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杀

　　月亮升上来了。

　　离中原边城三四十里地的荒野，正是西蛮军队驻扎的地方。此时入夜，本该是将士们好好修整的时候，但被群帐环围的大营帐中还时不时传来激烈的争执声，那是西蛮大将苏托勒在与亲兵们议事。

　　“大将，现在合泰的下落我们也说不准，贸然进城，不是一个好的决定啊！”

　　苏托勒最得力的帮手合泰前几日潜入中原边城打探消息去了，说好三日必回，可三日期限早已过去，合泰却迟迟未归。

　　苏托勒心中担忧是合泰已经被发现了，因此召集亲兵，想要带一队人马入城去救合泰，但显然，这个决定他的亲兵们是不支持的。

　　其实亲兵们的顾虑苏托勒是知道的。合泰并不是土生土长的西蛮人，他从小在中原长大，四年前机缘巧合之下才回到西蛮，投入他麾下。细想起来，合泰甚至很有可能是中原派来的间谍，此时去救他风险太大了。

　　“大帅，”另一个亲兵说的更直白些，“你是我们西蛮名将，我们西蛮的荣耀都系在你身上，合泰他不过一个小兵，就算是牺牲了，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的没错，但是...

　　苏托勒想起三年前的冬天，那时西蛮也是在此地与中原人开战，他身负重伤体力不支，是合泰在重围中为他杀出一条血路，他才有幸活到今日。
　　不仅如此，平日里，合泰也总为他出谋划策。有什么要事，合泰也总是不畏艰险主动请缨。合泰总跟在他身后，像是一堵坚实的后盾。这次，难道他就能不顾往日情义，就这样把合泰抛下吗？
　　苏托勒的面目在帐内火烛的掩映下晦涩不明，亲兵不知道他什么想法，一时间又陷入了僵局。

　　许久，苏托勒只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你们退下吧。”

　　亲兵们松了一口气，他们以为苏托勒妥协了，于是都退了下去。一时间，西蛮的群帐又恢复了寂静。

　　苏托勒又静坐了片刻，突然站起来，从自己的衣物内翻出夜行衣利索的换上。

　　合泰为他出生入死过，他不信合泰是间谍，更不可能在此刻抛弃自己的兄弟。亲兵们不愿随他去救合泰，那他就自己去！

　　他避开帐外巡夜的卫兵，去马厩牵出自己的健马，整理好行装，别好自己贴身的武器，翻身上马，直直地向中原边城奔去。

　　硕大的孤月高悬在漆黑的天幕，秋日凌厉的风在他耳畔呼啸，而他心中，滚烫的热血从未停止沸腾。

　　这座中原边城他也曾潜入过，因此很熟悉地形。他顺利的进入城中，借着月色探路，城中的大字报上果然有关于合泰被抓的消息。

　　苏托勒心中一惊，上面说合泰将在明天中午被处决，因此他今晚一定要救出合泰！

　　他回身向关押合泰的地牢赶去，一路上出乎意料的顺利，甚至没有遇到巡夜的士兵。应该是年年打仗的缘故，边城的士兵大抵也异常疲惫吧，他想。

　　苏托勒终于在地牢中见到了合泰，合泰穿着囚服，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合泰！我西蛮最勇敢的将士，快醒醒，我带你回去！”苏托勒悄声叫他。

　　合泰被惊动，睁开眼睛，看到苏托勒的一瞬，他的眼睛亮了。

　　“大将，谢谢你来救我！”
　　苏托勒毫不在意的挥挥手：“都是兄弟，不必谢。”

　　他急于搀着合泰向外走，心里却总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想了想，他说：“合泰...”

　　剩下的话苏托勒没能说完，在他全无防备的情况下，有一把匕首没入了他的心脏，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苏托勒最信任的人，他今晚要救的人，就这样把刀子插进了他的心里。

　　苏托勒眼见着合泰冷着脸，像是对待战场上的敌人，冷酷的手起刀落，又将红刃从他心口拔出，带出一束喷涌的血线。

　　“大将，”苏托勒最后一次听合泰开口，“西蛮人，永远不是中原的对手。”

　　苏托勒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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