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儿和胖子的故事

　　然而，仅过一天，张岩娟就陷入慌乱的相思中，因为这天李孝先没有来。
　　平时，如果赶上李孝先的部门有事，胡主任或他们部门的领导都会跟她说一下的，也算是请假，一般也就是半天的时间，而像这一整天都没有来，这是李孝先在她这里实习以来没有过的现象，而且，也没有打招呼，这让张岩娟一天都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她也没心思干活，一会儿看下时间，一会儿往车间门口张望一下，结果，李孝先一天也没有出现。
　　下班了，张岩娟经过厂里的集体宿舍时，不禁徘徊了一下，但她没敢进去，只得盼望着第二天上班李孝先能出现在车间里。但是，李孝先依然没有来。
　　张岩娟终于忍不住了，趁主任胡志斌来到他们班组时，拽着他问道：“哎，主任，那个李孝先怎么这几天没来啊？”
　　胡志斌似乎刚想起来似的，说：“哦，他好像病了，他们部门的领导跟我打招呼了，我一想，他跟你这儿也干不了什么，他不来正好，还省得你尽顾着他而耽误干活了，也就没跟你说。”
　　张岩娟听了，心中十分不安，在中午临近吃饭的时候，她没有去食堂打饭而且去了厂里的集体宿舍。
　　男职工在宿舍的二层，在说出了李孝先的名字后，值班人员告诉张岩娟，李孝先的宿舍是在楼道中间部分的一间屋子里。
　　宿舍的门是虚掩着，张岩娟小心地推开门，立刻一股男生宿舍特有的汗臭味从屋子里散发出来，张岩娟躲闪了一下，问了一声：“有人吗？”屋子里出来个人，那人看了她一眼，两人不是很熟，但都认出是一个单位的，就相互礼貌性地点点头，张岩娟询问着：“那个李孝先是住这儿吗？”那个人“哦”了一声，把门拉的更大些，嘴朝门后的床铺呶了一下，说：“在，在这儿。”
　　张岩娟往屋子里走了两步，看到门后李孝先半卧在床上，面呈土灰色，双眼深陷，眼圈发黑，无力地半躺在那里，张岩娟心里一紧，吃惊地问道：“孝先，你这是怎么了？”
　　李孝先没想到张岩娟能来看他，他显得异常地激动，他惊讶地叫着：“哦，岩娟！”，他发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就改口说道：“哦，师傅，你，你怎么来了？”说着，强打精神地要坐起来，张岩娟赶忙说道：“哦，你不用起来，就躺着吧。”她看了一眼刚才那个人，说：“ 你几天没去车间，虽然是实习，但目前都视同车间职工，所以，车间派我来看看，也好放心些。”
　　李孝先有气无力地说道：“哦，我的病假条交给我们部门的人了，他们没告诉你吗？”张岩娟摇摇头，这时，那个开门的人听着他俩说话的内容，就安心地做到桌子前，开始吃起饭来。
　　张岩娟尽量做出很自然的样子，她看着李孝先问道：“那你用去医院看看吗？你哪里不舒服？”
　　李孝先说话声好像比刚才大了些，说道：“我就是胃不太舒服，吃不下东西。”
　　同屋正吃饭的那个人听了，“哼”了一声，说：“是脑子不舒服，不想吃罢了。”接着，他站起来，眼睛异样地扫了他俩一眼，说：“得，我到隔壁去吃了，别影响你的胃。”说着，走了出去，并顺手“砰”地把门带上了，张岩娟有些尴尬，她走向门口，想去开门，外面那个人好像意识到什么，他又在外面把门推开到了虚掩的程度，然后走了。
　　李孝先把身子往里靠了靠，挪出床边，说道：“岩娟，你坐会儿吧。”
　　张岩娟看了看，走到屋子中央的桌子旁的一张凳子边，说：“我坐这儿吧。”
　　李孝先侧了一下身子，看着她说：“屋子里是不是太乱，太脏了？”
　　张岩娟十分理解地说：“哦，集体宿舍都是这样的。”
　　李孝先有点好奇地问道：“怎么？你住过？”
　　张岩娟点点头，说：“嗯，以前，我爸春节回来的时候，我们都是来这儿住的，男生在二层，女生在三层，一过春节，外地的职工都回家了，能腾出好多房间。”张岩娟看到他比刚才有点精神了，说道：“孝先，不管怎么样你也应该吃点东西啊，不然，身体真的要垮的。”
　　李孝先很是感激地看着她说：“你来了，我真的觉得好多了。”
　　张岩娟看了一下时间，说：“用不用我给你打点饭去？”
　　李孝先依然一副吃不下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说：“食堂的饭，不吃也罢。”
　　张岩娟内心十分着急，但也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该怎样劝导，她坐立不安，焦虑地说道：“那我晚上在家做好饭，然后给你送过来吧。”
　　李孝先心里是渴望再见到她的，精神又好了许多，但是也有点过意不去地说：“哦，那你就又要跑一趟了。”
　　张岩娟毫不在意地说：“哦，我离着这么近，很方便的。”
　　这时，门外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这是中午休息的人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房间去上班的声音，张岩娟看了一下时间，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去上班了。”说着，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路过李孝先的床边时，李孝先拉住了她的手，张岩娟也稍微停了一下，李孝先一双忧郁的眼睛望着她，非常依恋地说道：“我，特别的想你。”张岩娟的心早已融化，她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并不多见的温柔，轻声说道：“孝先，你好好休息吧。”然后，慢慢地转身走了。
　　临近下班时，车间主任胡志斌开始在车间做巡视，他忽然发现今天张岩娟早早地就关掉了机床，打扫干净了卫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胡志斌好奇地问道：“哎，岩娟，今儿怎么这么准时下班啊？干嘛呀？有事儿啊？ ”张岩娟没有回答他，坐等着下班的铃声，铃声一响，她立刻往家走去。
　　隔壁老刘在厨房看见张岩娟今天晚上又是熬小米粥，又是烙鸡蛋饼，笑呵呵地说道：“呦，小娟啊，今儿怎么想着心疼自己了？不凑合了？”张岩娟敷衍着说：“哦，刘大哥，今儿我有点儿犯馋了。”说着，又烙了一张最大的饼，放到了老刘家的盘子里。老刘满是欢喜地说：“哦，还想着我呢，得咧，那我再就喝口酒去。”张岩娟回到房间，把刚烙好的饼留出两张放进一个饭盒里，又将小米粥倒进一个单位发的带盖儿的瓷碗中，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时间，把那两张单留出的鸡蛋饼给楼上孙平的妈妈王玉兰送了过去。
　　王玉兰刚从市场上回来，正喝着水呢，看见张岩娟给她送来鸡蛋饼，很是高兴，但也客气地说道：“哎呦，岩娟啊，我这马上就做饭，很快就得。”张岩娟把饼放到桌子上说：“我今儿回来的早，正看着您回来呢，您晚上就少做点儿吧。”然后，起身就走。
　　王玉兰笑呵呵地说：“那我就不做了，哎，岩娟，你干嘛这么着急走啊？哎，坐会儿啊。”王玉兰挽留着她，但是，张岩娟头也不回地说：“哦，阿姨，我还有事儿呢，先走了。”王玉兰话留半截，很是不解地望着她跑出去。
　　当张岩娟再次推开李孝先住的宿舍的房门时，吃惊地看见他已经坐在了屋中央的桌子边，她惊讶地说道：“哦，你能起来了？看来好点儿了？”
　　李孝先看见他如约而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但举手投足间依然是有气无力的，他说：“嗯，你中午来了之后，我就觉得好多了。”
　　张岩娟把小米粥和鸡蛋饼放到了桌子上，说道：“那你吃点吧。” 李孝先听话地点点头，张岩娟用眼睛扫了一眼屋子，问道：“哎，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吗？”
　　李孝先低头喝了口粥，说：“哦，他们都出去了，一会儿才回来呢。”
　　张岩娟感到很好奇，问道：“他们知道我来？”
　　李孝先抬头看着她，特别平静地说：“哦，是的，我怕你难为情，让他们暂时回避一下。”
　　张岩娟被他这样一说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试探地问：“你猜到我会来？”
　　李孝先肯定地点着头，说：“你说过了，就一定会做的。”
　　对于李孝先猜出自己的心思，张岩娟表示不可思议地摇摇头，然后看着他吃饭，李孝先虽没有吃的津津有味，但显然是非常可口，他缓慢而舒心地吃着，张岩娟说道：“平时你总嫌厂里的饭咸，加上你又不舒服，特意做的清淡些。”
　　李孝先满意并感激地看着她说：“哦，我吃出来了，非常可口，感觉还很香。”
　　张岩娟看见他全部吃光了，颇感意外地说：“中午看你特别虚弱，所以，没给你做太多。”
　　李孝先显然精神好了很多，他擦了一下嘴，说：“其实，已经很饱了，但是，感觉很香，就都吃了。”张岩娟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快乐的笑容，李孝先望着她，问道：“干嘛这样笑啊？很开心吗？”
　　张岩娟一边收拾着饭盒，一边说：“嗯，看见你能吃了，就放心了。”
　　李孝先看见她要走的样子，连忙拉住她，说：“娟，别，别急着走，我有话说。”
　　张岩娟还是惊慌地抽回来了手，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门，李孝先不知是激动还是用力过度，身体一下子虚弱地靠在了桌子上，大口地喘着气，张岩娟赶忙扶着他，然后，她坐到了他旁边，说：“孝先，你别太着急，有话慢慢说。”
　　李孝先稳定了一下情绪，看着张岩娟，深情地说道：“娟，我，特别想你。”
　　张岩娟表示知道了，说：“哦，我不是在这儿嘛。”
　　李孝先忽然变得忧郁哀叹起来，他忧心忡忡地问道：“娟，你喜欢我吗？”
　　张岩娟瞟了他一眼，有点嗔怪地说：“你看，你又问了。”
　　李孝先有点固执地说：“我想听到你亲口说出来，你喜欢我吗？”张岩娟看着他执拗的样子，点了一下头，声音特别低地说了句：“喜欢。”说完，脸有点微微泛红，李孝先长长地吁了口气，因为害羞，张岩娟感觉有点热，她站了起来，说道：“那个，孝先，我回去了。”然后，她又提醒着说道：“你也早点休息吧。”
　　李孝先也慢慢地站起来，往门后自己的床铺走去，说：“好的。”他坐到了床边，张岩娟也将空饭盒等收拾到了一个布兜里，向门口走去，经过李孝先的床边时，李孝先温柔地拉住了她的手，不舍地说道：“真想让你再多呆一会儿，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张岩娟听着他伤感的语气，本想收回的手停在了那里，她感到李孝先的手心是温热的，不知是紧张还是刚喝过粥的缘故，李孝先的手心渗出了汗，他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地往身上擦了擦，然后准备再次拉住张岩娟的手时，张岩娟便趁机自然地缩回了手，然后关切地说道：“好了，这下你可以安心地休息了吧？”
　　李孝先点着头，神情气色明显地好转了许多，他说道：“真的感觉好多了，娟，我明天就去车间。”
　　张岩娟已经往外走了，她说道：“哦，没关系的，要是还不舒服就多歇一天。”
　　李孝先说：“我的病假就到今天，明天我要和你在一起。”
　　张岩娟微笑了一下，说道：“你赶紧躺下休息吧，我走了。”然后站在门口，直到看着他躺下了，才轻轻地带上门走了。
　　当她快要出厂门口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她回头一看是赵宝刚，就停下了脚步，等着他走近了，叫了一声：“师父。”然后问道：“您怎么走得您这么晚啊？”
　　赵宝刚说道：“哦，我做了一下三季度总结，稍微拉拉晚儿。哎，你这是干嘛呢？怎么这么晚还在厂里？”
　　张岩娟举了一下手里的布兜说：“李孝先病了，好几天没来，我去看他了，他不是我徒弟嘛，给他送点粥。”她看了看天色，说：“师父，您吃饭了吗？”
　　赵宝刚说：“没呢，不过，我跟你师母说了今儿晚回去。”他也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又往厂宿舍望了望，想了想说：“哦，岩娟，这天黑的，就不要瞎跑了，下班直接回家。嗯，还有啊，这次派到车间实习的人员，其实就是适应一下厂里的环境，不是真的要学习干活，和你与孙平跟着我学徒，性质不一样，所以，你呀不要过于认真。”
　　张岩娟点着头，表示知道了。两个人出了厂门，赵宝刚又往前走了走，把张岩娟送到了筒子楼门口，看见她进了楼门 ，他心有所悟地皱皱眉，然后 ，往回朝自己家住的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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