补的。待会儿我在旁边还有跟助理导演、美指、制作人的会。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过来露个脸，不想来也行，反正马上进剧组都要认识的。”说着带两人走到一个会议室里。
　　王枕的工作室不大不小，占了这层楼一半的面积。工作人员十个左右，装修风格却非常自由。许子阡和陈卓光走进的这个会议室光线明亮，有大落地窗，陈卓光特意买好了咖啡拿进来。
　　陈卓光：“昨晚睡的好吗？”
　　许子阡不自在地想起昨晚桌上的项链，含糊应了。王枕自去旁边的外面的沙发上拿着电脑工作。许子阡把会议室门关上，窗户的帘子拉开，工作室其他人来来去去一目了然。

　　电视剧一共计划制作十六集。目前演员们拿到的剧本到第六集。每一集的剧本都是一本厚厚的A4大小的书，许子阡从包里把六本一起堆在桌上。两人决定按顺序，挑各自觉得困难的部分来讨论。

　　这个场景是李肖星和李纹第一次的正式对话。

　　「李纹（陈卓光）：“下周开始就要开始小组课题研究了。我们打算这周末集体出游，大家互相了解，以后一起做课题更好配合。”
　　李肖星（许子阡）：“所以？”
　　李纹：“时间定在周六上午九点，我们在教学楼B栋门口集合，再一起出发。”
　　李肖星：“我没说要参加。”
　　李纹沉默许久，说：“集体活动还是参加一下的好。”
　　李肖星：“一群人在一起能说什么有意义的，不过是再无聊不过的事情。”
　　李纹沉默，又道：“刚才小组讨论的时候也是，同学们跟你说话，为什么不好好回答？”
　　李肖星斜瞟他，破不耐烦：“跟我说话的两个人，染了黄头发的男人眼神猥琐，穿红色衬衫的女人整个过程都在打量我评判我。”
　　李纹：“他们只是问了你很简单的问题——你觉得哪个课题好，你的项链在哪里买的。”
　　李肖星：“你是傻还是单纯？一个人说什么，就代表他在想什么吗？”
　　李纹：“我觉得你过度解读了。”
　　李肖星笑：“你的眼睛里也有东西。你的眼睛在说——疯子都是这么看问题的吗。”
　　李纹没说话。
　　李肖星：“整个小组的人应该都知道我有精神病的事，我如果在旁边大家也会不舒服的吧。”李肖星起身准备离开，“可是，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精神病吗？表面礼貌，内里用外貌、穿着给人打分的人。表面君子，内里只看到这个女人胸有多大，屁股有多翘的人。”」

　　许子阡和陈卓光先对完一遍台词。许子阡说：“李肖星这么口没遮拦的，李纹怎么喜欢上她的。”
　　陈卓光指节敲着桌子道：“一开始应该是见色起意。”说完看了一眼许子阡。“之后集体出游时，发现黄头发的男学生一直提起李肖星身材多性感，女学生提起李肖星的名牌衣服名牌包时一脸嫉妒的样子，李纹更加佩服李肖星对人观察入微。相比起来自己的确傻白甜。”
　　许子阡若有所思点点头：“所以有了兴趣，之后才两人一步步靠近。”

　　陈卓光：“这里，李纹第二次沉默的时候，表情应该是怎样的？心情应该是怎样的？”
　　许子阡：“不愉快？强逼自己应付这个不得不应付的人。”
　　陈卓光点头：“而且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的样子。不过，”陈卓光笑道：“面对漂亮女生李纹容忍度也太低了。”
　　许子阡：“不然他应该怎么样？
　　陈卓光：“这么漂亮的女生，哪怕性格再不好，也不应该这样口气生硬地质问。”
　　许子阡：“哇，男生的思路。所以你就是这样？”
　　陈卓光很开心话题这样自然而然的发展：“看情况。”
　　可惜许子阡没有继续问下去。陈卓光道：“这个表情怎么样？”他微微皱眉，嘴唇稍抿，眼神不耐烦的样子
　　许子阡：“嗯，差不多。忍了又忍无需再忍的样子。”
　　二人继续讨论，不多久王枕也进来了，但并没有打扰两人，就在旁边静静围观。

　　这个镜头是李纹和李肖星跟着各自父母参加的某次聚会。李肖星不耐烦跟着妈妈四处应酬，自己在聚会厅外面某个房间里躲起来；却被李纹碰到了。李肖星妈妈过来找她时，原本要责备她自己跑掉的，多亏李纹帮忙解围。

　　「李肖星妈妈：“你就是李纹啊，李会长的独生子。”
　　李纹：“刚刚我母亲还在跟您聊天，我还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
　　李肖星妈妈：“哦，不过你跟我们家肖星认识？”
　　李纹：“我现在在西延大学读大四，刚好跟肖星修同一门课。”
　　李肖星妈妈：“啊，对，刚刚你妈妈还跟我说你回国了——肖星你也学着跟同龄人社交。”然后走了。

　　李纹：“所以刚刚是我给你解围了？”
　　李肖星看他得意的样子，没说话。
　　李纹：“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李肖星：“懒得应酬。”
　　李纹点点头：“你也认识办这次聚会的尹家？”
　　李肖星：“我父母跟他们家很熟，从小就认识。但是从来不知道你也跟他们认识。”
　　李纹：“我很小就出国读书了，今年才回来。”
　　李肖星没再问什么。
　　李纹突然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陈卓光读完这句台词，许子阡：“这问题好突兀。”
　　王枕在一旁插嘴：“这里李纹是对李肖星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但是每次见到李肖星，她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所以李纹想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这个女人愿意主动去应酬搭话的。”
　　陈卓光听完道：“这里的表情应该更复杂一些。眼神应该从无到有，有一种浓浓兴趣的样子。”
　　王枕突然问道：“子阡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这话题也转地生硬，许子阡想了想，才道：“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但是知道我不喜欢的。”
　　王枕眼神放光，连忙追问：“你不喜欢哪种？”
　　许子阡：“不喜欢一副一往情深样子的男人。”或者说，像M那样，明明这两年把她忘得彻底，再出现时却做出一副情圣的样子。
　　王枕惊讶：“所以你喜欢只是玩玩的？”
　　许子阡：“那样也比前一种更好。”
　　王枕眼神讶异，瞟到在一旁神游的陈卓光：“所以你喜欢什么样的？”
　　陈卓光措手不及，急忙道：“漂亮的。”
　　王枕：“哈——，真是一如既往的肤浅。话说我电视剧男主是这么肤浅的人，真是让人担心啊。”说着摇头晃脑出去了。
　　留下许子阡一脸茫然，想来王枕纯粹是出于无聊才进来晃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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