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

　　虽然监察官在张三的配合下三番五次地“测试”着李响，相应小蜜蜂造型的监视器也大大咧咧地尾随他到任何地方。比如客房，餐厅，剑桥，娱乐室，甚至是最私密的空间。

　　对此，李响并未感觉什么不适，他理解这一切的起因和规则，甚至希望这一过程能够采集足够多的素材，以免回到联盟中央星球新萌地时，还要被颠来倒去问许多无聊的问题。

　　八天的飞行旅程是第一阶段的考察，在这一阶段里收获的情报越充分，李响就越容易重新开始在外交部的生活。所以当星舰进入新萌地星球圈时，他已准备好了面对下一轮考察。

　　第二轮考察是在新萌地所属军事要塞上进行的。统共八颗独立要塞围绕着新萌地，李响被放下的，是第四颗人造要塞。他平静地在那儿呆了三天，由原来的监察官陪同着，接受了五花八门的各种测试。由于他一贯遵循职业要求，总体上从不出格越线，跟长生种的社交往来也无可指摘，所以这些他都顺利通过了。

　　在游刃有余的过五关斩六将后，李响被请进了一件茶室风格的房间。里面坐了三个人，其中有他认识了有几天的张三上尉，监察官外，还有一名不曾见过的老妇人。

　　“李响阁下，”老妇人面无表情，充满了禁欲感：“基于你充分的配合，以及系统和专家的判断，你已经通过了安全测试。现在你可以安心返回新萌地了。”李响表达了感谢，老妇人又说：“但是在标准测试之外，还有几个问题想请你回答。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还说什么可以不回答……李响心里一顿，也许这才是最最要紧的那个问题。“请您问吧。”他心想，这事少不了和亚历山大有关。

　　老妇人微微一笑，慢慢呷了口茶，说：“在你们独处的时候，是怎么称呼对方的呢？”

　　“朋友们都叫他亚历，您知道，这是亚历山大的昵称。”李响回答得很流畅：“称呼昵称，更方便交流。”

　　“不是类似于‘亲爱的’的吗？”老妇人用笔记下来，“那称呼你呢？”

　　“李响，或者李，有时候也叫阁下。”

　　“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

　　李响点点头。他十分确认刚才的那个答案是合适的。

　　“你们发生过亲密关系吗？比方说作为情侣常做的那些事情？”

　　“我们共享公寓，但是私室是分开的。”

　　老妇人的笑意浓郁起来，时刻不离李响身边的小蜜蜂监视器闪着幽蓝色的光辉。“年轻真好啊，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那么阁下想过没有？也许从此以后与他不会再见面了。毕竟战争是残酷的，而采佩西上校是现役军人。”

　　“一旦一方死亡，婚约自动失效，对于我来说，也许不是一件太过糟糕的事情。”李响感觉到面部肌肉有些紧张，“只要双方都活着，取消婚约就要到当地办理，如果不是发生这件意外，我们已经相约在到期日去地球办理手续了。”

　　“从这趟逃亡旅途来看，对阁下的配偶而言，似乎并不是什么意外。”

　　“这我就不清楚了。”

　　老妇人淡淡道原来如此，转向监察官和张三所在的位置。“我问完了，谢谢贵方的配合。”在点头示意后，她就凭空消失了。与之相应的，小蜜蜂监视器发出尖锐的嗡嗡声后，蓝色的微光随着一缕青烟熄灭，啪嗒一声落在了地毯上。

　　“恭喜阁下通过了最终考验，等会儿可以搭穿梭机回新萌地了。”张三和监察官确认监视器失效后，先后和李响握了握手。“能让议会监察处启动最终监察程序的，你还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

　　“议会监察处？”

　　“是啊。那个老太太是监察处首脑的虚拟形象，至于这只小蜜蜂，也是议会监察处配发的。我们两个只是普通办事人员，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还请阁下包涵。”李响大概知道如此被优待的原因，但能回到家乡总是很好的。

　　定时往返中央星和第四要塞的穿梭机把李响送到了新东京空港，从新东京到李响家族所在的新苏特区还需乘坐高速列车。在离开了新萌地将近两年的李响看来，这里发生了很大变化，尤其是绿化和道路的建设方面，已和离开时大大不同了。

　　比起新罗马而言，人类聚居的新萌地更有活力。

　　陪同人员已经在新东京车站和李响告别，所以在到达新苏站时，等待在此的家人只看到抱着公文包、衣着清爽的李响。在热情的拥抱和简单的寒暄后，他最小的妹妹问道：“亚历山大哥哥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上次在通讯里他还说要送我礼物呢。”

　　“亚历山大哥哥很忙，所以哥哥我先回来了。”和大人不同，只有五岁的妹妹心心念念着她大哥的配偶。“等到他闲下来，再安排他过来好吗？”

　　父母双全，作为大哥的李响，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这个妹妹和李响的婚姻一样，都是源自意外。

　　“外交部早早就派人来了。”父子二人和妹妹一辆车，由父亲驾驶，往新苏近郊的别墅区开去。父亲对坐在副驾驶的李响说：“他们让你尽快上岗，只给一天时间休息。虽然我们希望你多在家几天，可是看现在这个情形，是很难如愿了。”

　　“我明白，爸爸。”李响缩在皮质座椅里，这皮革的味道和亚历山大的座驾完全不同。相对而言，他更喜欢那股子闻了快两年的甜橙味儿。“关于采佩西上校的事情，他们来调查了吗？”
　　父亲嗯了一声，熟悉地控制着车辆。“对于一个只在视讯电话里见过的吸血鬼，我们能了解什么呢？只是告诉他们那是个彻头彻尾有礼貌的大帅哥而已。”

　　彻头彻尾有礼貌的大帅哥吗？这实在不太符合父亲这位高级外交官的言语风格。“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不要自责，”父亲又说：“亚历山大救你出来这件事情，外交部已经告知我们了。他是个好孩子，但你别忘记了，”他终究是个血族军人。

　　“我本来准备和亚历离婚的，在婚约到期的时候。”李响回头看了看熟睡的妹妹：“但是这一次，我可是欠了他不少人情，怕是会还不清。”

　　“他的岁月很悠长，不用太着急。”父亲深深看了儿子一眼。“所谓金钱，也许欠着欠着，就不是件事儿了。”

　　“你是说我熬不到那么久吗？”父亲轻松的口气影响到了儿子的，李响忽然觉得多日来紧绷的弦松了开来。“如果我说他还替我吃了枪子儿呢？”

　　“那可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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