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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话分两头。
陆老太太听完陆哲翰的坦白,气得差点晕厥过去,这到嘴的鸭子果然还是飞走了。不知怎的,她早已隐隐有此预感,而眼下这预感成真了。
失望之余,更多的是气愤。陆哲翰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却联合别人来诓骗她。这怒火是怎么劝说也消不下去的,她捞起手边的紫藤木杖径直往陆哲翰后背招呼。
陆哲翰不躲不避,生生受了一记打。
陆老太太自知下了重手,第二记就打不下去了,但嘴上依然放着狠话,说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过问陆哲翰的婚事,哪怕他打一辈子的光棍,陆府从此断了香火,也绝不会多操一份心。就让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咒骂她,骂她愚笨无能,连孙儿的婚姻大事都搞不定。
陆哲翰听了心里极不是滋味,只能顺着陆老太太的意竭力安抚。其实,他何尝没有困惑。按说陆老太太是世间最疼爱他的人,可为何还要逼他违背意愿,在尚无成家打算的时候,硬娶个妻子过门?
不由得,他对陆哲昊产生了几缕羡慕之情。
等他从陆老太太房中离开,日头已经稍稍偏斜,薛采和莫大夫还没有传来一丝音讯。陆哲翰免不了有几分担忧,吩咐仆役备好马车,打算亲自去一趟刺史府。
行至半路,他撩起帘布往街上张望,心想万一薛采与莫大夫打道回府,不至于和他们错身而过。
倏地,有什么东西攫住了他的目光,陆哲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命车夫调转马头,朝一个纤瘦窈窕的身影追去。
马车追了没几步,车速还未放缓,陆哲翰便急不可耐地跳了下去。
他伸长手臂搭在女子瘦削娇小的肩头,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惊喜:“宝玉,你何时来的梧州?”
女子扭头,望见陆哲翰的刹那,也是一副诧异交加的表情。她的眼眸明显亮了一下,却在下一瞬熄灭了光芒,用平淡的口吻道:“陆郎,好巧。”
宝玉从未想过自己的爱意会让陆哲翰受到伤害。那场大火后,便黯然离开了梧州城,结束了此生最漫长最无望的追逐。此番来大魏,本以为可以避开梧州,避开陆哲翰,却不料她要找的人就在这座城里,她与陆哲翰也不可避免地遇见了。
“陆郎,我还有急事先告辞了。”宝玉不给陆哲翰挽留的机会,转身就走。
“等等。”陆哲翰追上去,“宝玉,你这是怎么了?”
宝玉此时的穿着打扮很难不让陆哲翰怀疑,她陷入了某种麻烦里。
眼前之人与记忆中大相径庭。从前的宝玉明艳昳丽,天真烂漫,好像事事都能把她惹笑,时不时露出两颗米粒一样的小梨涡。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蓬头垢面,衣衫多处破烂,脸色愁云惨淡,怀着满腹的心事。
陆哲翰料想宝玉不愿作答,指了指马车道:“你去哪儿,我捎你一程。”
宝玉摇了摇头,“不必麻烦,要去的地方我已经去过了,只是他们不见客,我该日再去求见。”
陆哲翰又追问道:“你在哪儿落脚?”
宝玉垂下眼帘,声音不辨悲喜,“陆郎,我听街上的百姓说你马上就要和小采成婚了。恭喜啊,只是我这次离开得仓促,身边没带什么好东西。等我回了琉球,再派人给你送贺礼来,希望你不要见怪。”
陆哲翰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解释得这么快,脱口而出道:“别听他们胡说,那只是骗我奶奶喝药的权宜之计。如今误会全解除了,我和小采始终只是师兄妹,别无其他。”
“原来如此。”宝玉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陆郎,天色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乡间小路,天黑就不好走了。”
陆哲翰拽住宝玉胳膊,“你究竟住哪里?身上可有带银两?”
掌下的肌肤火热滚烫,陆哲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宝玉额头,道:“你在发烧。正好我要去刺史府和莫大夫碰头,你随我一起去,让他给你号脉开方子。既然生着病,为何还要到处乱跑?”
拒绝之词正要说出口,陆哲翰已拦腰抱起宝玉,塞进马车里,把车厢内仅有的几个软枕都让了出来,尽量让宝玉坐得舒服稳当一些。
安置好后,陆哲翰充满歉意道:“刚才多有得罪。”
宝玉偷偷瞟了瞟他,却不开口搭理。
马车到了刺史府门外,吃了一肚子茶水糕饼的莫大夫刚好跨出朱漆门槛。
陆哲翰透过车窗询问道:“莫大夫,就你一个人吗?小采和芸娘呢?”
“说起来真让人伤心,他们两个都留在刺史府了。芸娘交给你师父照顾,等彻底戒了幻烟,老夫就接她回家。小采丫头和崔珩在一起。”
“我师父在刺史府?”陆哲翰顾念到身边的宝玉,按捺住了想要立即拜谒李若鸿的心思,“莫大夫,你上来,我们同乘一辆马车。我在街上遇见位故人,她生病了。”
“好说,好说。”
莫大夫打发掉自己的马车,依言坐进去,待看清陆哲翰口中的故人是宝玉时,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捻着小胡子,揶揄道:“宝玉公主怎么来了?莫非是你要成婚的消息漂洋过海落入了她耳中,她着急忙慌赶过来劫新郎?公主对你,痴心依旧啊。正好小采和崔珩在一处了,你们两个也凑成对得了,老夫人那里也能交差。”
宝玉昏昏欲睡地倒在软枕上,只听清了只言片语,但一猜便知莫大夫在寻她开心,有气无力地辩驳道:“陆郎要成亲了,我该恭喜他才是。我又不是蛮横不讲理之人,他不喜欢我,我还非要霸占他,阻挠他的幸福。你未免太小瞧我宝玉了。”
一番话说下来,宝玉更觉疲累,在马车的颠簸中渐渐睡着了。因为发着高烧,她脸颊红扑扑的,整个人缩在马车角落里小小一只,模样甚是乖巧,或许应该称之为可爱。
陆哲翰不禁多看了几眼。他厌烦宝玉的纠缠,但并不讨厌她这个人,大抵是因为宝玉纯洁无瑕,光明磊落的胸襟,连他也忍不住佩服。
莫大夫给宝玉把了把脉,道:“是长期劳累,忧心过度所致。先去老夫家里,老夫抓几帖草药给她,保准药到病除。”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陆哲翰,“真不是来找你的?堂堂琉球公主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不认识的还以为是流落街头的乞丐。从前不是挺光鲜亮丽的,也没听说琉球发生变故,她父亲好端端坐在皇位上,公主竟落魄成这样?奇哉怪哉!”
陆哲翰无奈道:“已经问过了,什么都不肯说。”
说话间,安睡中的宝玉神色突变,惊惶与害怕如乌云般遮蔽了她的眉眼。她浑身直打寒战,从软凳上跌落之际被陆哲翰拉进了怀里。
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宝玉闭着眼睛,声音发抖,连连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陆哲翰与莫大夫相视一眼。
莫大夫掏出随身携带的针灸包,叮嘱陆哲翰道:“你把她按牢了,不要让她乱动,老夫这就给她施针。”
一根银针扎入宝玉神庭穴,她如惊弓之鸟般,豁然睁开双目,紧紧抓住陆哲翰的衣袖直至指节泛白,急促喘息道:“陆郎,你带我去见崔珩,我有要事找他。”
话音甫一落地,又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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