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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此话出口，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季正晨皱起了眉，一声不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问完这个问题的池承，则像是乍然脱了力，慢慢地靠在了一侧墙上。
他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想的却是先前系统的几次选择。
一次车祸，间接致使他的请假事件。而下一次的下水道选择，现在想来，简直就像没达到剧情点的游戏关卡，硬生生地扭转了他原本的行为。
至于目的……
池承看了眼仍挂着嘲讽笑容的陈医生，有些疲惫地闭了下眼。
天时，地利，人和。他被不知名的力量，一步一步地推向了这个连环案件的终极舞台，魔鬼在台下高声尖笑，玩笑般等待着他的选择——
“挣脱”，“反杀”。
他的目光沉了下来。
这两个选项，究竟意味着什么？
窗外由远至近的警鸣声打断了室内一时的寂静。
能问问题的时间不多了，池承醒神，看着破罐子破摔般，歪着头笑的陈医生，问出了最为关心的问题：
“你究竟是为什么一定要按照《诡烛》杀人？”
单纯的喜好？若是之前他可能还会信，可现在，意识到系统颇具险恶的引导手段后，实在是由不得他多想。
季正晨闻言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在疑惑他屡提《诡烛》的原因。
所以这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水也身份？池承假装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内心疑窦顿生。
按理说，警方早该根据犯罪手法查到作者身上了，但看季正晨现在的态度，又不像是清楚自己就是水也的事。
否则，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询问陈医生书粉身份了。
池承可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就上了警方的监控名单。
只是不知为何，听到他的问题后，本还有几分癫狂之意的陈医生反而平静了下来。
阴恻恻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池承看。
“谁知道呢？”他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也许是我喜欢吧？”
大概是受操控时的池承给他带来的震慑已过，陈医生此刻的态度极度不配合。
此话过后，又是一片寂静。
心知不可能从陈医生嘴里再撬出什么话了，池承一撑墙面，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只是——
“池承。”
季正晨在身后叫住了他。
也许是很多问题不适合当着他的面询问，季正晨从刚开始便一直保持着沉默，而之后任凭池承问这些问题，几乎可以算是一种无声的示好了。
但明显，池承并不打算听明白他的潜台词。
他没有回头，单手插着兜，语气冷淡莫名：“有何贵干？”
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了。
季正晨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
池承对上他可没有那么多耐心，见这人半天憋不出一句屁话来，抬脚便准备继续走。
但这人的反应比之组织语言的速度可快多了，池承低下头，扫了眼被扣住的手腕，眉头皱得很紧。
“你现在还不能走。”季正晨轻声说，“牵扯太大，你得先跟我回去录个口供。”
“你……”他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一抬眼，鱼贯而入的警察打散了他未说的话。
那些警察明显跟季正晨熟识，此刻一见，招呼还没来得及打，便都惊得变了下脸色。
在他们的视角中，他们大名鼎鼎的季侦探，非但没好好扣押着角落的嫌疑人，还堵在洗手间门口，与另一位帅哥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画面太美……啊不是，成何体统！
池承终于甩掉了扣在手腕的魔爪。
众目睽睽下，他偏过头，附在季正晨的耳边：“放心吧季侦探，我就在外面等、着、你。”
他用的气音，声音轻且嘲讽，动作像是咬着耳朵的亲密情人，语调却犹如和什么不共戴天的敌人说话般，吐着剧毒的信子。
他还真想知道，这位利用自己来引蛇出洞的大侦探，是否还会继续装傻充愣。
池承自然是感受到了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诸多视线，但他一点也不在意，头也不回地从人群缝隙中钻出了门。
——反正不关他的事，至于季正晨，能给他多添点堵那才好呢。
雨声依旧淅沥，池承半坐在窗台边缘，半边脸映着窗外的昏黄街灯，衬得本就苍白的脸色愈显疲惫。
脚步声渐近，来人长长的影子缓慢地覆上窗台。
季正晨应该是处理完了手头的事，两人一站一坐，气氛稍有凝滞。
也不知季正晨刚刚解释了什么，身后过路的警员偷摸投来的视线怎么看怎么奇怪。
直至再无其他人影，池承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声音带着点凉：“解释？”
雨声更大了。
季正晨端详着面前人的脸色，好半晌，才轻声道：“你想听我解释什么？”
这人向来如此。每每谈到什么重点，便总避重就轻，漫不经心的态度十足让人心生厌恶。
他的不答反问让池承愈发不快，黑眸微眯，视线锋利裹着层寒。
季正晨轻轻地叹了口气。
“抱歉。”他斟酌着语气，“如果你说今天的事，我只能说，我能保证你会没事。”
“我……”他说了一个字，又莫名地说不下去。
季正晨自然明白池承的愤怒源于何处。他惯于独来独往，此刻也是第一次在一起案子上与一个人产生这么多的交际，很不慎地暴露了许多不能深究的细节。
他一直有个秘密，就在几个月前，他莫名其妙有了个奇怪的能力，能感受到将死之人身上的“死意”。
这一超自然能力听起来挺酷，但只有真正拥有这一能力的季正晨才知道，这压根不是什么上帝的馈赠，而是魔鬼的玩笑。
“将死之人”，这个将死的时间点往往难以把握，尤其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他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次，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他却毫无拯救的可能。
而就这样噩梦般的能力，还有其沉重的代价——
他需要去往“死意”浓重的地方并存活，才能获得一定的生存时间。
是的，照那个自称“系统”的诡异存在所说，他已经死了。
也由不得他信不信，毕竟任务失败可能造成的代价，是他远不能承受的。
所以他能成为抓捕效率极高的知名侦探，所以他能屡次撞上犯罪现场。
所以他能遇到这个青年。
季正晨看着池承。
连着几次，他都分明看到，骤起的死意在这个人的身上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让他起了种不切实际的妄想，也许，这人身上存在着能解决他目前状况的正确答案？
至于池承嘴里的利用……
季正晨有些头疼。他该怎么说？说他本意只想引得杀人犯出手方便抓捕，还是说他当时第一时间就在门外，结果却被那乍然消失无影的死意震住，好半天才在意识到死意换了个对象后，猛然醒神，踹门而入？
说出去会被人当精神病的吧？
况且……
“你的秘密，也不比我的少吧？”
季正晨的下句话在噼啪雨点声中响起。
谈崩了。池承想。
这两人都有着不可言说的秘密，此刻矛盾激发，彼此都遮遮掩掩互相猜忌，听起来便像是谁也没付出真诚，谁也没正眼看待对方。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起码季正晨还是承认了利用自己引出杀人犯的事实，池承想听的实则也只有这个。
许是因为这人每一次出现的时机都过于恰巧，导致他在莫名警惕的同时，也无端分出了点吝啬的信任。
不然也不会在校医院途中的三选一选项中，选择了有季正晨的那条线路。
不过，呵。
池承轻嗤一声，再不看季正晨，一撑窗台站起。
只是这一撑，似是牵扯到了哪根神经，他险些没站稳，狠狠皱了下眉。
“你在强撑。”季正晨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又在对上青年冷冷的视线后驻了足。
他放缓了语气，柔声道：“你呆在这，我给你下去拿点药？”
池承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此刻恢复了惯有的面无表情。他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季正晨的身边时，他微一停顿，侧过来的黑眸凝着寒。
“用不着。”他的声音轻且冷，“我可不敢再接受你的‘好意’。”
“走吧季侦探，不是还要带我录口供？”
丢下最后一句话，青年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的拐角处。
身后。
季正晨立在原地，慢慢地点了根烟。
半晌，叹了口气。
.
等池承做完口供后，夜已深深。
了却了一桩大案，这里的氛围一下松快了下来。池承随手剥开一颗路过的警员塞给他的糖果，熟门熟路地朝着楼梯间走去。
天知道，在得知自己是那位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手下侥幸逃脱的幸运儿后，他简直要被道道散发着母爱光芒的目光给淹没了。
众警员：真是小可怜.jpg
池承：……
溜了溜了。
楼梯间很安静，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
隔着墙，隐隐有谈话声传来。
他本并不在意，可——
“水也。”
一个词模糊地穿过墙，复被准确捕捉进耳畔。
池承的脚步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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