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他的白月光

作者:一笔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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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国大长公主府


      当年张尧封为抚慰钱氏多年的贤惠照顾之情,张懿馨出生后便被交由大娘子钱氏抚育,一是大娘子出生于书香之家,出阁前便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自小诗词典章、琴棋书画皆有涉猎,由大娘子抚育,可以给张懿馨最优的教育;二是张懿馨由大娘子抚育便是张家的嫡长女,其身份将备受尊崇。
      十年来,张懿馨被钱氏看做亲生女儿一般,自小跟随着她受到了严格的训练和熏陶,诗词典章、琴棋书画皆有涉猎,虽年仅十岁,却颇有班昭、蔡文姬、谢道韫般的才情与特质。
      张懿馨独自一人呆留在原地,口中喃喃得道:“爹爹去了哪里,我是那个婴儿?曹娘子是我的姐姐?娘娘在哪里?瓜蒌薤白白酒汤?”
      她口中念着,心里想不明白,不一会儿,呼吸似已停止,她声嘶力竭地呼喊,可现下更深露重,附近并无旁人,渐渐的,她如明月般洁净的眸子变得暗淡,周遭的事物也变得模糊,眼中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她来到了一个寂静无边的黑夜,无论她如何呼喊都没有人回应,不知过去了多久,她似是觉得自己正在飘离,她看到了银杏、看到了娘娘、看到了曹娘子、看到了爹爹……
      “……馨儿,古有女子如班昭,自幼好学,善诗赋,有《女戒》传世,堪称历朝历代女子之楷模,我聘请先生以诗书教你如何?”她想起半年前张尧封就是这么面色凝重的问她。
      她却不考虑爹爹的良苦用心:“……班昭有学问不假,只是我对她有所不喜,她虽自幼攻读诗史,可为何作那劳什子《女戒》折辱天下女子,爹爹,您总不期望女儿成她那样,一生维护家族名誉,忍受所有不甘、痛苦、悔恨罢!”
      “……你怎么说《女戒》折辱天下女子呢……”。
      想到这里,张懿馨心想:“爹爹肯定认为我尽说些离经叛道之语,终究是小孩子心性,连班昭这样令当代男子都敬佩万分的女子也敢指摘。”
      “……《女戒》说女子卑弱第一,女子天生便应该地位低下、谦虚忍让、戴星出入、不辞劳苦、面容端庄、品行端正、清静自重以服事夫君,这是哪里的道理呢?圣人说,阴阳生万物,世间万物都是阴阳一体,又有人说,男子为阳,女子为阴,是以圣人眼里,男女无尊卑之分,何以女子要以卑弱示人呢?爹爹,你从小教我识道理,知正邪,爹爹也认可这种说法吗……”,那时她还心中暗自高兴,以为自己又把爹爹说住了,爹爹必定对她刮目相看。
      张尧封心中却只是担心她心直口快,惹出祸事:“……你虽有道理,但从古至今,民以食为天,妻以夫为天,班惠班此语,正是力行圣人之道,国朝更是推崇礼制,心有所想,要存心底,不得轻易对外人说起,不然一旦被他人得知你心中所想,你又怎么保全自己……。”
      “……爹爹也是认可女儿的不是,爹爹最讲道理了……”。
      “……这个世上爹爹总是辩不过女儿的,我家的馨儿长大了,懂得多了,确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女儿的规矩是给外人的,端庄大方、谦虚忍让、恭敬自持只需外人看到便可,女子的贤良让外人说去,与爹爹可没有关系……”
      “……你是爹爹的女儿,爹爹的宝贝,爹爹当然不在意这些……”
      “那时的爹爹肯定想到我这个女儿纯真、洁白地如清澈透明的水似的,出淤泥而不染的性格在这浑浊世间无法安身处世,无法做到将来与夫君和睦、与家姑和谐、与叔妹交好,想到这里,他舒展开的眉头才会立刻紧蹙起来吧。”张懿馨想到这里,突然伸出了双手,她想拉住爹爹,但她无论怎么挣扎,如何用力都无法靠近,她想,她可能将永远失去他啦。
      “……爹爹有什么忧愁呢,有馨儿在,爹爹便什么忧虑也没有啦,咱们张家乃是书香门第,有累世仕宦的传统,我最尊贵的女儿总不能一天就知道簸钱瞎胡闹吧……你跟我说说,自己现下最想学什么,爹爹请先生教你……”。
      “若是别个我也不想,偏偏只对音律、舞乐有兴趣。”
      当初,她说这话就是言不由衷,她心里打定了注意,以真宗皇帝《励学篇》为由给她爹爹出这个大难题,心思却只是想逃过上学的命运,“……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爹爹答允了,现下著名音乐大家吴良辅先生正在石州游历,爹爹这就差人送上束脩,无论如何也要请来与馨儿授课。”
      她那时无奈了,爹爹终究是爹爹,现在更加明白,爹爹始终是爹爹。
      又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远处的大娘娘、银杏向她靠近,大娘娘不时的向她呼喊:“馨儿,快过来,抓住我的手。”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大娘娘奔去,跑着……跑着……终于大娘娘一个伸手,将她扶住并揽入了怀里……
      “娘娘,我没事吧”,张懿馨问道,“没事了,馨儿”,咱们都好好的。
      不知不觉自己正躺在大娘子平日喜欢的雕花帷幔床上,她挣扎着四处看了看,“娘娘,宅中有人说,二娘是我的姐姐,爹爹回不来了,我的病也治不好,是这样吗?”张懿馨柔弱的眼神凝视钱氏道。
      她的声音有些许无力、似断还续、微弱难闻,屋中之人皆屏气凝神,生怕一个不是,便无法听清她口中言语,钱氏虽满心焦急,脸上却无任何异样,她神色淡然,缓缓移步到张懿馨身旁,带着安慰的口吻说道:“馨儿,别多想了,宅中婢女们道听途说的话岂能相信,你是我的女儿,别个嚼舌根子你可不能跟着胡言。”
      “懿馨本就不信的,只是近日宅中时常有人议论,说我像极了已故二娘,二娘也确实待我极好……小时候她远远见我便时常流露些难解的神色;还有爹爹,你们是不是都瞒着我……他永远也回不来啦,你们所以瞒我,是不是怕我心痛病发作。!”张懿馨若有所思的说着。
      她人生第一个五年是在一个异常温馨、充满欢爱的氛围中度过的,张尧封谨记紫阳真人的嘱咐,无时无刻对其方方面面皆异常关爱,阖家上下更是给予她非常关注,那时她将这一切归结为自己嫡女的身份所致。
      在人生第二个五年里,她慢慢觉得无论张尧封、大娘子以及家中卑微的奴仆和婢女对她的小心呵护、尽力照顾;还有那曹娘子夹杂着无奈、难受、害怕和恐惧般关爱的神色,都令她时刻回想这一切发生的缘由。
      想到这里,张懿馨明月般的眸子里溢出了一颗颗珍珠,不一会儿便下起了一场珍珠雨。
      钱氏强忍着内心伤痛缓缓伸手释去了她脸颊的珍珠,微笑着说道:“娘娘不会骗你,你二娘若真是你姐姐,现下已然过世,她怎会不与女儿相认;你爹爹确实去汾州文叔叔那里寻求根治之法了,待你爹爹回来后你的病就会治好啦,馨儿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对人生还是没有看透,未来之事我们无从预知,那我们可以珍惜当下,珍惜一点一滴、一时一刻不让自己后悔。”
      “只要爹爹能够回来,别人闲言碎语我也不在乎,娘娘莫要瞧我不起。”张懿馨道,她始终是小孩儿心性,一时不明时便悲伤似泪如雨下,这会儿心情听钱氏如此说心情畅然便有了一丝喜悦。
      又过了几日,张懿馨脸上的愁云已然消失殆尽,除偶尔提及有所感伤外平时又回到了孩童般天真无邪的心境,这一日,银杏来报,说大娘子召张懿馨有要事交待,张懿馨得知后径直来到了大娘子屋中。
      钱氏一见张懿馨便对她说道:“馨儿,化基回来啦,你爹爹不在,家中事务暂时由他来打理,昨日你祖母来信,要我带你在爹爹外出期间去往东京投访你祖母的一个故友。”
      “……也不害羞,身为爹爹的儿女,一点不成样子,就知道在爹爹面前撒娇,讨爹爹欢心,仗着爹爹宠爱便无法无天,以后必定是祸水,要殃及全家……”
      “……思懿,大哥给你赔礼了,不要和大哥见怪……”,张懿馨一听到“化基”二字脑中便浮现出张化基第一次“讨好”的情景。
      思懿是张懿馨的表字,多年来无人提及,张尧封平日多叫她“馨儿”,奴仆婢女们都称呼她为“大姑娘”,张化基平时一贯对她极不尊重,当时张懿馨听到“思懿”二字心里便五味杂陈。
      她心想:“多年来这个哥哥对我极不尊重,多半是爹爹待我较好的缘故,其实爹爹待他何尝不好,自己又没有和他争斗之心,爹爹无非是念着我是女儿家,迟早如别人家女子一般有出阁之日,是以对我倍加怜爱罢了,可他当时却以为我必定会夺了他的长子身份,那句所谓的‘思懿’还是在爹爹甚怒之下讨好爹爹而说的”。
      “娘娘,那咱们赶紧启程去东京吧,你知道哥哥与我自小不睦,我不想见他”。她一听这位兄长回来,恨不得立刻去往东京,实在不想面对那个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哥哥”。
      “你哥哥回来是好事,无论自小有何过节,咱们今日出发前你须得给兄长请安。”钱氏说道。
      “好……听娘娘的,请安!”张懿馨蛮不在意的说道。
      天圣十年(1032)的冬天,东京汴梁风雪交加,鹅毛般的大雪急转直下,凛冽的寒风像无数冰刺一样刺得脸部发疼,酒楼、茶肆、勾栏等处冷冷清清,御街上的行人更是寥寥无几,一辆牛车自外城南熏门径直驶入,经内城朱雀门,沿着御街快速飞驰,车窗内不时探出一张鹅蛋般的小脸,这小脸被寒风冻得一阵通红,但也掩饰不住它对车窗外一闪而过事物的好奇与喜爱,不一会牛车停在了一幢巨大的宅院前。
      车夫对着车内的人说道:“娘子,魏国大长公主府到了。”
      只见一位中年妇女缓缓下车,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岁,她十指似柳枝般纤细,皮肤似凝脂般雪白,青丝般的长发在寒风中自由飘动,峨眉上虽未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她缓缓向前走去。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扇正红朱漆大门,门顶端高悬着一块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匾额四周镶着金边,上面以飞白书镌刻着七个大金字‘魏国大长公主府’,府前两名侍卫迎风而立,盛气凌人,让人不敢靠近。
      这位中年妇女,弯曲着身子行礼道:“劳烦二位兵爷通禀一声,我找一下府中一位叫贾婆婆的人,我们是她的故人。”
      只听其中一位士兵道:“公主府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的,快走开,打扰我们执法,小心拿你见官!”
      那中年妇人面有难色,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车中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你不过是个看门的侍卫,跟我家里看门的狗没什么两样,什么时候狗也可以到处欺负人了。”
      另一位士兵呵斥道:“哪个小妮子如此大胆,敢戏弄你大爷是狗,滚下来”。
      只见一少女缓缓下车,她一双大大的眸子漆黑光亮,脸蛋微圆,相貌甜美,嘴角带着些轻蔑的笑意,一脸傲慢对着那侍卫说道:“我大大咧咧的站在这里呢,这里还不属于公主府,你无权赶我们走。”
      那中年妇女忙向那士兵深深一礼:“二位兵爷别介意,小孩子说话口无遮拦的,我回头一定好好教导她。”说着她转头向那女孩儿呵斥道:“张懿馨,赶快向二位兵爷赔个不是,我平日怎么叫你的,你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啦!”
      张懿馨直愣愣得站在原地,脸上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
      “大娘娘,您自小教我要禀性持正,今日之事我没有什么不对”,张懿馨说道。
      “替公主府教训两个看门的下人,维护了公主府的颜面,不仅没有做错,更应给予嘉奖。”那声音清晰可闻,张懿馨四下远望,只见不远处一人身着白色锦袍,驾一匹黑马直奔近前,那身姿清瘦挺拔,如芝兰玉树,尊贵雅致,如诗似画,两旁士兵见状皆尊畏的让开,他直径奔至门口,下马推门而入,没多久便逐渐隐没于府中近处。
      “这位娘子,府中确有一贾婆婆,请移步侧门等候,我这就进府通报。”刚才颐指气使的那位士兵态度和缓了许多,脸上尽有了些奴颜谄媚之色。
      “狗仗人势,我以后也要做狗的主人。”张懿馨说道。
      “懿馨嘀咕些什么,快随我这边等候”,钱氏愁眉紧缩,心想:“懿馨纯真、清澈透明、出淤泥而不染的性格如何在这浑浊世间安身处世,我怎能放心她一人在这里,尧封,我实在没有办法,你在天有灵,保佑我们女儿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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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魏国大长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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