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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房间里面安静极了,除了左孟的呼吸略显粗沉,几乎就只剩下陈旧的设备在沉重地喘息。
左孟平静地看了季淂一眼,“叫我来之前,这些事你就都知道了。”
季淂避开他的目光,攻击的话说得底气不足:“那你真的……是白玉梁做出来的克隆人。”
“我不是没提示过你。”左孟放松下来,靠得旧沙发吱呀一响,“说说吧,你们想干嘛。”
“你到底是不是左孟呢?”唐珂扭头看着他,“就算是有白玉梁教你,一个克隆人也是独立的人格,你怎么做到和原来的左孟一摸一样的呢?”
“那你希望我是他吗?”左孟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希望一个人被完整地复制出来吗?”
他回视着唐珂的目光,“还是说这样希望的另有其人?”
唐珂的脸色一下阴沉了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惑的关键词是‘秋意’。”左孟看着他。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唐珂拧开脸,“你把白玉梁叫过来。”
“林惑的爱人,韩秋意。”左孟看看他又看看季淂,“你们两个不知道?”
“这事儿跟韩老师有什么关系呢?”季淂困惑地看着唐珂,“他不是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韩秋意和林惑在年轻的时候可以算是高山流水的眷侣,谁提起来都是赞叹:优秀的人就是会遇见优秀的人。
但是韩秋意却因为不可逆转的基因缺陷去世了。
“当时林惑提出要克隆韩秋意,基因部以韩秋意的基因优势达不到标准否决了。”左孟望向窗外,或许是大选结果已经公布了,人群越来越密集,欢呼声也就越来越高。
“但是他依然很想让他回来吧。”
“你别胡思乱想,林老师自己都不在了,又能让什么人回来?”唐珂有些慌乱地辩解,“你就说你是站在谁那一边的,我们还是白玉梁?克隆人还是所谓优势物种?”
“林惑不在了,但是如果一个人的记忆和身体能同时被复制,那算不算是回来?如果林惑先回来,再把韩秋意带回来,又算不算是团圆?”左孟质问唐珂,“林惑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去找他,也料到了白玉梁就算违反所有的规定也会克隆出一个我?”
“他怎么会忍心害死你?!你怎么能这么想他!他最疼的人不是你吗??”唐珂的声音又急又怒,眼睛却始终看着别处。
“要是他觉得能被克隆就不算死,那他就不会觉得他害死了我。”
左孟抿了抿嘴唇,许久才问:“我就是他用来对付白家的秘密武器,对吗?”
季淂听得混乱,却也知道事情的发展不对劲,“你们说什么呢?林老师是故意在爆炸前喊小左去实验室……?”
“白玉梁根本不知情。”左孟继续说,“白玉梁只是想对付林惑,但是林惑所谓的‘保护我’就是在最后一刻才把我牵扯进来。”
“白玉梁是在利用我,他又何尝不是?”
“可你的确没死不是吗?生物学意义的死亡并没有妨碍你活下去,林老师又有什么错呢?”唐珂终于被他逼到头了,“他养了你那么多年,在所有学生当中也最栽培你。”
“你现在跟着白玉梁过一般人过不了的日子,”他尖酸地盯了一眼左孟的胎腹,“都快有孩子了,你是吃了什么苦头?”
左孟问了他最初问自己的问题,“那你说,我是左孟吗?”
“你怎么不是,你有左孟的身体,你有左孟的灵魂。”唐珂迫切地看着他,“只要你把白玉梁喊过来,让他交出关键词,林老师也会回来的。”
“白玉梁现在干的根本就不是人事,林老师回来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他挥舞着双手,“韩老师也是那么优秀的人,他们都会回来的。”
“林惑是真的为克隆人着想吗?”左孟轻声说,“黑市里的‘fall’指的并不是‘落下’,而是‘秋天’,对吗?”
季淂的脸色刷的变了,“你是说当初买克隆人自爆程序的人是林老师?”
“你不懂!”唐珂高声打断他,“林老师并没有想要伤害谁,那只不过是一个防护措施,防止事情失态!”
“通过威胁别人生命的方式吗?”左孟突然感觉他们在讨论一个陌生人,一个冷血又深不可测的凶手。
“但是他没有得到,自然也不会使用。”唐珂摇头否认。
“那是因为白玉梁阻止了。”
唐珂冷漠地看着他,“我看你是完全被白玉梁同化了,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吧?”
“林惑也不过就杀了一个你,你知道白玉梁杀了多少人吗?”他看向窗外,“你知道他一个不问政事的人这么快爬上那个位置,要踩着多少人的尸体吗?”
“他是什么好东西?本来不过是白正雄的爪牙,现在却不顾一切地要自己登基。”他冷声宣判,“不过是个无父无兄的刽子手。”
唐珂从身后抽出来一条绳子,“其他东西动静太大,只能委屈你。等白玉梁过来,就都结束了。”
“欸!”季淂看见绳子一下急了,挡在左孟身前,“我们说了只是让他喊白玉梁过来,没说要伤他。”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他口口声声都向着那个禽兽,会跟我们站在一边吗?”唐珂推推搡搡的,“你让开,这绳子能伤着他什么?”
“不行,他怀着孩子呢!”季淂把左孟往身后护,“我们说好了就针对白玉梁,左孟也是受害者!”
“哪有什么人不受害?改革就会有牺牲!左孟要真是和我们一边,那也不应该完全置身事外!”唐珂说着用绳子把左孟紧紧绕上。
左孟看着唐珂急赤白脸地说着,平和地开口,“白玉梁不会来。”
“他必须来。”唐珂看了看表,“再过一会儿白玉梁要步行到这边来和选民致谢,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左孟心里不由一坠。
唐珂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开始用虚拟信号拨号。
季淂叹了口气,低声跟他解释,“黑市里有人悬赏今天大选之后一枪打中白玉梁的心脏,已经有人接活了。”
“是你们?”左孟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
“我们哪能买得起白玉梁的命,要说那个数,除了白玉梁自己,”季淂不无自嘲,“我都不知道还有谁能出得起。”
唐珂拨了几次号,面色阴沉地走回左孟身边,“说,你有什么联系他的方法。”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左孟笑了笑,“白玉梁那样的人,会在意一个克隆人吗?”
唐珂刚刚低声骂了一句,左孟就从绳子里脱了出来,从身后抱住了他。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唐珂只觉得脖子上微微一凉,温热的液体就从脖子里涌了出来,星星点点地,喷了满地。
他讶然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一刻不敢松开,好像这样就能把飞逝的生命挽留。
左孟缓缓站起身,低垂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向林惑问好。”
唐珂的面色一瞬间由红变青,他的气息也从急促变得吃力。
“你……你不是……左……”一句话没说完,唐珂就重重地倒在了地板上,再没了声息。
季淂看着地上渐渐漫开的血色,喉结上下滚动个不停。
“抱歉,我不能留下隐患。”左孟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他撑着腰低声说,“如果他把林惑带回来,只会是更大的灾难。”
看着他手上那把还沾着血的水果刀,想起他出门前的举动,“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并不知道,”左孟推开门,灰白的阳光漫进来,“只是人不能总是犯同样的错。”
这也是白玉梁教他的。
白玉梁从选举大厅走出来,一路都是欢呼的人群,花团锦簇。
下属就跟在他身边,“有人要提供左先生的位置。”
白玉梁朝着他笑了笑,从容地向着人群深处走去。
“白总统!我们想要更好的生活!”
“白总统万岁!!”
“生育率提升计划实行后,会不会有更好的生育科?”
哄笑。
“白先生,关于您软禁令尊的传言是否属实?”
“白先生,你是否会给克隆人一个交代!”
“白总统我们支持您!”
无论是什么样的问题,白玉梁都用微笑回应了。
他的从容和自信很快同步在各个媒体的头版头条。
终于要结束了。
他的脑子里其实只有一个人。
现在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思念他了。
他的宝贝或许会遇到一点小危险,但是他教给他的也足以应付。
他不担心。
他以后不能保护他了,总要让他经历一点小风浪。
就是林惑的事情可能要瞒不住了,让小企鹅伤心总是有些遗憾的。
最后的一点不完美。
白玉梁想起左孟难过的神情,最深刻的就是左孟生病的时候要吃冰激凌,他不让他吃。
好家伙,跟他闹了一整天气。
白玉梁的笑里多了几分温柔。
很快就结束了。
他全都安排好了。
只要一个阶级的过错都集中于他一人,那他的消亡就意味着阶级的消亡。
他把路给左孟铺好了,只要生育新法案出台,自然有人支撑辅佐左孟。
左孟有事业有孩子,有全新的,可以自己掌控的人生。
没有人再欺骗他利用他。
他视力极好,远远地就看见了狙击手的反光。
他朝着那个方向微微一笑,在心里跟他的小企鹅告别。
他甚至能捕捉到消音器在风中细微的摩擦声。
但怀中的冲击力却不是来自于子弹。
那么沉重而柔软。
“别总是自作主张,白玉梁。”
那身子微微一颤,像是接住一滴雨水的平静湖面,从他的怀抱中缓缓滑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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