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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正经,真暗昧
我不明白张旭辰气什么,接下来一周他都没和我眼神交流,我感觉十分挫败,若能料想自己如此不得青眼,我表白前肯定抽自己一大耳刮子清醒清醒。
时间不咸不淡过了一月余,学校放寒假,我提箱子乘火车,刚捂热屁股,旁边空位坐下一人。
张旭辰?!
我震惊了。
我不是不记得我俩买了同一趟火车票,但我更记得他是16车我是17车。这情况,要么他找错车厢,要么我找错车厢。
以他谨慎的作风,我赶紧翻看自己的车票,发现我并没找错。正迷茫中,张旭辰只手盖上车票:“别看了,你旁边的阿姨找我换座,所以我换了。”
我奇到:“她能换得这么精准?恰好换来我认识的人?”
张旭辰咳嗽一声:“哦,可能巧合吧,她儿子刚好坐我旁边。”
我装模作样地推论:“不会是你故意的吧?”
张旭辰咳的更厉害了:“你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我“嘁”一声:“没干就没干,激动什么?”
火车一路南下,要行驶十九个小时才到家。我不知怎么打发时间,于是掏手机看b站,自顾笑得前俯后仰,偶尔想起张旭辰,悄悄然滑眼珠。
他戴耳机头靠窗休憩,看起来懒散闲适。
总觉得应当说点什么,可话一溜嘴边,我又拼命咽了回去。
凭什么我先开口?开口我就坐实倒追了。
我使劲儿揉脸,企图忘记他的存在,但目光老控制不住,无论手机晃过镜子晃过又或者穿越隧道,只要有反光的地方,我总能找借口偷看他。
冬日夜幕降临得早,火车在平原驰骋,星点罗布的只有农村烟火,车窗黑得像平面镜。
我透过平面镜看他。
他睁着眼。
我懵圈数秒,确定以他的角度能看见我的痴汉眼神,赶紧挤眼闭紧,但这种行为欲盖弥彰,谁闭眼睛看手机呢?
所以我假模假式打了个瞌睡,趴桌上入眠。
假睡觉是件痛苦事,火车还没熄灯,亮到人睡不着觉,农民工们聊得如火如荼,车厢连接处还有浓郁烟味,简直是嗅视听三重折磨。
我僵硬姿势不动,很快手就酸了,但我突然有了个主意。
我挺腰靠椅背,头故意往张旭辰倒,每次只倒一点就醒神似的抬起,然后继续倒,一次次,每次离他的肩膀越来越近。
这是我观察高中生上课瞌睡的经验。他们的头往下掉,掉到一定程度又抬起,接着再往下掉,直到“咚”一声撞桌面。
我就等着这顺理成章的一声“咚”,头落到张旭辰肩膀上。
我计算好时间角度,却在实施后不久,头落到了实处。
我手心捏冷汗。
完蛋了,肯定是我倒的幅度太大,他会不会发现?
我屏息从发缝窥视许久,割裂视线里,张旭辰只手端茶杯,慢条斯理喝了口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我终于放下心。也对,但凡男生绅士点,都不太会把我的脑袋推走。
是故我沾沾自喜,心安理得地睡起了觉。
张旭辰肩膀垫了层羽绒服,又厚又暖,还能闻到柔顺剂的铃兰香。
他的肩膀阔而宽,整只脑袋搭上去也毫无落空感,我偷偷捏住他手肘的衣袖,感觉他是这陌生环境里唯一的安心。
他的手安放膝盖间一动不动,火车蓦然熄了灯。
我闭眼打算真正入眠,耳鬓传来摩|挲感,重新睁眼。张旭辰拉起我的兜帽,将我的脸裹进去,顺道拂开挠我痒痒的碎发。
心脏不可抑制地燥热起来。
我呼吸急促,手指甲嵌入软垫,听他说:“想靠就靠,装睡做什么?”
我一个激灵要抬脑袋,却感受到阻力,他拿手抵住我上抬的趋势:“别动,再动就别靠了。”
不敢动,不敢动。
我恨不得给自己捏个定字诀,连呼吸心跳都给定住,免得它扰乱我的一汪平静,搅成一池春水,害我下决心倒追。
*
我记得易娴是17车23D,鬼使神差地,我找了过去。
她还没上车,旁坐有个眼熟的阿姨正嗑瓜子,上车前她同儿子一起来,儿子是进了我的车厢。
我心念忽动:“阿姨,您能跟我换座位吗?”
阿姨奇到:“换啥座儿?”
我说:“我看您儿子在16车,我也是16车。”
阿姨爽快答应,拍拍瓜子屑拎了大背包就离开,我很欣赏这种不拖泥带水的行事作风,她让我免除被戳破谎言的尴尬。
易娴出现在窗外,我陡然紧张倏忽起立,去厕所冲了把脸,回来时她已坐定。
易娴很惊讶,但她没直问,而是神经兮兮地翻票看,确定无误后,小脸闪过一丝茫然。
我盖住车票:“别看了,你旁边的阿姨找我换座,所以我换了。”
这理由搁我自己也不信,易娴果然反驳:“不会是你故意的吧?”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我一时有点羞愤,向来清晰的思路瞬间短路,说了句无用废话:“胡说八道!”
易娴笑嘻嘻,她并不想探究竟,撇开我自顾玩起手机。
我假装听歌…实际压根就没放歌,放歌只是来掩盖自己失控的目光,借闭眼听歌的由头,偷偷眯眼缝瞧她。
火车穿入夜晚,车窗像反光镜,我盯车窗,其实在看她。
她斜眼瞟来。
身体刹那冻结,生怕她察觉我直白的目光。易娴貌似没注意,打瞌睡伸了个懒腰,趴桌面准备睡觉。
我静等许久,她半根指头都不动,看来是真睡。
我舒了口气,正打算帮她戴好帽子,易娴陡然起身,歪歪靠上椅背。
她装睡,以为我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睡觉时,五指会放松散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攥紧。
易娴假装不经意地朝我倒,倒到半途又折回,继续倒,看得我直想笑。
傻得冒泡。
我坐直,肩膀抬高,易娴一头扎了上来。
我侧过脸,鼻尖触碰她的发间。她有股香气,是隐隐果香混合薄荷香,在这浓郁熏人的车厢臭味中,是一缕清新的风。
她小心翼翼地挪手指,捏住我衣袖一角,我都收进眼底,车灯就在心猿意马时熄灭。
易娴无意识扯紧衣袖,她的头发长直细软,散落两颊,随鼻息忽起忽落。这样肯定不舒服,但她正自以为是的装睡,压根不敢动。
所以我抬手,将她的兜帽拉起,拂开头发:“想靠就靠,装睡做什么?”
我能察觉她浑身僵直,想起身离开,我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我摁住她的脑袋,附耳边低语:“别动,再动就别靠了。”
易娴偃旗息鼓,乖乖靠回来。
接下来的一切她就真不知道了。
易娴这人睡觉不老实,时而抱我胳膊,时而蹭我胸口,完全把我当枕头。我没法入眠,只能守着她变化多端的睡姿,每当她无意识摸到某些地方,我都咬牙硬撑着,恒温车厢竟叫我热汗流淌。
网上有句话怎么吐槽来着:“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我掰正她,手压住她的脑袋,期盼她别再有动静,易娴皱眉说了句:“…哼…”
居然做梦都要气人。
我揪她的鼻子,她睡觉死沉沉,没了鼻子只能张嘴呼吸,眼皮仍微丝不动。
如果我吻她…她会醒吗?
我咽了口唾沫,使劲儿拧自己大腿。
张旭辰啊张旭辰,趁人之危是不道德的,易娴是玩弄感情,但你不能做小人报复回去。
*
我从未觉得一夜能如此漫长,醒醒睡睡中,我时而倒去别地,张旭辰总能将我捞回。
我听见列车员喊:“郑州东站,郑州东站!”意识稍微清醒,睡眼费力地裂一条缝,张旭辰的手掌映入眼帘。
车站灯光辉煌,他以手帮我挡光,侧脸眼皮低垂,纤长睫毛微微颤动。
明明渴睡到极点,他却坚持不睡,比起偶尔撩人的言行,这个举动,对心脏更像致命一击。
这次,我动了真心。
火车翌日下午到站,张旭辰往东我往西,我们在地铁口分别。
地铁来往如织,闹哄哄人声里掺几句拔高的吆喝。我背对他走半步,脑海蓦地灵光大盛,像有什么劈开理智,引导我冲|动地回头:“张旭辰!”
熙攘人群撇开,我望见他依旧驻留原地,便招手大喊,“张旭辰!”
张旭辰伸长脖子:“什么?”
我深呼吸,胸膛鼓满勇气,喊出这辈子不会再说第二次的话:“我追你啊!”
他侧脸,手贴耳朵倾听:“你说什么?!”
我蹭蹭跑上前,张旭辰始料未及,被我扑得踉跄几步,腰也被我搂紧。
我以欢快热情的嗓音,去燃烧他一如始终的冷静:“张旭辰!我!追你啊!”
*
她在大庭广众说,她要追我,就像喊口号。
易娴是充满激情与热烈的火炉,她的一切生机勃勃,无论决策是正确又或者错误,她都满腔勇气一往直前。
她与我是不同的。
起先我不了解她,后来我努力了解她,再后来我深深爱上她,可我不知道她是否用了真心。
临别前,易娴对我说:“我知道你还在犹豫,又或者我比不上.你热爱的学习,但是我会努力让你爱上.我。”
她踮脚轻啄我脸颊:“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说罢,她留我在原地,推行李箱飞快奔离。
我摸脸颊,仿佛仍剩余温,这是一个女人奋不顾身的爱情宣言,差点将我的理智灼烧殆尽。
人潮涌动,过路客将目睹我慢慢发红的脸,那抹红朝眼底蔓延,视野渐渐模糊,突然溢出了眼泪。
原来人间最美妙的泪水,是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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