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朵

　　虽然那天晚上没有发生什么，但是两个人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
　　肖尔一早爬了起来，季向空这个点肯定在呼呼大睡，但是肖尔其实一直没怎么睡，他太兴奋了，当季向空睡着了的时候，他还在絮絮叨叨。然后一转头的功夫，肖尔发现季向空已经睡着了，他的眼睫毛纤长，一根根清晰可辨，睡着了以后的样子，简直像个橱柜里的手办娃娃。
　　肖尔把灯关了，窗帘拉上，黑暗中他想亲亲季向空的脸，又怕把他惊醒了。
　　脑子里闪现过无数个夸张的画面，要为眼前的男孩子披荆斩棘，翻山越岭，如果他的妈妈反对，他会尽一切努力讨丈母娘的欢心。如果他的工作使得他不方便出柜，他愿意一辈子默默无闻，装作不认识他，并且一直做他背后的男人。如果他走下神坛，跌入巅峰后的低谷，他也一路陪他撑过去，他要天天给他按摩，让他不至于受职业病的困扰。如果他们一起中毒了，但是这世界上只有一颗解药，他肯定给季向空，而自己悄悄躲起来死掉。如果泰坦尼克号沉没了，他一定把他拖到那块木板上，自己沉入海底。甚至于如果他们困在荒岛，漂流在大洋里的孤船上，他愿意让季向空吃掉他，就像少年派吃掉自己的母亲。
　　是的，太疯狂了，他在瞎想什么啊，神经病啊！
　　哈哈哈哈哈！
　　早上的微光透进来，肖尔早就躺不住了，蹑手蹑脚地起床去准备早餐。
　　煮粥的当口，他还跑去卫生间洗漱干净，试了试自己的口气，熬夜聊天，他嘴里可千万不能有不好的味道。
　　他亲自做了舒芙蕾、橙汁，还煎了鸡蛋饼，煮了葱油面，中西合璧，保证多重口味，多重选择。
　　就是又得去卫生间洗头了，不然他觉得自己每个毛孔都是油烟味。
　　快十点的时候，皮蛋粥的温度刚刚好，如果季向空还想睡，那也没关系，他可以给他做午餐，时间会更充裕一些，内容也会更丰富一些。
　　盯着季向空的睡脸看了好一会儿，简直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快乐。
　　然后季向空就醒了，他睡眼惺忪地看着肖尔，脑子里大概还是一片空白，没反应过来呢。
　　他先是甜甜地笑了笑，然后突然惊坐起来，发了一会儿愣，一拍脑袋，他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他们互相表白，说了几车几车的情话。
　　“去刷个牙吧，可以起来吃早饭了。”
　　“哎！”季向空精神抖擞，把肖尔搂过来响亮地“吧唧”一口。
　　真是个小仙男，天天熬夜打游戏，早上起来嘴里都没有不好的味道！
　　“哥！”
　　“啊？”
　　季向空用撒娇地口吻哼了一声，“我喜欢你！”
　　“我也是。”肖尔揉了揉他一头乱毛。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季向空咧开嘴笑，明明是傻笑，但是怎么看都很可爱，“我去刷牙！”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饭，越吃越腻歪，因为吃着吃着，就是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吃着吃着，就从面对面的状态，变成了挤在同一张椅子上。
　　都是长手长脚的高个子，椅子都挤不下了，然而完全不觉得有什么腻歪的，简直一切都合情合理，只怕哪里还不够腻歪。
　　往常吃完了，季向空都是把碗一推，现在仿佛意识到两个人的关系有了质变，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了，于是他把碗收拾起来，堆到水槽里冲冲干净，放进洗碗机。
　　转身还把桌子都擦了一遍。
　　肖尔本来已经在擦桌子了，季向空走过来不由分说就抢走了桌布。
　　肖尔又惊又喜又有点儿不好意思，“算了算了，家务活还是我来好了。”
　　“我喜欢！”
　　季向空纯粹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是他喜欢给肖尔干点活儿，这倒是真的。
　　“你不回基地吗？”
　　“你干嘛老想赶我走啊？”
　　“我没有！”肖尔觉得冤死了，“我舍不得你走啊，可那是你的工作啊。”
　　“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有了工作我就没了生活吗？”
　　季向空搂着他倒进沙发里，肖尔早起还穿着家居服，他又高又瘦，那裤子的松紧带不起什么作用，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季向空以前时常偷偷观察他的背面，发现他的腰臀比不是正常人类能长出来的尺寸。
　　他脑子里满是小电影里的画面，正准备切入正题，门铃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季向空本想忽视，奈何门铃响个没完。
　　“你今早开过手机了没？”肖尔问他。
　　显然没有，现在手机在哪儿都不记得了。
　　季向空无奈，去对讲机那边一看，顾放阴着一张脸看着镜头，“季向空，限你十分钟内下楼！”
　　肖尔终于在沙发缝隙里找到了两个人的手机，他凑过来看看门神一样的顾放，“我马上送他下去。”
　　“完了完了，顾放要发飙了！”肖尔看着季向空，脸上仿佛是被捉奸在床的狼狈，“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啊？”
　　季向空耸肩，完全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
　　十分钟后两个人一起下楼，顾放看了看肖尔，再看看季向空，一脸的意味深长。
　　“我让他把照片删了的。”肖尔解释，不知道那张朋友圈的照片会不会引发轩然大波。
　　“算了。”顾放叹气，“照片已经传到网上去了，不过谁也没当真，你先回基地吧，要是让人知道你昨晚擅自跑回家，那我不知道外面会怎么骂你。你这次比赛最好拿冠军，要是状态不好，你等着被喷死吧。”
　　肖尔：“……”
　　顾放押着季向空上车，回头对肖尔道：“以后你别到基地送餐了，外面知道了不好。”
　　季向空气不过，“为什么？饭都不让吃了吗？”
　　顾放道：“基地有阿姨做饭！”
　　季向空道：“那让肖尔去基地的食堂行不行啊？”
　　顾放道：“以前行，现在……不行了！”
　　季向空瞪大眼睛：“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发了那张照片，网友很快会扒出来他是谁的，你觉得让他去基地工作好吗？再说他不是画画的吗？你让他去基地当食堂打饭师傅？”
　　季向空回头看肖尔，结果顾放不容分说把他按进了车里。
　　“你这是棒打鸳鸯！”季向空委屈。
　　顾放还是阴着脸，“这么说你跟他不是闹着玩的？”
　　季向空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人是男的。”
　　顾放专注开车，幽幽道，“我以为你喜欢的是我。”
　　季向空一阵凌乱。
　　顾放自嘲，“好了，是我自作多情，吓得我好一阵子睡不着觉，还故意避开你。”
　　季向空“嘁”了一声，“我要喜欢你早八百年就跟你说清楚了，还用等到现在？”
　　顾放道：“你以前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现在喜欢男人了？”
　　季向空挠挠后脑勺，“喜欢就喜欢了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自从喜欢了他以后，我才发现其实邱樱甩了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去谈恋爱就跟过家家似的，我感觉现在的我才真正找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你上一次打算和邱樱结婚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房子买也买了，装修也装完了，结果她怎么拒绝你的？”
　　季向空的脸刷地黑了。
　　“她说……”顾放瞟了他一眼，“她说等你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再说。”
　　季向空不服气，“我年龄小，可我心理成熟啊！”
　　顾放再次看了看他，没觉得他成熟到哪里去，突然就从基地跑了，突然就在朋友圈发那种照片了，而且自己微信里加的好友也没有严格审查过，要不然照片怎么就泄露到网上去了？
　　一堆烂摊子就这么丢给自己，自己成什么了，成他老妈子了！
　　好在照片里肖尔只露了个侧脸，希望网友扒不出他的底细。
　　顾放了解过肖尔，季向空要是交友不慎，引狼入室，他这个老大哥可得给他把把关。他在网上看过肖尔发表在时尚杂志和艺术杂志上的照片，一开始觉得不至于，毕竟季向空过去交的都是“女”朋友。
　　现在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他的顾虑是正确的，季向空果然跟这个艺术家好上了。
　　长得好看，还玩艺术，身世经历复杂，大二辍学，当初以外卖小哥的身份住进季向空家里，从一穷二白到开上了保时捷，现在都爬到季向空床上去了，这个肖尔可不简单！
　　那天就是顾放开车去把肖尔接到世贸滨江季向空家里的。当初明明是个楚楚可怜，眼神单纯的外卖小哥，当然现在也一样楚楚可怜，眼神单纯，不过高段位的情场高手不就是这样的吗？顾放简直要怀疑他当外卖小哥是不是就为了去踩点的，现在摇身一变就成艺术家了，脸捂白了，举手投足一副人间妖孽的模样。季向空这样的小屁孩哪里逃得过他的手掌心？
　　顾放就怕季向空被他玩到渣都不剩。
　　季向空被顾放揪回基地挨批，赛前集训，擅自离队，在朋友圈公开发布暧昧照片（幸好不是在微博），季向空被记一大过。幸而现在网上的影响还不大，不至于有恶劣的舆论风评，经理和领队都被叫去一起挨训了，顾放作为教练，也在批斗会上深刻检讨加自我反省。
　　“不就是扣钱吗，扣就扣呗。”季向空不服气，小声嘀咕。
　　“集训期间，你所有的休息日取消，不得外出。”顾放加了一句。
　　季向空急了，“有些人都把女朋友带基地宿舍里参观了，季中赛状态下滑闹得全网狂喷。我不过回一趟家就这样大惊小怪。”
　　一旁被他含沙射影的夏凌红了脸，“是谁啊，跟领队乱搞男女关系，闹得满城风雨？”
　　说的就是以前的季向空和邱樱。
　　“都给我闭嘴！”顾放恶狠狠地瞪一眼，终于把两个不省心的瓜娃子瞪得缩了缩脖子。
　　“所以这次比赛，你们最好祈祷自己拿出最佳状态，要不然我看到时候怎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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