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黑化了吗？

　　在溜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几乎快跑到了暗牢门口。

　　寒王对化鬼极其看重，连带着身为他药人的我也日子混的不错，在这牢里蹿来蹿去都没人管我，顶多像看神经病似的多看我两眼。

　　依着我在牢里也没谁管得了我，我正想瞪那几个把我当神经病看的狱卒，然后再顺便怼他们几句，却发现他们一时间竟忽然全都昏睡了过去。

　　我在看到这些的一瞬间便意识到了不对，随即立刻转身，调头就跑。

　　但我没能跑得过那股让我感觉到危险的力量，我很快被人拦住。但当我看清拦住我的人是谁时，我仿佛晴天霹雳。

　　“你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前世在被这个人授艺的第一天，他便说我杀戮太重，善念不足，日后定会令天下大乱。

　　天机阁主和，所以师父最后才会将天机阁主之位传给了痕止，而不是我。但他既然早知我会以战止战，又为何还要在当年将我从寒宫中救出，最后收我为徒，教我谋略之道？

　　而我更不明白，为什么此时师父会出现在寒国暗牢，这和前世并不一样。

　　“那您放开我吧，我不挣扎。”

　　师父将拦住我的手收回，然后开始打量暗牢的构造，随后便开始想在找什么人一般让我给他带路。

　　能让师父从昭国天机阁赶到这里也要找的人，会是谁呢？

　　正当我疑惑不解时，正在追我的小哥哥忽然从另一边向我走来，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小哥哥解释现在的状况，小哥哥却只看了我一眼，便向我走来。

　　我以为他是要对我表达些什么的，我便想向他伸手，但他却略过了我，向我身后的师父屈身行了一礼。

　　“徒儿拜见师父。”

　　我原本伸出的手就那样停滞在空中，看着行礼的小哥哥，我忽然感觉自己的心中像是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就这样一瞬间碎裂开来，化为无数残骸。

　　脑海中暗牢里小哥哥的担忧目光和温柔的眼神，以及曾经我所感受到的他手掌的温暖，全部被那个手持剑刃，眼含杀意的痕止所代替。

　　我想，我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就死在了今天，死的干干净净。

　　小哥哥，是痕止啊。

　　“阿止，这些天来辛苦你了，牢里的药人我会尽数放他们回去的。”

　　师父亲自扶起了痕止，痕止继续说出了其他药人所在的位置，随即师父便前去将那些被除了化鬼以外的炼药人所关押的众多孩子给放了。

　　我和痕止站在原处，两人相对无言。他或许不知怎么向我解释这些，而我是对他除了恨，已无话可讲。

　　这个人，原来前世就在这个暗牢里了。他多么伟大啊！身负师命，前来救人。为此他隐匿身份，刻意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甚至不惜当一个哑巴小乞儿。若不是前世紫睛救我后放出了这些孩子，那就像今天一样，他会和师父一起救下这群孩子。

　　他是所有人的救星，也是我的救星！所以，前世师父会救我不是上天怜悯我，而是痕止！是他让师父来救我的！师父收我为徒，想来也是因为他。

　　真可笑！原来我的一切竟都是痕止的施舍么？所以后来他想要我些什么东西的时候，便那般理所当然地杀了我弟弟！

　　当时父皇病重，我以长公主的身份想要任命痕止为昭国丞相，小弟竭力反对。我以为是他二人关系不和，便想着调和一二。可我万万想不到，后来小弟登基之日，痕止知道我有万毒之体，迷药对我没用，便对我下了媚药！等我醒来，他已经杀了小弟，而我，成了他的女人！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大的魅力，能让心如止水的痕止都动了凡心，甚至不惜用媚药得到我，还为了掌控我而杀了小弟！

　　对了，这个人还是覃国的帝师！那当年他之所以那样做，得到我也只是顺手为之吧，为覃国削弱甚至毁掉昭国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痕止，才是从始至终算无遗策的那个人！我算什么？！

　　杀了这个人。

　　当师父救出那些孩子后，一如前世，问了我是否要拜他为师。我知道定是痕止给他的传信中说了什么，但我不在意。

　　我答应了。我跪下身来，行了拜师礼，然后唤痕止为师兄。

　　呵！当然要答应了，有什么比当痕止师妹更能接近他，杀掉他吗！？

　　当日，师父便带着我和痕止一起返程回昭国所在的天机阁。一来几日，我都对痕止十分善意，虽不曾像暗牢中那般，但却是极其有礼尊重的。而他也一改牢中的小乞儿装扮，变回了前世我所认识的那个如玉一般精致的俊美少年。没了在牢中时的装哑，偶尔对我的问候声也是那般醇厚的温和，只是他此时尚处在少年的变声期，声音便还带着几分暗哑。

　　或许他也感觉到自师父来后，我对他的态度有些疏离，所以也未曾谈过我们在牢中的事情，更没有因此对我特意亲近。

　　到了天机阁后，师父便正式为我授艺，只是他念及我刚入门，便像前世一样只教了我一些入门，让痕止课后再多辅导我。虽然这些我已尽数学会，但却不能露了马脚，便装作有些不甚明白。

　　但有一事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师父会像前世一样说我杀心过重，但却没有。或许这一世因为我曾在现代生活了许久，加之这一世裳姨并未身死，所以除了对痕止的恨意外，我便也平和了许多。

　　“师妹，师父近日有事出行，所以这几日会由我来教你功课。”

　　如今已是炎夏，我此时正在天机阁一处湖水的亭子里乘凉打瞌睡，痕止见我并未修习而是在偷懒也未责罚我，反而端了一碗刚从冰窖里冷过的绿豆粥来给我解暑。

　　“多谢师兄。”我对着痕止嘻嘻一笑，便结果了他手中的玉碗。

　　虽说我想杀他，但痕止的手艺却是真的没话说，只是前世他不想曾在暗牢待过的事被我知晓，所以未曾给我煮过什么。而今世，他没了这方面的顾虑，而我也饱了口福。

　　“师妹天资聪颖，其实师父教的那些入门，想必师妹早就学会了吧。不如我们今天学些不一样的。”

　　即便我有所掩饰，但痕止不愧是痕止，总能将我看个明白。我自认为若是伪装，就连瞒住师父也定是不成问题的。但只有痕止，我无论如何伪装，他都能瞬间明白我的想法。

　　痕止并未让我离开亭子，反而让人搬了不少冰过来给我散热。然后他离开了一会儿，便拿了两根鱼竿来，给了我一包饵，便将鱼竿给了我然后教我如何在这湖中钓鱼。

　　我本以为他是要教我些谋略的，却不想竟是钓鱼给我今晚做红烧鱼吃，于是我顿时大喜过望，很是听话地按照痕止教给我的步骤一步步做，然后和他一起等鱼上钩。

　　其实与其说是教我钓鱼，不如说是痕止知道我很无聊，在陪着我玩耍罢了。而这样的相伴玩耍，无论是前世还是在现代，都是未曾有过的。前世我在不断地学习如何谋局布道，现代则在学习新的生存方式。

　　而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像此刻这般，静谧，却又轻松。或许这就是大家说的童年乐趣吧，想来我今年才十三岁，痕止是想着补偿我些孩童的乐趣，不必要每天死学。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到师父回来前，痕止都一直变着花样地陪我玩耍。今日钓鱼，明日便去天机阁的几处美景出游，后日便一起采些新鲜果子或蔬菜给我做好吃的。

　　说实话，痕止这样的做法，我不是感觉不到温暖和善意的。但每次当我心中的那层冰出现融解的迹象时，我便想起了小弟死去时满是血迹的模样。

　　我做不到忘记这些。如果不是痕止前世杀了我弟弟，就是他想毁了昭国，我也不至于这般恨他。昭国于我而言，其实并不重那么要，我守着它只是因为我在意的人要守护它。后来小弟死了，二妹和小妹对昭国也无守护之心，所以我便也不再做些什么与覃国作对。

　　而若是没有这种种过往，痕止如今这般待我，我定会回报他一二。虽然他未曾言语，但他对我的好我却是看在眼里的。我自入了天机以来，没少插科打诨，偷懒玩耍，有时还趁师父不注意把他书房看了个遍，也弄乱了不少他喜欢的画作，但痕止对这些能瞒则瞒，不能瞒则为我辩解。有时我甚至故意把祸推给他，他也不反驳，只受了师父的教训。

　　而我刚来那会儿，痕止担心我初到天机阁会不适应，便花了不少心思来照顾我这个师妹。起初来时还是天寒，他便特意命人往我屋里添火，而吃食上更是亲自为我准备。

　　如果，这个人不是痕止，或者他从未杀过我弟弟，那该多好？那样我就可以不用杀他，也可以……

　　可是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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