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冬至

　　二零零二年的南城，绿化虽然不是很好，但是一到夏天全是葱茏的一片绿。
　　我走在街上，南芸走在我的前面。乘公交回家只要三毛，可是南芸却偏要和我提着一大袋子菜步行。
　　我走的气喘吁吁，可是她却身轻如燕。我想，这人还是女孩子么，怎么比我这个男孩子的体力更好。
　　“快点啊，肚子饿了没？”南芸回过头看了看我问说。“饿了。”我不假思索的回答。“饿了就快点，回家了就给你做饭去。”南芸说。
　　“哦。”我撇了撇嘴。没走几步就开始抗议，“姐，咱们还是坐车吧。”南芸没有理我，自顾自的走着。
　　“姐，咱们还是坐车吧。”我再说。南芸停下脚步，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块钱递给我，“拿去，你自己先坐车走。我等下就回去。”
　　“算了。我还是陪你一起吧。”我看了一眼那被揉的发皱的纸，扯了扯唇角，“姐，咱们是不是应该买一些教辅资料啥的。”
　　南芸在今年以全市最高分考进了松宸一中。虽然我成绩没有南芸那么突出，但是我也吊车尾的考了进去。
　　“资料别买了，等我有时间了咱们两个人去图书馆温习一下就行了。”南芸说。“你还当真不把自己当女孩子啊！”我瞥了她一眼。
　　“当啥女孩子，跟你一起老娘就只有当你哥的份。”南芸毫不客气的白了我一眼。“呵呵。”我也不客气的回了她一眼。
　　问南芸为什么会考松宸一中，以她的能力她可以去更好的省重点高中的，可是松宸为了留住她决定每年的学费减半，还有奖学金。
　　我觉得南芸就是冲着那奖学金去的，因为松宸的奖学金是全省最高的。我活了这么多年，就看着南芸拿奖拿奖学金拿了这么多年。
　　“姐，过两天陪我跑一趟杂志社吧。”我对南芸说。我一般没有什么事干就喜欢写写文字，其实文笔不是很好吧，不过多半能过稿。
　　“行。”南芸回答的很爽快。可是我知道，具体去的时间还要看南芸这几天的安排。就快要开学了，可是这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没有筹齐。
　　南芸虽然长相很柔弱，可是性子却是比谁都要强的。她不想低眉顺眼的去亲戚家一一的赊账，然后被那些人打着官腔地请走。
　　于是她找了几份暑期工。我跟南芸说，我们的学费AA制，她筹她的，我筹我的。可是南芸二话不说怼了我一句，你都是我的，还什么你的我的。
　　我也找了暑期工，是明天去上班，八个小时，一天十块钱。半个月的时间生活费也就够了。
　　南芸有奖学金，她的奖学金交一学期的学费足够了。只不过我和南芸都有野心，都想把日子过得更好。
　　等到家得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走在地上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发虚。南芸去淘米煮饭。
　　“南江，你帮忙把那个电灯泡给换了，都坏了几天了。”南芸撸起袖子，撩了撩额角的发丝，打开水龙头开始淘米。
　　“好滴。”我进里屋找了一个新的灯泡，关了电闸，搭着椅子换灯泡。“小心点啊，别摔了。”南芸在厨房里探出一个头嚷嚷。
　　我堵她一句，“又不是三岁小孩，摔了爬起来呗。”于是南芸给了我一记白眼，缩回头不理我了。
　　屋子很小，只有一个客厅和两间卧室。客厅里放着一张桌子，电视机摆在桌子对面。一般的时候我和南芸都没有时间去看电视。不过现在南芸却打开了。
　　“来来来，我开一瓶可乐，咱俩庆祝庆祝。”南芸将做好的饭菜一一端了上来，对我说。“啥日子，还庆祝。”我瞥了一眼桌上的菜，居然有我最爱吃的酱猪肘。
　　“姐今天发工资。不行吗？”难怪今天会买这么多东西。见我坐在位子上不动，南芸怪责说，“快，快去盛饭，我去拿饮料。”
　　我端着碗去盛饭，将盛好的碗递给她。听她侃侃而谈。其实南芸看起来是一个很文静的女孩子，鹅蛋脸，一头飘逸的长发。
　　自从那年车祸之后，南芸就像变了一个人。不，是所有的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之前有些亲戚每到逢年过节都会到我家来聚一聚，可是当只剩下我和南芸孤苦伶仃的两个之后，以前那些走的近的亲戚就再也没有来过。
　　南芸在我记事的时候就是一个挺文静的女孩子。那时候南芸的恬静就是每次都是默默的抱着一本书坐在院子里看。沉默寡言的，静的出奇。
　　“这个好吃，这个。”南芸给我倒了一杯饮料，自己也倒了一杯自顾自的喝。“嘿，这个鸡爪是我的！别抢！”我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呐。”南芸堪堪放下那只鸡爪。“对了，姐，你不是今天一整天都休息么？要不陪我去图书馆？”我吃得起劲，抬头看了一眼南芸。
　　“你不嫌累么？远的要命。”南芸一口回绝，“吃完赶紧去洗澡，一股子汗臭。”说完她还嫌弃地皱了皱眉。
　　我快速的扒了两口饭，吃完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洗完出来的时候就见南芸收拾好了桌子，拿着自己的记账本计算着花销。
　　“今天我出去找找工作，你呆在家里别到处乱跑。邻家大爷找你帮忙你帮着点。”南芸见我走了出来对我说。
　　“我跟你一起去。”说实话，我一个人在家什么事也干不了，早在之前我就和南芸把高一的知识点都过了一遍。现在南芸走了，让我一个人去预习高二的课文我也没有耐心。
　　“也行。等下我去市里把你带上，记得在图书馆等我下班，别乱跑。”南芸也懂我一个人在家肯定也只能躺在床上挺尸，还不如放我出去走走。
　　“英明！”我给南芸一个熊抱。她一掌拍了过来，震得我手臂发麻。“滚开！老娘还要算账！”
　　我白了她一眼。她表以回复，毫不客气的说，“再有下次见你我工作的时候捣乱，小心让你跪算盘！”
　　南芸的暴脾气是和母老虎是有的一拼的，之前和南芸同窗的江丞告诉我，南芸在学校当班长期间，有一个同学经过她的书桌前的时候不小心拌了一跤，水杯里的水全撒在了南芸的课本上。
　　南芸二话不说拿着本书就向那同学拍了过去，直中靶心，给那人来了当头一击。我是见识过南芸的手劲，表示很同情那个同学。那个同学当场就傻眼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可是南云连正眼都没有看过那男生。
　　那个同学就是江丞。
　　等南芸收拾了账本，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我谄媚说：“姐，咱们可以走了么？”
　　“走吧，这猴急样也不知道和谁学的。”南芸轻瞥了我一眼率先出了门。我随后跟着。
　　市中心里我们这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南芸为了省路费决定和我步行。正值八月的天气，虽然过了盛夏最炎热的天气，但走在路上还是有一种身处蒸笼的错觉。
　　“姐，咱们买两瓶矿泉水吧？”我转头看向南芸，出门的时候南芸带了太阳伞，可是我觉得虽然遮住了光线可是空气里那湿热的水汽是遮不住的。
　　“喽，就一毛。”南芸从裤兜里翻了翻，掏出一个的钢镚儿。“买瓶冰的。”当我走出几步奔向小卖铺，南芸冲我嚷嚷。
　　果然，亲弟不如狗。我回来的时候，南芸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撑着伞。头顶的绿叶投下明灭的光斑。
　　“南芸！”我走过去朝她喊了一声，却发现南芸没有看向我，反而看着刚刚停靠的私家车。车里走下几个人，我认识，都是南芸的同班同学。
　　两男两女，每一个穿的都是新款的服饰，感觉很显眼。其中一个女生人走向南芸跟她打招呼：“嘿，南芸。好久不见。”
　　那女生一上前就上下打量着南芸，最后用一种轻蔑的眼光看着她，那被唇釉抹的通红的嘴唇勾勒出一抹讥笑，“南芸，没想到啊，你居然在这里等公交车。”
　　倏而那女生才恍然大悟般说，“嗐，难怪，每次都要靠学校补贴的班长大人坐一下公交车也无所谓。不过，我见那公交车都走了，你怎么不上去？是不是连坐公交车的钱都没有了？”
　　南芸冷淡的扫了那女生一眼，“张婷，我没记错，你妈是小三吧？你哪来的资格评论我。”
　　张婷脸上笑容僵了僵，显然是面子上挂不住。南芸却不准备放过她，“我记得你上次追江丞，那一整张情书啊，就被他看也没看的扔了。”
　　南芸说的云淡风轻。我了解南芸，她的脾气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张婷一时气结，找不出话来反驳南芸。
　　和张婷同行的几个人显然看不得张婷被欺负，其中一个男生走了过去，“南芸，反正现在大家都已经不在一个学校了，你最好把嘴放干净点。”
　　南芸一个脏字都没有说，可是却字字直戳人心，“李勇，我当初也没见你和张婷有一腿啊。”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李勇瞪着南芸，眼看那拳头就要砸向南芸了，南芸却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动，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有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我将那拳头握住，轻蔑道，“谁给脸不要脸？”我盯着李勇，这人眼熟，以前松珩初中的时候这人和王成一起混过。
　　王成是松珩有名的混混，初二上学期就因为违纪被劝退，初三的时候拉帮结派和外面的混混厮混，吸烟喝酒打架，每次都是他带的头。
　　“南江？”李勇看清除了我的面容说。“嗯。”我瞥都不想瞥他，这人除了狐假虎威就没有什么用处。只知道抽烟喝酒，女朋友换的比衣服还快。
　　“南哥。”李勇喊了一声。“可以滚了。”我实在不想看见他，这人以前一直在王成身边当贴身小弟，现在毕业了，王成没有继续读下去直接成了职业混混。李勇报了职高，现在和王成分开了却还是仗势欺人。
　　“这……”李勇迟疑的看了一眼南芸。
　　我和南芸初中并不在一个班，楼层也不同，我在三楼她在一楼。因为培优班的课程比我们普通班的更多，南芸为了拿奖学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管我。在学校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找过她，别人也不知道她是我亲姐。
　　“我罩的，有意见？”我挑了挑眉，实在不想和他啰嗦。初一的时候我和他们混过一段时间，也只是混过一段时间。结果被南芸捉到了以后，她直接让我跪了一夜的搓衣板，还大骂我不争气。
　　“没事，没事。就是这妹子太冷了，不对南哥的胃口。”李勇说这话的时候，南芸一记眼刀对着我使了过来。
　　“快滚。”我忍不住说。李勇带着那几个人走远了，南芸说：“想不到南哥的面子挺大。”
　　我白了她一眼。冰水已经不冰了，我扭开瓶盖递给南芸，南芸喝了几口给我。我咕噜咕噜的喝着，她说，“南江，老娘跟你说，你还敢给我混，你就别认我这个姐了。”
　　我不以为然，“你什么时候看我出去闯了。现在我都要隐退江湖了。”“还当你自己是大侠呢？白痴啊！”南芸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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