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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来到绛齐,来到这个繁华却让人感到冰冷至极的天朝上国,来到绛齐的盛京,更让人觉得望而却步。
听着马车外从始时的热闹非凡,变成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那种不自在的安静,庄严肃穆,令人噤若寒蝉。这时,穆觉璎还听到了前面的将士在开路,他们口里说的是:“马车里坐着的可是太子妃娘娘,抓紧些,让开!”穆觉璎不禁偷偷地扒开帘子,往马车外看,只见盛京百姓一个二个不分男女老幼,全低头跪着,动都不敢动一下。
难道这就是作为秦稹之妻的荣耀吗?穆觉璎都开始害怕自己在东宫待着,会不会也会像那些嫔妃一样冷血无情,比如就像以前在天炎国时,处处欺负母妃的皇后娘娘苗氏那般。不过,需要明白的是,只要到了那时候,害得就不是别人,是自己了。
想完,穆觉璎深深地叹了口气,在从天炎到绛齐的这四十多日里,她都在想自己如今的处境有多么艰难,又该如何从中改变。原本一个明媚娇俏的小公主,非逼得如今连……
太子妃穆氏所乘的马车,早在到皇宫里时就已经被宫人们换下来了,换成了专门为其进宫而准备的宫轿。其实这顶宫轿完完全全就是花轿的模样,布置也都是成亲用的喜气的物什,可就必须用宫轿来命名。
走着走着,忽然就有一位面容姣好的绛齐后宫女官,带领着一批宫人,往宫轿这边走了过来。和亲之前,穆觉璎的贴身宫女紫菱,也在负责教习穆觉璎礼仪的胡嬷嬷那里,学了不少绛齐的礼仪和规矩,她看到在那些宫人们中,有些太监和宫女手里捧着东西,便立马就知道那些是什么了。
看到她们,前面抬着宫轿的侍卫们便停了下来,走在宫轿轿外的紫菱,接过了那些太监和宫女们递过来的东西,又轻轻扒开宫轿的侧帘,把一把缂丝宫扇递给了穆觉璎。
穆觉璎注意到了,立马接过这把缂丝宫扇,她仔细端详着,这扇面上有着代表吉祥如意、夫妻和睦的各种花草,暗纹是囍字,说到底,不愧是缂丝,红得仿佛都能滴出血来。好歹穆觉璎之前也是当公主当了十五年了,对于绸缎来说,她就能一眼看得出来,这宫扇的包边用的还是宁州织造的绸缎,上边还有花纹,宫扇的扇柄是上等的乌木雕花柄。
为何就非要拿着这把宫扇呢?是这样的,按照绛齐王朝的规矩,出嫁的女子在还未见到丈夫之前,就一定要用一把扇子挡住自己的面容,一是用来给新妇遮羞,二是因为新妇不能抛头露面。
但在穆觉璎之前所知道的天炎国规矩里,不论男子还是女子,是不能用任何物品遮住脸的,最多也只能用丝巾遮住自己的头部。
想到这里,穆觉璎此时便有了很大的感慨,却扇礼在绛齐是新妇必须遵守的规矩,而在如今对于穆觉璎来说已经是异国他乡的天炎,却是人人避而远之的举动。
这就是绛齐与天炎两国之间的天差地别。
走了一会儿,宫轿便已经到庆和殿的前殿宣德殿了,太子大婚需要在正殿庆和殿进行成亲的仪式,还有其中最重要的三拜,但这三拜肯定就不同于普通人家的三拜了。除此之外,还要宫人宣读太子与太子妃的婚书,太子与太子妃还要接受满朝文武与万国使臣的拜贺,并且还要天地日月作证,共同祈祷一番……还有诸多礼仪,不过大多数都在东宫完成。
所以在穆觉璎要与秦稹一起进行礼拜之前,就必须要到前殿宣德殿重新整理仪容,包括洗漱梳头等事。整理完毕之后,穆觉璎又要再次坐上另外一顶早已准备好的宫轿,这顶宫轿与方才的宫轿还要精致非凡。当然,天炎国的长宁公主千里迢迢前来和亲,以后便是东宫太子妃,这也是绛齐的面子。所以,穆觉璎要一直坐着宫轿,一直坐到庆和殿,看到太子殿下时再下轿。
紫菱在一群绛齐宫女的催促下,也去换好了宫装,打扮得喜气洋洋的。说实话,这是紫菱第一次穿绛齐服饰,可绛齐的宽袍大袖不同于天炎的短打服饰。虽然有些不太自在,但别说,还挺好看的。
穆觉璎刚画好了妆、描好了眉,正被几个宫女和一位嬷嬷围着梳头。就在她的一瞥之间,就意外看到了紫菱换上了绛齐服饰,一开始穆觉璎还觉得有些琢磨不透,后来想了想,突然想就起了先前胡嬷嬷跟自己说的那些礼数了。紫菱从帘后走了出来,穆觉璎并不想说什么话,便对紫菱笑了笑。
紫菱见穆觉璎还对自己笑了笑,顿时心里就没有像方才那样难过了,反倒是舒坦了些。因为自从进了盛京之后,穆觉璎这几日便一直郁郁寡欢,方才进宫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出她有一丝的喜气。紫菱也想劝劝她啊,可是劝也劝不进去,就算她并没有泪流满面,可紫菱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的绝望。
犹记那日,是个明月当空的夜晚,马车还在绛齐的边塞,由于舟车劳顿,便在那儿休息了。那日晚上,穆觉璎泪流满面地对紫菱诉诉衷肠,但却不敢哭出声来,紫菱还记得穆觉璎对她说:“我如今才知道,这都是一场骗局!和亲就只是为了他们眼中所谓的太平盛世、海晏河清,可牺牲在这场政治联姻中的,就只有公主……是父皇骗了我,他口口声声说是那么爱我……我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可是呢?还不是让我像姐姐一样……远嫁他乡,怕是以后,也没有谁愿意唤我一声婵媛了……”
紫菱也为此与穆觉璎郁郁寡欢了几日,说真的,在紫菱眼中,自己的公主殿下说的一点也没错,都是被欺骗的,什么要出去看看世外桃源?还没让穆觉璎看到波澜壮阔的山川湖海呢,她便要立马去到金丝笼里了,永生永世只能待在那里。
但现在还能见着自己的公主殿下,能够舒展愁眉,并且还能对自己笑一笑,紫菱不仅仅是为穆觉璎之事比前几日舒坦了些,也觉得自己放轻松了许多。紫菱也很希望,长宁公主在绛齐的日子能够好过些,太子殿下能对公主好一些。
为穆觉璎梳头、打理先前事务、整理仪容的嬷嬷,身份也不小,穆觉璎也认识她。没错,她正是先前去天炎教习穆觉璎绛齐礼仪的三位嬷嬷之一——月嬷嬷。
月嬷嬷可没有胡嬷嬷那么凶狠严肃,她平易近人,说话也很温柔,与穆觉璎最是合得来。不过说来也巧,如今在后宫中最有名的三位嬷嬷,其中有两位就是当年康靖皇后还在世时,她的贴身宫女们,那两位就是月嬷嬷与胡嬷嬷。剩下的一位,便是当今宠冠六宫的舒贵妃舒娴的贴身宫人——梅嬷嬷。
在绛齐宫中,当职的嬷嬷甚少,更何况是像月嬷嬷与胡嬷嬷,她们这般有权力的嬷嬷。嬷嬷一般都是伺候重要的主子、管教小宫女的,她们年长,经验丰富,所以在宫里一向颇有威信。但成为嬷嬷也不容易,要不然如今在皇宫里,也不可能只有三位大嬷嬷了。
有人说之前是四位大嬷嬷,其实以前确实是有四位,还有一位便是皇太后娘娘的身边人清嬷嬷,可惜清嬷嬷说自己不愿再打理宫中琐碎之事,只想再伺候伺候太后娘娘几年。
月嬷嬷与胡嬷嬷不同,胡嬷嬷是当年康靖皇后亲自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但月嬷嬷则是康靖帝与皇太后特地指过去,给康靖皇后的贴身大宫女。
所以当年,在康靖皇后的封后大典上,康靖皇后的发髻便是月嬷嬷给梳的。那时月嬷嬷还不是嬷嬷,还是一等宫女,可她一向心灵手巧却早已传遍了整个皇宫,况且一等宫女也不差了。
“太子妃娘娘,今日便是您的册封大典了,也是普通人家说的成亲的日子,一会儿您得穿上新的婚服,披上霞帔,头戴凤冠,然后还要一直坐着宫轿到庆和殿,见着陛下和殿下了,一定要端端正正地走过去,不可浮躁,也不可轻步。”月嬷嬷一边为穆觉璎梳好最后一绺头发,一边给她最后的嘱咐。
这不禁让月嬷嬷想起,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在康靖皇后的封后大典上,月嬷嬷还是奉了那些老嬷嬷们的命令,自己也是这么对皇后娘娘说的。可惜……皇后娘娘早逝,在太子殿下没多大时就香消玉殒了。
“是,月嬷嬷,我定当谨记于心,大典之中,我断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的。”待穆觉璎说完,月嬷嬷便叫来了几个手巧的换衣宫女,为穆觉璎换上了婚服。
为自己换衣的宫女们,又接过正在她们身后端着木盘的宫女,她们盘上呈着的衣物。转来转去,动作十分麻利,一看就是经常有训练的,穆觉璎看得都有些头晕眼花了。
很快,既华丽又厚重的婚服就已经换好了,不过那婚服内三层外三层的,穆觉璎顿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一股热气,热得实在是不行。说到底,月嬷嬷不愧是曾经跟过康靖皇后的人,眼力见儿是真的好,她立马就注意到了穆觉璎的动作,便连忙叫来执扇的宫女,来为穆觉璎扇风乘凉。
月嬷嬷突然想起还有必不可少的霞帔,便连忙唤来了一旁站着无事可做的紫菱,叫她和自己把霞帔给从木箱子里取出来,整齐、不能有一点翻折、折皱地披在穆觉璎的身上。
这时,月嬷嬷和紫菱各站一边,搀扶着穆觉璎,让她在妆台前坐下。月嬷嬷又叫来了几个太监和宫女,让他们打开那个内务府刚刚运来的大木箱,拿出了一顶精美绝伦、流光溢彩的凤冠。
与此同时,出于好奇,穆觉璎从镜子中也看到了那顶凤冠,她便开始仔细地上下打量。那顶凤冠做的十分精致,上面缀满了各种宝石和珍珠,数不胜数,起码也有成千上百颗了,有着光的照射,凤冠上的点翠流光溢彩着,像碧潭里流动的水波。
随着那顶精美的凤冠被从木箱里取出来,周围的宫人们更是被惊艳得瞠目结舌。可以说像这么精美的凤冠,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戴过了。
“您与殿下的婚事定了十五年,这顶新凤冠也是做了好几年呢,不过从今以后,这顶凤冠,便就是娘娘的东西了。”月嬷嬷一脸的笑容,看似如此平淡柔和的语气,又有谁知,她此时想起了谁呢?
穆觉璎有些难以置信,虽然身为天炎国的长宁公主,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但绛齐的凤冠,她一直久闻大名,今日还是第一次见。第一次见,这么宝贵的东西,就立马归自己了,难道这也是绛齐皇宫的规矩?穆觉璎立马就懵了。
想着想着,那顶凤冠就已经戴在了穆觉璎的头上,那凤冠闪闪发光,熠熠生辉,美得实在是不像话。
穆觉璎注视着在镜子中的自己,她画着最美艳的妆容,梳着最精致的发髻,穿着最华贵的婚服,披着最华丽的霞帔,戴着最耀眼的凤冠。这……还是天炎国那个明媚娇憨、天真无邪的长宁公主吗?虽然也如明珠彩霞般耀眼,但这位美人,早已不是长宁公主了。
她如今是绛齐王朝的太子正妻,东宫中最尊贵无比的太子妃,穆觉璎。
不知为何,此时在穆觉璎的心中,竟然会有一丝觉得自己该稳重了的感觉,想着想着,穆觉璎就忍不住哭。要知道,在以前咱们长宁公主还没做太子妃娘娘时,可不是这般模样的。穆觉璎在之前,只知道承欢于父皇母妃的膝下,过着万人尊敬、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做天炎国最明媚的小公主,可如今已经不是这样了。
这里的天,不是天炎的天,而是绛齐的天。就连一呼一吸之间的感觉,都不是天炎。
“娘娘,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寻常人家都是不能哭的,那咱们可是深宫之中的人儿,自然是不能哭的。”月嬷嬷见穆觉璎在那儿触景生情,哭得梨花带雨,连忙从腰间抽出手绢,为她擦拭眼泪。
月嬷嬷这么一说,穆觉璎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册封大典可不能如此无礼数,穆觉璎擦了擦眼泪,又把在眼角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
“是,月嬷嬷提醒的对。”穆觉璎苦涩地笑了笑。
太子妃仪容整理完毕之后,胡嬷嬷就像踩着点似的走了进来,在她的身边,还有梅嬷嬷。穆觉璎又仔细打量今日的她们,从她们的打扮与表情上来看,今日胡嬷嬷比其他两位可要忙多了,应该是准备礼仪的吧。则梅嬷嬷轻松多了,只需一会儿伺候自己上轿就行。
胡嬷嬷仿佛视察一样看了看宣德殿内,之后又看向穆觉璎,打量着她,应该是看她是否准备齐全了吧。
看完后,胡嬷嬷开口说了句:“俱已准备齐全,太子妃娘娘,您可以上轿了。”
穆觉璎点了点头,梅嬷嬷原本想上去搭把手的,可谁知月嬷嬷不让,所以最后是月嬷嬷与紫菱扶穆觉璎上宫轿的。不过,在上轿之后,梅嬷嬷是一直伺候在穆觉璎身边的宫人。
穆觉璎从出宣德殿后,就一直用团扇继续挡着自己的面容,轿子依旧还是那么的稳当,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庆和殿。
“太子妃娘娘,可以下轿了。”这时,梅嬷嬷在帘外,悄悄地提醒了句。
方才出宣德殿时,穆觉璎都还心平静和的,但现在一听到梅嬷嬷说,就要下轿去见太子秦稹了,穆觉璎便开始有些紧张了。她与秦稹素昧平生,初见之时便要成亲,穆觉璎生怕自己哪里没顾及着绛齐的礼仪,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了礼数。一番思来想去,她的手心手背都是汗,手还一直在抖,腿都是软的。
梅嬷嬷似乎是注意到了穆觉璎的动作,又好心地安慰道:“娘娘别紧张,虽有万国使臣、满朝文武在场,上头还有陛下与殿下,但您不说话,只管好好走上去便行。”
穆觉璎点了点头,因为她知道,再这样磨磨蹭蹭下去,误了时辰可不好。天炎国的是非,她暂且不管,是免得又让人说自己,说这太子妃穆氏的不是,还挑这太子妃穆氏的刺儿。
梅嬷嬷说罢,穆觉璎便一鼓作气地下了宫轿,不过还是继续用团扇挡住自己的面容。这时,宫乐奏起,穆觉璎端庄得体地慢步走着,她不敢左顾右盼,也不敢悄悄地瞄一眼,只得比平视前方稍稍低些头地走下去。
一直走,一直走,穆觉璎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不过幸好穆觉璎反应快,听到一旁的公公在悄悄喊着自己。接下来,穆觉璎开始无助地站在那里,可是一直站着也不是办法啊,她准备提脚就走,但差点走错了位置。这时,突然有了一只大手,偷偷地把自己从原来的位置上,拉了回来。
穆觉璎条件反射地一抬头,便看见了正在自己面前、方才还拉自己一把的太子殿下——秦稹。那秦稹简直比穆觉璎整整高一个头,身姿很挺拔。
秦稹立马注意到穆觉璎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又一回头。因为久闻太子秦稹的大名,出于好奇,穆觉璎还是忍不住悄悄地瞅了瞅秦稹,只见秦稹,虽是黑瞳却无比清澈干净的眼睛,但其中却隐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杀气,他的眼眸十分迷人。
虽然父皇欺骗了自己要去绛齐和亲之事,但不过至少没骗自己一点的就是,秦稹长得的确是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但这可不是很温柔的长相,秦稹生得气宇轩昂,仿佛就是天生自带的英锐之气。
想必,太子殿下也很有手段吧。
秦稹见穆觉璎半天不挪地,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悄悄地凑过去,冷声叮嘱了一句:“该走了。”
穆觉璎立马回过神来,没说什么,就跟着秦稹一直走上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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