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连篇

　　我缓缓踱步，终究还是进入了结界。看到魂魄受损的菱香，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帮她。
　　“阿姒，拿出你的那颗避水珠，用避水珠施法便是。”
　　“口诀呢？”光让我施法，不告诉我口诀，你可真是厉害啊。
　　“不重要，阿姒，你所借用的是灵珠的力量。”
　　我感觉到有些不对，但秉持着先救人为上的原则，将珠子从口中取出。
　　因为不懂口诀，我只好将珠子放在手上。
　　“珠子啊，珠子，菱香是个好姑娘，我不想让她魂飞魄散。如果你有法力，请帮助阿姒救救菱香。”
　　河神如梦初醒，突然对我说，“阿姒，你有没有什么容器或者活物？”
　　我浑身上下真的兜比脸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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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神一看我这副样子就知道，我身上是没有的，只好拿出他的爱宠——鱼。
　　果然，我就知道，毕竟是个河神，河里有点鱼虾什么也算正常。
　　真的是一个比一个丑啊，我幻想了一下，一个相貌端正的小姑娘，到底是愿意变成鱼还是虾？
　　如果是我的话，我宁可变成鱼，毕竟鱼可以修炼成龙，而虾只能变成一盘菜……
　　趁着菱香什么都不知道，我替她做了决定。
　　“兄长，快帮我把鱼拿来！”我转念一想，光拿来可能还不够，于是我又补充了一句“拜托你施法让鱼儿离开水也不死。”
　　我相信河神是可以做到的，我对他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借助着灵珠的力量，我将菱香的魂魄注入到鱼儿的体内。我不知道，等菱香醒来我应该怎么和她解释。
　　河神将鱼儿收回，语气中透露着些许的无奈。
　　“果然，这就是巫女的宿命，阿姒，你竟然可以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鱼儿自己的意识又去了哪里呢？
　　我无暇顾及其他，只是拜托河神。
　　“兄长，阿姒想拜托你照顾菱香，不知……”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你看菱香现在的样子，除了我的大河，她还能去哪里？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我还想请兄长，送我回去，到驿站，毕竟我还是大夏的王姬……”即使不愿意，我也得完成我的使命。
　　河神点点头，拉着我的手，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走出结界……
　　“其实，你也是喜欢菱香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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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回答我的疑问，但是却让我更加肯定我的猜测。
　　菱香是死去的魂魄，河神并不能碰触到她，所以一直宣称对菱香没有心思。可是，只要拉着我的手就可以顺利通过结界，他明明知道又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们。菱香出了事，他竟然愿意告诉我那颗珠子能够助我施法。什么样的珠子能够有这样大的力量，无非是女娲族的灵珠。
　　这也不是什么借尸还魂，而是苗疆的傀儡术。
　　一个好的傀儡师，不仅能够给傀儡生命，还可以让死去的人的灵魂得以延续。
　　不过，这也是最难的一种——活人傀儡术。
　　这条鱼，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鱼，而是河神的分身之一。
　　秉持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很快我就回到了驿站，我笑着向他行礼告别，毕竟这个兄长虽然算计了菱香，却也真的救了我。我的肉身丢了，也不知道穆正是怎么想的，竟然没有留一个人在驿站里。我身边的几个丫头也都不在了，似乎是随着巫族那些人离开了。
　　我找遍了所有房间，也没有发现穆正的踪迹。
　　难道是已经走了？怎么可能？南蛮的人是为了和亲的事情而来，怎么可能丢下我独自回去……
　　“穆正，你个笨蛋，留下我一个人算怎么回事啊！”嘴上娇嗔，内心却是在不停骂这个穆正。身为南蛮的使者，他的职责就是带王姬回去和亲，这下倒好，反而是我这个王姬要去追他了。
　　真的是，也不知道那个河神是怎么带我的肉身走的……
　　难道……
　　河神就没有跟穆正说，带我肉身回去是为了救我，他是自己偷偷带我走了……
　　这样一想，似乎穆正应该是去找我的肉身了……毕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虽然没有和南蛮王行成亲的礼节，但我名分上终究是成了南蛮的王后……
　　穆正要去南蛮，总归是要向西南方，我沿着西南方向一直走，只要速度够快，肯定是可以追的上的。
　　打定了主意，我便只身上路，想要早一点赶上穆正的人马。
　　就在此时，奔月已经只身上路，在泥泞中走了三日三夜，原本整齐的衣衫和发髻都已经开始脏污，散乱。
　　奔月想，若是此时回夏宫倒也是个好方法，看眼前的情形，即便自己千山万水的到了南蛮，也没有证明自己王姬身份的方式。
　　与其让人家当成细作，还不如回王宫看看阿姮姐姐和启。
　　奔月是王姬，可我是阿姒，不是奔月啊。幸好走的不远，阿姒决心回王宫找阿姮姐姐。
　　阿姒的美貌是最大的危险，乱世中美丽的东西总是不长久。阿姒偷了村里人的衣裳，用土抹在脸上，又在泥巴里打了个滚。乔装改扮之后，阿姒再次上路。
　　途径菱香的村子，阿姒气不过还是问了菱香的家在哪里。阿姒说自己是来投奔亲戚的，村里的人没有为难她，指了指在不远处的那几间房子。
　　菱香家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也不会缺衣少食。想到菱香最后的结局，阿姒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为人之时被家里人出卖，不得善终，做了祭祀的祭品。
　　为鬼之时被“夫君”禁锢，修习禁术，做了他人的嫁衣。
　　阿姒敲门，只听见一个男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走近。
　　“谁啊？没事干来我家干嘛？不知道小爷最近心情不好吗？”
　　门开了，这个男子瞥了一眼阿姒。也不怪他嫌恶的眼神，毕竟又脏又臭的阿姒，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阿姒害怕自己错过最好的时机，连忙说道：“别，别忙着关门，这里可是菱香的家？”
　　男子听后非常不悦，“你找错了，这里没有菱香。”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阿姒捕捉到男子眼神的闪躲，面部不自觉的抽搐。
　　他一定是在说谎，可是自己怎么说才能让他改口？
　　阿姒大声叫嚷：“菱香，你在家吗？菱香！菱香！你快出来啊，菱香是我啊，你快来！”
　　阿姒自然知道，自己是叫不来菱香的，毕竟菱香是在河神身边。但是这一声声菱香，引来了周围邻居的围观。
　　男子见状，为了让聚集的人群散开，连连解释。
　　“这是我家的亲戚，来找菱香的，她还不知道菱香的事情呢。都散了吧，我一会就跟她解释清楚。”
　　送走了邻居，男子满脸不悦，还是让阿姒进了门。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阿姒仔细观察一下，发现这个男子似乎还要比自己年长几岁。
　　“若是早这样说，我还跟你吵嚷什么呢？开门见山的说。我是来寻找菱香死亡的真相的，我想知道菱香是因何而死？”
　　男子苦笑，“我是真不想提她，你若想知道，我愿意告诉你，之后，你就快快离开吧。”
　　我心想那是自然，若是你们害死了菱香还在这里装好人，我阿姒一定会为这个妹妹报仇的。
　　在他的口中，我听到了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菱香不是正室所出，相反，她才是阿爹跟外面的狐媚子苟合而来的。原本菱老爷子一家，菱蛟和妹妹菱容才是正室所出。菱香娘亲是村里一个死了丈夫，为了糊口供人玩弄的女子。
　　那女子后来有了身孕，来菱家大闹一场，后来将孩子丢给了菱家娘子。
　　虽然是在菱家长大，但是菱香时常跟生母见面，耳濡目染的开始憎恨菱家的所有人。
　　事实上，菱香其实不是菱老爷子的骨肉，那些时日里，菱香阿娘跟七八个男子有染。其中，条件最好的便是菱家。
　　菱香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竟然学着她生母的下作手段，想要引诱菱蛟。
　　菱蛟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从小到大都将菱香当做妹妹。况且菱香的容貌也不过是普通的村姑而已，菱香没能如愿嫁给菱蛟。
　　菱香被村里的男子破了身，本不能再嫁好人家。但是菱香听从生母的挑唆，竟然使出了栽赃嫁祸这一出好戏。
　　为了使胜算更大，菱香陆续勾引了多个男子，终于如愿以偿的怀有身孕。
　　发现怀孕之后，菱香设计菱蛟，手段简单没有难度，无非是选了个日子将菱蛟灌醉，然后脱了衣服睡在一起。
　　其实，一切都在菱香母女的算计之中，只是他们有了一处错漏：菱蛟患有隐疾，并不能使女子受孕。
　　菱香怀孕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与多个男子苟合还有了孽种，这在村子里是全家都抬不起头的事情。
　　可是，菱香却以此作为要挟，逼迫菱家人将腹中的孽种认下，还要给生母土地和粮食。
　　菱家虽然是乡野之人，却也不愿受这等欺辱。几番商议之下，便将菱香腹中的孩子作为代价跟南疆的大巫做了交换。
　　大巫要的祭品并不是菱香，而是菱香腹中的胎儿，这种未成形的婴儿有极强的怨毒之心。菱香被当做祭祀河神的祭品也不过是想给她最后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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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菱蛟说的这些话，我觉得我似乎从来不认识那个叫做菱香的小姑娘。她还比我小，怎么会跟很多男人有染？
　　只有灵魂的我是可以触碰到菱香的，可是我并没有发现她有身孕这件事。
　　至于，他说的菱香生母，却也是极有利的证人。菱香被当成祭品，为什么菱香的生母没有出面阻拦？菱香的容貌也并没有菱蛟口中那样的不堪……还有，菱香口中，大巫和二娘是用两袋种子作为代价交换了她的生命。也就是说，大巫其实也是证人之一。
　　阿姒深知人心，只要是对自己有害的事情，任何人都有可能说谎。只有与己无关的时候，才有可能得到事情的真相。
　　可是，一时之间，阿姒也没有办法直接否定菱蛟的话，于是决定去村里找菱香的生母。
　　菱香口中是没有生母的，她是原配正妻的独女，而在菱蛟口中，菱香是个不知身份来历的野种。
　　但在找到菱香生母之后，这些谜团都可以解决的七七八八。
　　阿姒起身告辞，只说“我是菱香的朋友，因她惨死所以才来叨扰，十分对不住。”
　　菱蛟摆摆手，让我赶紧走。也是，我这样脏兮兮的样子，平常人都会离我远远的，何况是与这件事大有联系的菱蛟呢。
　　我来到村子的时候才是日头刚出来，阳光还挺好。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太阳最热的时候了。
　　我摇摇头，无奈：菱蛟一家，菱香生母，这些人没有一个会欢迎我这样一个外来人打听家中的事情。况且菱香的生母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不知此时会不会心痛不已。
　　没有办法，我从菱蛟家退了出来，继续到村口打听菱香的事情。
　　打听了许久，我竟听的更加疑惑，云里雾里。
　　菱香在他们的口中是这样的：
　　从小性格内向胆小，属于婉约秀美的小女孩，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见了人就害怕，就会躲。
　　这小姑娘不是什么正当人，总是和村里的男子从山上一起来回。
　　这截然相反的两种评价让我诧异极了……
　　村子里并没有菱香的生母，或者说，我并没有问出她的下落。
　　说实话，一开始是为了报仇，因为我答应了菱香要帮她。可是现在，我更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我并不想报仇，只是想将故事的始末原原本本的放在自己的眼前。
　　在村里来来回回多次，也没能找到菱香的生母，我只能将菱蛟的话否定一部分。至少，他并没有说出所有的事情，说的事情中也至少有一些是假话。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不就是这样吗？想到这里我有些释怀，很多时候我没有办法知道一切始末，但我也相信尽力而为，随心而行。
　　大巫已经离开了村子，想来不是去找穆正就是回了南蛮。如果有一日，我找到穆正一起去往南蛮，自然还是可以得到真相。可是，我想回夏宫，回到启的身边。
　　其实，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大，我不愿被当成祭品去救那些对我并不友好的人们。
　　可是，日子还得继续，在民间的生活必定要艰难很多。虽然，我在宫里也只是小小的舞姬，但为了呵护姿容，是不需要辛苦劳作的。
　　暂时得不到的答案，或许有一天就会像被撕裂的伤口一样，血淋淋的出现在眼前。
　　此时的我，似乎已经自顾不暇，我不知道怎么回王宫，但是我知道南蛮是在南部，所以我一心只想去北方。
　　村庄离大河很近，我依稀记得儿时也是这样的情景。
　　只要离开这个村子，徒步应该是需要十日，我就能回到大夏的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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