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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罚
宣德四年,北齐王都奉安城难得下了场大雪,城里白茫茫一大片,连累宫人们早早起来清扫积雪,免得贵人们摔倒。
只是信阳宫外,风景与别处略有不同,这个时候,妃子们都是待在自己殿阁里烧着地龙,被暖气熏腾着,唯有这信阳宫的主子嘉美人苏绵绵,穿着一身薄锦衣跪在自己宫门口,她的丫鬟绿枝实在不忍心,忙把一件大衣披在她身上。
而信阳宫里,正坐着北齐皇帝沈尧。
这时,宫里传出三声钟响,听见这声音,信阳宫的宫人都舒坦了口气,本来在宫里喝茶的老皇帝也赶紧起身,走出门外,爱怜地把自己的宠妃扶了起来。
“心肝儿快些起来!绿枝,快把你主子扶到屋里换身暖和的衣服!”
那嘉美人嘟着小嘴,一脸地哀怨,让皇帝看了都觉着心疼:“陛下不喜欢臣妾了,臣妾在外头跪了那么久,陛下也不出来看看!”
她轻轻抵着老皇帝,示意要把他推开,可是手掌却没有使出一点力气,倒有些欲擒故纵的意思。
皇帝忙握住她的手,把人半抱到屋里。
“既是太后下了命令,不得让朕干预此事,朕要是再出来守着你,岂不是又惹太后生气,到时候受苦的不还是你!”
美人也无话可说,依旧嘟着小嘴,哼了几声,这鲜活灵动的样子让已走向暮年的老皇帝更爱了,只紧紧抱住了她。
换好衣服出来,老皇帝放下手里的茶,将女子抱了过来:“你年纪轻,我瞧着着还是穿黄色的最好看,那白色的衣裙以后可都不能穿了!”
这话一出,又激起了女人心中的愤恨。昨日下雪,为了衬景,她特意穿了一条白纱裙去梅园赏花,未想遇见了一同出来赏花的太后,那太后见了她,也没多说,当即大怒,呵斥她难道不知宫中不许女子穿白衣吗?借着这大雪天,太后让她第二早起来,跪到宫里晨钟响起。
“这宫里何故不许穿白衣,臣妾以前在宫外就天天穿,旁人也不能说些什么!”
她说话大胆,行事肆意,惹得老皇帝开心的时候也不免要担忧几分:“这都是太祖留下的规矩,说是白衣不详,如穿孝衣,宫中还是要些喜气,这才不让人穿的!太祖的规矩,后人自当要守,你不可出去胡言!”
女人闷闷道:“我晓得了!”可惜她心中才不这样想,这太祖可够闲的,难道不知女子穿白衣最是好看吗?为何要出此规矩来管束天下女子!
此刻老皇帝沈尧把头埋入女子颈边,吸吮着她的香气,好像这样自己便能年轻几分。如今他已五十有五,身体大不如前,这个嘉美人是新进宫的,年纪小,鲜活有趣,深得他心,也难免多宠爱她几分,只是有些时候也她太不守规矩了。
二人正自调笑时,老皇帝身边的内侍来报,说辛嫔娘娘要生了,请陛下过去看看。怀里的女人身子一僵,立马扭头不再看老皇帝。
皇帝想了想,讪讪笑道:“心肝儿跪了一早了,先再睡会儿,朕看看辛嫔去。”
说罢,他便赶紧起身离开了,后头的苏绵绵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这边嘴上叫着心肝儿,那边来个人就跑了,天底下的男子都是这般作伪吗?
老皇帝走后,宫人绿枝就走了过来,在她耳边絮叨:“娘娘还是要加把劲儿,这宫里只有宠爱没有孩子可怎么行呀!这次是辛嫔娘娘的第三个孩子了,也不知是男是女?”
她话才说完,那美人就哭了起来:“我有什么法子,又不是不想生,你不知道……唉!”
话说到一半她就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这种私事怎么能轻易对人说出口呢?那皇帝虽然五十有五,也不算太老,可不知为何,夜间他也只是抱着自己亲吻抚摸,再下一步的,是半点也没有了,任凭她学了十八招武艺,使尽手段,他还是半点动静也没有,她想,他是真的老了。像这样下去,皇帝留宿再多又有何用!
有时她也想过要不要使点药,可又怕皇帝出事,不敢动手。没过一会儿,又有宫人在外说话,声音传到里头:“辛嫔娘娘生了,是个小皇子呢,这下好了,下面有两个皇子傍身,这娘娘可再也不用愁了!”
这话一出,苏绵绵更是欲哭无泪了。
许是因为自己这两日太过看重才出生的十六皇子,冷落了嘉美人,老皇帝心里有些愧疚,当下就对美人说给她好好办一场生辰宴,这才把美人逗开心,只依偎在他怀中用黄莺一样的声音说着自己要如何如何操办。
三月十五,正是嘉美人苏绵绵的生辰,一个美人,按理来说是没有资格在宫中大操大办的,可是她有皇帝撑腰,难免肆意了些。
那日,皇帝特许嘉美人坐在自己旁边,可把美人高兴坏了。到夜间时,丝竹之声终于尽了,等乐人们都退下后,众人都看着苏绵绵,不知她要做什么。老皇帝也是一脸兴趣,要想看看这个小美人还有什么花样。
穿着华服的女人对着自己的宫人点了点头,那宫人便离席而去,不过一会儿,天空传来一声巨响,众人们都抬眼看去,接着,一束束烟火飞入空中,好似铺满了整个天空,红的绿的,闪耀夺人,可惜,这么美的景色除了那个“始作俑者”外,其他人是半点笑意也没有,连皇帝,原本惬意的神色都凝滞了。
过了一会儿,苏绵绵才觉察出不对来,她看着众人,不明白他们怎么一副哭丧的表情。
没过一会儿,烟火放完了,随之而来的,是被烟火吸引过来的气势汹汹的老太后。苏绵绵看着她,心中暗道不好,就是不知自己又触犯了哪条宫规。
皇帝肃声:“还不跪下!”女人撇撇小嘴,还是乖乖听话。
“你进宫时难道没有好好学过规矩么?宫中哪些事该做哪些不该做你是半点也不知道!哀家看你这样子,是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错哪了!玉嬷嬷,快给她念念规矩!”
“太祖有言,三月十五不得放烟火,若有违者,杖二十!”
女人瞪大了眼睛,这这这……这什么破规矩,三月十五什么日子也不是,为何不许人放烟火,难道那一日还是太祖父母的忌日不成?
“你是不服?”太后那恶狠狠的眼神让苏绵绵想起了山中的野狼。
“今日便行刑,杖责二十后,回去后再去佛堂抄《太祖言是》,不抄完不许休息!”苏绵绵整个人要跨了,打她也就算了,还要她抄书,她一个大字不识的,怎么可能抄写得完!当下,她又摆出那副哀怨的脸看着老皇帝,希望他能救自己一命,没想到那人是一眼没有看她,只背着手随太后离去。
众人们也跟在后头,眼中尽是嘲讽嬉笑。
好歹鞭笞她的宫人知道这妃子虽然惹了太后,可惜现下备受皇帝宠爱,下手也轻了些,行刑完后也不至于要让人背着走。
跪在佛堂前,苏绵绵的双脚只要一触到那红肿之处,整个人快要跳了起来。她看着玉嬷嬷拿过来的那一本书,差点没晕过去,那书有如一个小茶杯一样厚,让她一个字也不会写的如何抄完,这太祖又为何有那么多话可说?
苏绵绵哭出了声,她右手半生不熟的拾起笔来,一竖一横照着那书抄写。一边抄,她一边自言自语,这太祖沈习风现在可真是她心底第一大仇敌了,这男人是有多恨女人,竟留下么多东西来管束她们,都怪他立下那么多破规矩,才让自己被太后责罚,更可恶的是他话还多,怎么能那么能说呢,留下这大本东西来活活折磨她。
四下无人,她规矩也不想守了:“王八蛋沈习风,混蛋沈习风、话痨沈习风……”
“你这么霸道,一定没有女人喜欢你吧!”
“要不是你是皇帝,你这种人如何讨得了老婆!”
“你做一辈子的老光棍去吧!”
她就这么一边骂,一边抄,到了后头,脑子昏昏沉沉,终于抵挡不了睡意,整个人趴在书上,昏睡过去。
杏花村
“这次说的小翠,模样是长得粗犷些,可是屁股大能生养呀!你也有二十五了,像你这般年纪的,哪个不是膝下养着三四个孩子。”
“你爹走得时候除了这两间破屋子,什么也没有留下,你也才从军营里回来,银子没攒多少,小翠那边说看重你人好,身子也康健,其他的倒不在乎,我看,你也不要挑了,找个日子把人娶进门来,好好过日子!”
村长说了一大堆话,到最后喝了几口水才喘匀了气。
沈习风叹了口气,说道:“既然那边不嫌弃我家中穷苦,还肯嫁予我,那我再推拒恐是不识好歹了,还请村长替我找个媒人,择日上门提亲!”
听了他的话,村长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与沈习风的父亲关系甚好,对沈习风也是如亲子一般看待,眼见这亲子二十有五膝下还是半个儿女都没有,他甚是着急。只是沈家在杏花村里出了名的穷,一般人家都不敢嫁过去。
那沈习风行军多年,近日才回了杏花村,再问他话时,只说打战太苦,不愿意去了。虽说他样貌俊朗,身材高大,可是没有什么前途呀,除了村里的小翠,别家都看不上。
这下他同意娶亲,也算了了村长一桩心事。
看着村长哼着小曲出门,沈习风暗自叹了口气,他在外孤身十多载,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过日子,以往在军中肆意张扬,那时,他在战场厮杀,建功立业,好不快活,现下回了村里,也要像常人一样娶妻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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