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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左孟手底下是一份茄汁意面,红通通的面条旁边配着两粒浓绿的花椰菜,和一颗哆哆嗦嗦的单面煎蛋。
他把面条在叉子上绕了一圈,慢吞吞地往嘴里放。
“再卷一圈。”他对面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割着一份渗血的鞑靼牛排,“要卷得很大,放进嘴里之后会把脸撑起来。”
左孟皱了皱眉,又给叉子绕面条。
他绕好新的一圈,重新把面条送到嘴边。
男人却把手里的刀叉放下了,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丁当声。
他抽出领子上的白餐巾,慢慢地在两个嘴角各蹭一下,随手丢在了没吃完的牛排上。
大概是某种得天独厚,白玉梁的外形在每个方面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要不是他身上沉沉的郁气,他整理领子的动作完全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奢侈品广告里。
他起身绕过餐桌,走到左孟身前,皱眉盯着凝固在他手里的叉子,“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
“你让我再绕一圈。”左孟低着头,只看那个后脑勺,似乎是在害怕的。
“我后面还说了一句什么?”白玉梁的声音挺温柔,听上去像是一杯温度适宜的热巧克力。
“你说面要能把脸撑起来。”左孟的后颈在微微颤抖。
但那双被成像器挡在后面的瞎眼却毫无惧意。
白玉梁把叉子从左孟手里拿出来,插/进面里转了几圈,“吃。”
左孟看着那一卷拳头大小的面条,抬头看白玉梁。
“他就是要这样吃的,”白玉梁似乎在好脾气地解释,“他总是不按时吃饭,然后饿得时候要立刻吃上喜欢的意面,大口大口吃。”
他点头肯定自己的结论,“你得快点吃,不然他会饿。”
左孟知道他说的是谁,一个死人。
也叫左孟。
准确地说,他是那个左孟的复制品,一个克隆人。
左孟重新低下头,艰难地想把面条塞进嘴里。
突然头皮一痛,他整个人猛地往后一仰。
“不好吃吗?”白玉梁失去了耐心,声音却依旧轻柔。
但左孟知道温柔的部分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那个死人的。
“回答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白玉梁教过,左孟忍着疼回答:“多放一点糖就好了。”
“多放一点糖就更好了。”白玉梁纠正道,“少了一个字。”
对这个情景左孟也是熟悉的,他闭上眼,准备吃白玉梁的巴掌。
结果落下来的却是一个吻。
左孟忍不住狠狠哆嗦了一下,又很快地平静了下来。
白玉梁揪着他的卷发,迫使他吃力地仰着头。
嘴里有血味,他瞥了一眼在餐巾下羞答答露着一角的夹生牛排。
但他又很快明白那不是牛血,是白玉梁的嘴破了。
不是他咬的,是白玉梁自己咬的。
左孟配合着这个甜腥又细腻的吻。
他无法否认白玉梁的吻技是高超的。
哪怕他这崭新的一生里还没来得及亲上几张嘴巴,左孟也很清楚,像白玉梁这样的男人,光靠这张会骗人的嘴巴,也完全够让那些瞎了眼的傻子倾倒。
比方说之前那个左孟。
“疼吗?”白玉梁似乎误会了,以为他咬破的是左孟。
“疼。”左孟言不由衷。
白玉梁满意地笑了,松了他的头发,开始解他的扣子。
四周有佣人,左孟不自在地动了动。
他知道要是没有白玉梁的命令,没有人可以擅离职守,包括在任何地方。
某种意义上,白玉梁就像是绝对权力的一个化身。
白玉梁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你的味道和他一样。”
“你知道像什么吗?”
左孟只觉得他今晚的话格外地多,“不知道。”
“像是新做的羊皮纸,让我想写满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又轻又温柔,手底下的动作却不是。
大概是丝质衬衫惯有的脆弱,白玉梁微微一扯,左孟身前的一排水晶扣就“丁零”掉了一地。
他比一般人白得多,黑衬衫一散开,下面就像展开一张象牙色的羊皮纸。
白玉梁冰冷的手指在他的皮肤上慢慢划过,带起一片片寒战。
他埋头下去。
“别,别在这。”左孟呼吸急了一些,“我……他不愿意。”
白玉梁的动作微微一顿,环视了一下四周,似乎没觉得什么不妥,满不在乎地低头咬住他的侧颈,“他死了,有什么愿意不愿意。”
疼痛是长久的。
夕阳从餐厅的落地窗里落进来,却暖不到大理石的餐桌。
左孟扶着餐桌冰冷的边缘,透过成像器看着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起起伏伏。
压抑呼吸。
白玉梁扶着左孟的一把细腰,眼睛眯着,眉间有一道浅浅的“川”。
面前那片玉兰瓣一样的背,明明又窄又薄,却像真正的花叶子一样,中间浅浅地凹下去一道,朝着两边绽出半透明的白。
他摸来一支烟含在嘴里,漫不经心地伸手从桌子上摸过来一只火机,慢悠悠地把烟点上了。
抓在桌沿上的手一下就攥紧了,淡蓝色的血管从薄透的皮肤下耸起来,是一种痉挛的漂亮。
烟灰簌簌地抖在左孟背上,留下星星点点的温暖,又迅速地冷却,被汗洇成深灰色。
背上猛地一冰,左孟打了个激灵。
“烟灰缸而已。”白玉梁的声音一点不喘,却带着沉溺的沙哑,“不许掉了。”
那个烟灰缸左孟很熟,白水晶的,猛一看高贵典雅,细一看周圈雕着的全是胖墩墩的小企鹅。
白玉梁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左孟脑子里一阵阵地泛金光,但他咬着牙,一声不肯出。
“喊我。”白玉梁低沉地命令。
“白…唔…”左孟把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白玉梁。”
“再喊。”水声渐急。
“啊……”左孟牙关一松,喊了出来,“白玉梁!”
一团火热滚过下腹,左孟的腿一软,半跪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
后面一道闷闷的骨碌碌,烟灰缸没碎,滚到桌脚下躺平了。
“你该说什么?”白玉梁把软塌塌的左孟翻过身,嘴里还含糊地含着一口残烟,“我怎么教你的?”
成像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拽掉了,左孟现在基本就是个瞎子。
一双漂亮眼睛吃痛含泪,却没聚焦,只是茫然地仰着。
就算看不见,他也知道白玉梁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八成是浓眉微挑,深邃的眼睛半张不张,盯着被自己攥皱的衬衫。
一定是不屑不满不耐烦的。
“问你话呢。”白玉梁的嗓子被烟熏得微哑,却比晚饭时分更多了侵略性。
“少抽点烟,”左孟眨眨那双瞎眼,弯着嘴唇笑了,“抽烟对身体不好。”
“别笑。”白玉梁用拇指点压他的嘴唇,纠正他,“你别的时候都爱笑,但是这个时候严肃,不会笑。”
左孟把嘴角扳平,重复了一遍,“少抽点烟,抽烟对身体不好。”
他手里一空,是白玉梁把衬衫抽走了。
白玉梁的脚步声在餐厅门口停了几秒,冷冰冰地开口:“看够了吗?都给我滚蛋。”
他生气了。
左孟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再见到这几个佣人了。
餐厅除了左孟空无一人。
他摸索着把成像器戴回来,光/溜溜又从容不迫地扶着桌子坐下,只在碰到椅子的一刻皱了皱眉。
他无所谓地把黏成一团的面条塞进嘴里,又喝了两口柠檬水。
面和水都又酸又凉,似乎把他的整个消化道都勾勒了出来。
随便吃了两口,左孟盯着盘子里剩下的那个半生的煎蛋,用叉子尖轻轻一挑。
黏稠腥气的金色蛋液缓缓地流了满盘。
“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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