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

　　熟悉的高中校园场景，还有那让人难忘的漫雪冬日。

　　高二的那一年，他所在的绩优班转来了一名据说成绩很不错的男生。

　　刚成年的萧倾有一米八三的身高，站立时略微弯着腰，他的长相并不算特别耀眼，就连脸侧那流畅的线条也被嫌长的刘海给遮挡住。

　　当时他也略略扫了萧倾一眼，隐约记得他眉间有着一颗极细小极淡的棕痣，几乎不易察觉，与其他男生相比，除了长得帅些，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课间听到有女生说他的唇形是多么多么好时，他才又看了他一眼，那被捧上了天的唇正一张一合的在和别人交谈，从远处看去就犹如果冻一般圆润。

　　虽然他对唇形没什么研究，却也知道再普通的五官只要经女生们一夸赞，就会显得特别起来，她们曾说过某某的眼睛好狭长好迷人，也说过某某某的鼻子好挺好漂亮，事后那些被夸过的男生所收到的情书就会奇迹似的翻番。

　　但自己的五官却唯独没受过夸赞，与同龄的其他男生相比，他能收到的情书可谓是少得可怜。

　　尽管他不是特别在意，但被其他男生奚落的时间一长，他也不免会感到奇怪。

　　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每一个女生与他视线相对后都会迅速低下头呢？

　　再看看走廊过道上被一众女生围起来的萧倾，他心中的天枰顿时就有些不平衡了，显得很不是滋味。

　　“怎么突然问我这种问题？你平时不是不关心这些事的吗？让我想想啊，那个……虽然你五官都不是很突出的类型，但合在一起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啊，而且你的睫毛好长好翘，皮肤又那么白，笑起来的时候比女生还漂亮呢，可叫我们嫉妒死了。”面对自己的疑惑，同桌很夸张的叫道。

　　“至于情书，拜托，你以为有几个女生会希望自己男朋友比自己还漂亮的？”

　　“要真有那种女生，要么她是仰慕你到不介意一切，要么她就是个隐性蕾丝。”同桌津津乐道。

　　虽然有了答案，但他内心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却仍未消散。

　　“喂……我说，你不会是在嫉妒萧倾吧？有那个必要吗？”同桌环抱胳膊，笑言，“萧倾是很帅啦，可你也不错啊，你都不晓得隔壁班有多少女生在暗恋你呢！”

　　自己会是在嫉妒萧倾？或许真的是这样也不一定，不然，还会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信服的解释吗？

　　只是，为什么……这种感觉到了后来就变了质呢？

　　以至于后来有那么一段时间，他都不太敢面对萧倾。这种情感上的变质……让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至今还记得萧倾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萧倾说：“真奇怪，林炎你是班长，长得又很漂亮，但人缘却不怎么好。”

　　当时被戏说漂亮自己也并没有生气，反而对他会来找自己搭话而感到受宠若惊。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和他越走越近了。

　　他们同吃过一根绿豆棒冰，还在守年关的时候，一同傻呵呵地玩起倒计时来，一起翘过自习翻过墙出去打电玩，实在没事干的话就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夜空，叼着狗尾巴草谈那不怎么遥远又不怎么现实的理想时，萧倾总反复地唱王菲的《红豆》，那是他最喜欢的歌：“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萧倾起个头，他就傻乎乎的也跟着哼那调子。

　　他们的交情，在萧倾谈上女朋友的时候告终，他对这件事有种莫名的抵触，他有种突如其来的恐慌，觉得萧倾将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

　　由量变到质变的这一过程中，催化剂起了很大作用，它加快了反应速率，也加大了他与萧倾之间的隔阂。

　　他有意无意地慢慢拉开与萧倾之间的距离，再后来，就是高考了，毕业典礼上是最后一面，等毕业典礼结束，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交集也跟着消失殆尽。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喜欢过萧倾，萧倾在他心里播了种，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被他用水淹死了。

　　次日也还是要军训，睡得昏昏沉沉的林炎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整个夜晚都在追忆往事，一夜未好眠，才导致了如今眼袋过深，黑眼圈浓重，眼角还红肿不堪，这幅尊容实在不宜出门。

　　再说了，以他目前这种精神状态，就算去军训也只会落得个晕厥的下场吧。

　　林炎借口肚子疼拜托苏林柏帮他请假，苏林柏不疑有他，爽快答应。

　　怎么说，昨个儿人家都陪着自己站了一下午了，要这点小忙都不帮的话，也太不够哥们儿了。

　　石教官倒也没追究，就另外换了个学生管队，自己又跑到石阶处歇着去了。

　　苏林柏回去的时候，看见林炎整个蜷缩在被子里，却没开空调，不禁有些生气，这傻瓜，是想热死自己吗？

　　“你……那个……肚子还疼吗？”

　　“唔……好多了。”林炎应了一声，而后朝苏林柏笑了下。

　　某人脸部瞬时升温。

　　靠，这人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招人吗？没事笑那么妩媚干嘛……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我请。”

　　想约我？苏林柏心花怒放。

　　“我想吃你做的。”

　　“那你喜欢吃什么？”又一个巨大的笑容，差点把某人给震飞了。

　　“呃……除了香菇。”

　　次日上午的军训一结束，林炎就直奔超市。

　　今天的虾不错。林炎走到海鲜专柜就挪不动道了，低头拣了些大个的虾，准备做一道白灼虾。

　　主菜一定，其余的就很好选了，先把做蘸酱的香菜、葱花买齐，再买了点时令青菜，想起上回苏林柏吃西红柿炒蛋吃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就又挑了些西红柿。

　　排队结账的时候，他还在想，大学生拿着这么一堆菜，会不会被门卫拦下来啊？囧……

　　“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撞到了人，林炎赶忙赔礼道歉。

　　“小炎？怎么是你啊！”

　　“诶？萧阿姨！”林炎定睛一看，才认出那人是萧倾的妈妈，不免有些尴尬。

　　“有段时间没见你了啊，你这孩子，怎么自从上了高三就没见再到我们家来了呢？是不是小倾哪里做得不对，惹你不高兴了？”

　　“阿姨，没有的事，萧倾哥对我很好，是那会儿学业太忙，我一直想去看看您，就是一直没抽出时间过去。”林炎笑着说完，低头看了眼手表。

　　萧倾妈妈没漏过这一细节：“哎哟，瞧这时间也不早了，那阿姨就不耽搁你了，这样好了，周六你来家里一趟吧，阿姨还给你烧你喜欢的狮子头，啊？”

　　林炎知道不好拒绝，只好先答应下来。

　　“对了，你的号码没变吧？到时候我让小倾打个电话去，好提醒你。”

　　“没变。”这下逃不掉了……

　　“饿死了饿死了饿死了……”大热的天，屋里开着空调，但苏林柏还是精赤着上身，下面穿条牛仔裤，在屋里来回走动。

　　林炎颇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保证下次不这样了。”

　　还有下次啊？某人果然很会抓重点。

　　“你都买了什么？”他好奇地凑过去，因为比林炎高半个头的缘故，这样的举止在旁人看来就像是要抱住林炎一样。

　　林炎身体微僵，他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躲开苏林柏的碰触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你去看看电视吧，我很快就好了。”

　　临出门之前他就已经把米饭煮好了，加上买的都是一些小菜，所以很快就做好了，苏林柏倒是乖乖的进来帮忙装饭，却在打破两个碗后被林炎无情地赶出去了。

　　“好香啊。”苏林柏吸了吸鼻子，“这个是……西红柿炒鸡蛋？这道菜，很有家的味道。”

　　“喜欢的话，就多吃点。”

　　苏林柏赞不绝口：“喜欢！你手艺真不错！”

　　低头扒了几口饭，碗里突然多了只剥好的虾子，抬起头正对上林炎笑意盈盈的眼睛，鼻子忽然一酸。

　　他还记得，以前妈妈也是最喜欢做菜给自己吃了，只不过……自她过世以后，他就搬出来一个人生活了，彻底远离了那个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馨氛围的“家”。

　　“你怎么哭了？”林炎抽了几张纸巾，递向苏林柏。

　　他哭了吗？苏林柏木然地接过纸巾，拭去眼角那滴要落不落的泪，回道：“太好吃了，没忍住。”

　　两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却心照不宣地揭过去了。

　　吃饱喝足以后，苏林柏躺在自己的床上边哼唧边看着林炎忙个不停地收拾餐具，心里那叫一个满足啊。

　　周六那天，林炎起得很早，给苏林柏做好早餐后就出了门。

　　说不清是期盼还是忐忑，自那天后，林炎一直在等萧倾联系他，可最后联系他的是萧妈妈时，林炎又暗自松了口气。

　　与萧妈妈通过电话，才知道萧家还在老地方，原先他们是有想法要到T市去安家的，后来作罢，是因为萧倾死活都不同意搬。

　　那条通往萧倾家的路，就算是闭着眼睛，林炎也能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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