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墨央

作者:听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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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魄流年,谁是谁爱的囚徒


      【安末尘,我是哥哥,以后我来照顾你】
      我叫安末尘,红尘中一个行走的女子。我无根,抑或是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根,自父母走后,我就断了根,然后拼命逃离。游走在各个城市,也只是为了逃避一段回忆。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我只是害怕,害怕那些席卷而来的血腥,铺天盖地,无路可退。
      安忆冷,这个优秀的男子,本不该陪我那么久那么远的路,可他还是执着的,把他的一半心神系在我的身上,虽然我不曾感谢他分毫。
      他本应该有自己别样的人生,可是,他却始终对我不弃,直到我发现就算我走遍这个世界,也终走不出他的磁场,斩不断对他的挂念。
      他总是霸道的说,我是你的哥哥,所以我必须照顾你。
      他不是我的哥哥,虽然我们把同一个人叫爸爸,把同一个人叫妈妈。因为,我只是他们收养的一个孤儿,他们用爱将我收留。
      他们爱我,胜过爱他们自己的儿子安忆冷。
      我很乖,乖乖的做个安静听话的好学生,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操心,我努力的很乖,虽然我知道我骨子里并不乖。
      而安忆冷,他总是那般桀骜,他把他所有的叛逆一笔一画地认真地写在自己的脸上,让爸妈不断为他操心操神。
      那时候的安忆冷还不叫安忆冷,而是叫安明,有着张扬的青春,肆无忌惮的笑容和飞扬跋扈的青春年华。
      他总会欺负我,直呼我的名字,他叫我安末尘,他说,安末尘,叫声哥哥我就不欺负你。
      我总是倔强的缄口,因为,他比我小。
      虽然我们之间有暗斗,但是我们一家人还是和谐的相处,相亲相爱。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入户抢劫就这么轻易的夺走属于我们的一切,那天放学看到家里一片狼藉,我看到我的养父母睡在一片血腥之中,一边流着泪一边不知所措。
      安明不知道何时站在我背后,他一只手轻揽我入怀,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从容冷静,好像面对的不是自己的至亲。
      那一刻,我觉得他是安明,又不像安明。
      呼啸而来救护车没有能从死神手中抢回他们的生命,养母短暂醒过,她慈爱的看着我们,将我的手放在安明手中,抚摸着安明的头,她说,“安明,好好的……”
      这句话没有说完养母就去了,没有人知道她最后半句话是什么。
      他们的遗体被推进太平间时,我无声哭泣,怎么都止不住,而安明,只是沉默的抱着我,他抱得太过用力,让我的骨头生疼,我的泪流的更加厉害了。
      我觉得我的世界天塌了,这世上最爱我的两个人都不在了,以后,再不会有人像他们这样疼我爱我,我终将变回那个缺爱的孩子。
      凶犯最终没有找到,保险柜也没被打开,安明知道密码,这些钱,足够我们成年。
      那一年,我17,安明16。
      父母火化之后,安明在16岁生日那天去了趟派出所,办了身份证。
      拿到身份证那天,他站在我面前一字一句跟我说:安末尘,我是哥哥,以后我来照顾你。
      我仰着头看他,问他为什么。
      我也是在那时突然发现他的身高已经高出我一个头,他褪去所有的桀骜不羁和年少轻狂,面部轮廓开始淡去青涩长出棱角,下颚也逐渐显现从男孩成长为男人的痕迹。
      他将身份证放在我的手中,妈妈走之前,希望我照顾好你。
      我拿着身份证,还在想着妈妈走之前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便看到身份证上,上面是他的照片,而他,从16岁的少年安明,变成了18岁的少年安忆冷。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说,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凭什么照顾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赌气还是气他以前一直欺负我,却不知道我那句话伤了他。
      他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转身去厨房做饭。
      成长好像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他身上再不见少年浮夸。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凭什么照顾我】
      我叫安忆冷。
      我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却最终失去了家。我的父母被歹徒杀害,只留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安末尘。
      我很喜欢安末尘,她比我大一岁,看起来乖巧懂事,从不让我父母操心,我却知道,这些都是她的伪装,她和我是一类人。
      我知道,她一直有着寄人篱下的感觉,因为她是养女,可是父母在世的时候从没有把她当外人看待,父母对她的好远超过我,这让我很嫉妒,所以我不断地制造祸端想让父母关注我,我的叛逆让父母操碎了心。
      我总是会弄出一些恶作剧让她畏缩,然后飞扬跋扈地让她叫我哥哥。她一直很坚强很倔强,不曾在被我欺负之后打小报告或者掉眼泪,我喜欢这般坚强独立的女子。
      我想,如果生命里的那场变故如果没有来的话,我会继续张扬的长大,长成一个叛逆的青年。
      那场变故不可预兆的到来,瞬间颠覆一切。
      那天放学,我先是看见呆在门口的末尘,然后看见倒在血泊中的父母,那一刻,我的心窒息一般疼痛。我紧紧地抱着末尘,抱着她我才能保持些许清明,我像木偶一样打电话叫来救护车……
      还是晚了一步,父亲在去医院的路上就已经离去,母亲醒来后坚持要见我们最后一面,她摸着我的头,让我好好照顾……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我从她溢满温柔的眸子里,知道了她想要说的话,她希望我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末尘,因为从此以后我们唯有彼此。
      父母被推进太平间后,末尘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她伏在妈妈最后躺过的床边无声地哭,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用力的抱住她,任她在我怀中颤抖着单薄的身体哭到力竭。
      我不想再让她无助哭泣,我想要照顾她。
      那一刻,我听见骨骼拔节抽穗的声音。
      父母被火化后,我撒泼打滚装可怜,缠着户籍民警给我改了年龄,我想以她哥哥的身份,待在她身边照顾她。
      而她不相信,她说,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凭什么照顾我。
      此前多年我以欺负她取乐,那一刻看着她执拗的眼神,我却隐隐心痛,或许,喜欢她,我一直用错了表达方式。
      末尘单薄瘦弱的躯体之下住着一个喜欢漂泊的灵魂,父母死后她不再假装乖巧,大学毕业后,她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无声无息地走出了我的生命。
      我知道她是在逃避一段血腥的记忆,因为在父母离去之后的两年里,她总会在噩梦中惊醒,然后再也难以入眠,她拒绝我的拥抱,宁愿一个人躲在角落哭。
      我没有跟去,任她浪迹天涯。我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背后,为她守护归途,我希望有一天她累了回家,而我还在。
      我每个月都会往她的卡上打钱,后来我才发现那个银行卡就在她卧室的抽屉里。

      【如果某天你累了,那么请记得我在家里等你】
      我是安末尘,我从没有见过我的生父生母,不过我有一对爱我的养父母。
      养父母去世后我拼命的学习,那个城市给了我噩梦,那片血腥在我的记忆里活了多年,我不想再去面对。
      如我所愿,高考我过了重点分数线,然后我报了外省的学校,是我喜欢的地理专业,我想在毕业之后满世界跑,我要把一切抛在脑后。
      我相信安忆冷会给我温暖,而他只是一个比我还小的青葱少年,我不该把我的痛苦害怕强加给他,所以我要自己坚强。
      大学毕业后,我只回去了一趟,将我的户口从他的户口本上取走。
      那些血腥慢慢被时间掩埋,但我依然会想起我的养父母,还有那个挺拔的少年——安忆冷。
      我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他说:如果某天你累了,那么请记得我在家里等你。
      为了我,他付出太多。想起他,我的心就会忍不住柔软,是的,无论我走多远,我也走不出他给我画下的牢。
      这个世上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但是我知道,这么优秀的他,终会有一个更优秀的她来配,那一天我无法面对,所以我只能远远地逃。

      【如果那一天你还在,我大概会回去找你】
      末尘大学报名离开前,我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她沉默了很久,然后她她说:哥,照顾好自己。
      她学的是她喜欢的专业——地理,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也想填那所学校,只是最后放弃了——我怕她看见我,就想起那些她想遗忘的一切。
      大学的生活定是无比多姿多彩,我害怕她在那缤纷的大学生活中,慢慢地将我忘掉。
      毕业后她回来了一趟,那一趟我却宁愿她没有回来,因为,她将自己的户口迁走,我的户口本上属于她的那一页,“迁出”两个字分外刺眼。
      然后我再也找不到她的消息,她天上飞水上漂地上跑,把各种交通工具当成了家常便饭。
      我心疼她,但是,只要她自由快乐,我也会放纵她自由。
      高中之后我再也没有换过手机号,没有离开过那一座熟悉的城市。
      有一天我接到了她的电话,我站在高高的大厦顶层,透过落地窗看着来去匆匆的渺小人流,通过手中的电话对她说:如果某天你累了,那么请记起我在家里等你。她顿了很久,她说:如果那一天你还在,我大概会回去找你。
      那一刻,车水马龙中,我仿若看到她回眸一笑,天地间万物顿失了颜色。

      【他这般优秀,怎么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我】
      大学毕业后,我在全世界漂泊了八年。
      这八年,他的小公司越做越大,我不论在哪里,都能看到他的消息。
      有一天,我突然听到骨子里的一种声音,那种声音叫寂寞。
      是的,那是寂寞的声音,它在骨子里唱着一曲寂寞的歌,不论我漂流到何地,依然是寂寞。
      我很想他,我想偷偷回去见他。
      当我终于回到那个城市,当我隔着玻璃门看到他和一个妖冶的女子接吻,那一刻我无比后悔自己匆匆做的决定。
      他似有所察,侧过头,和我的视线对上。
      我强撑着,冲他淡淡一笑,转身就消失在汹涌的人潮。
      我早该想到,他这般优秀,怎么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我。
      我走的决绝,这个城市,我永将不回。

      【那一刻,她消失在汹涌人潮】
      大学毕业后我有了自己的公司,公司发展地很好,我也经常接受各种采访,虽然不喜,我却希望有一天,她能通过别处知道我的消息。
      我单身,身边不乏追求者,我一概回绝,因为我在等我的末尘,等她回来。
      那天,胭脂找我。
      胭脂是一个妖冶华丽的女子,她敢作敢为,热情似火,丝毫不掩饰对我的喜欢,即便我一次次把她推开,她还是会锲而不舍的缠上来。
      我不喜欢她。
      那天她不知道犯了什么邪,笑的不怀好意,大庭广众之下突然用力圈紧我的脖子,烈焰红唇就吻了上来,我猝不及防。
      那一刻我无比反感,我刚想用力地推开了她,就看到巨大的旋转玻璃那边满身风尘、拎着一个行囊的她。
      她对我微微一笑,走的义无反顾,转眼就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
      我慌忙地追出去,然而天地广大,却没有了我想要的她。那一刻,我心如刀绞。
      我不知道她会突然回来,也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一幕。
      她那般的缺乏安全感,那一幕,彻底地粉碎了我与她之间的所有可能。
      那一刻,身侧五月温暖的风吹来,我却如坠冰寒。
      此后,终我一生,我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天下攘攘,我却再也没有等到我想要的末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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