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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
凤麟洲,在西海之中央,地方一千五百里,洲四面有弱水绕之,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而天界天河里的水,就是来自于这西海凤麟洲的弱水。
不仅如此,这冥界的忘川水,也是来自于此,唯有这世间最是至真至性的灵魂,才能从忘川河上走过,不然落进忘川里,就是大罗金仙,也自救不得。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我就是这漂在弱水里的一根羽毛呀。
我在这浮世间飘飘荡荡,从天河又去了忘川,一片羽毛在水底飘摇,像是这世间只有我一个,能够停留在弱水之上。
我随着弱水到处走呀,遇见过天河边白色衮衣的寂寞帝王,神色复杂的看着远远流去的河水。偶尔的时候,他会在天河里泡一泡尾巴,波光粼粼的银白龙尾铺展开来,与水面上星星点点的涟漪相得益彰。他绣着凤鸟的衣袖垂在水里,偶尔从我身上扫过,像是微风拂过羽毛。
哦,我又忘记了,我本来就只是一片羽毛。但我总觉得,我不该只是一片羽毛。
他的神情总是孤寂的,像是残秋里最后一片执着留在枝上的树叶,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寥。我曾经很想在他身上漂过,去看一看那段漂亮尾巴,摸起来的感觉如何,可惜我只是一片随波逐流的羽毛,跟着水流到处跑,我摸到过他瓷白的手指,触碰过他殷红的唇瓣,唯独没有靠近过他铺陈一地的龙尾。
有的时候,他身边会有一个蓝色衣裙的仙子,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像是一朵默默无闻的昙花,开得清幽淡雅。可是这个时候,他总是会格外的生气,每一次我想要听清楚他们到底在吵些什么,就会被身后奔流的河水往前推着跑。
忘川水的味道比起天河来说,要难闻许多,忘川河边的魔尊,也没有天河边的帝王来的好看。
有时候是他一个人,有时候,是他的一家人,一起坐在忘川河畔,眺望河那边的天界。
那是我所见到他的,最常见的姿态,坐在河边视野最好的那块石头上,远远的看着忘川另一侧的风景。时间久了,他坐的石头也开了灵智,痴痴地看着对岸的风景。
明明是一眼就可以看过去的地方,一面是寸草不生的魔界,一面是繁花似锦的天庭。
时间久了,每一次我经过的时候,这只石头精怪,也会同我说几个故事,说是曾经也有一样东西,在这忘川河上漂起来过。好像是一具白骨,一具被人啃食过的,残缺不全的孔雀骨。
我明明已经去过很多的地方,听过很多的故事了,却还是会在听到这段故事时,感同身受的为之叹息,觉得自己这跟羽毛,哪哪里的都不舒服。
真奇怪,我明明是一片没有血肉的羽毛,却觉得自己也混身都疼了。
听说,那具孔雀骨在忘川河里漂了很久,久到都漂出了忘川河,也没有一个人把它收殓起来,也不知道最后去了哪里,是沉在了这忘川水里,还是被哪一个路过恰好看见的好心人,顺手给她收殓了。
而我每一次也会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即使我一片羽毛,根本不会说话。
“不是呀,那具白骨,早就漂到西海了呀。”
弱水的尽头是西海呀,每一次我漂到西海,都不记得之后会发生什么,只记得我到了西海,又离开了。
西海的水可真冷呀,海中心,洁白的孔雀骨泡在殷红的血水里,把一汪清水都染成了绮丽的粉红色,像是少女最羞涩的梦境。
洁白的孔雀羽落在洁白的孔雀骨上,原来,我曾经是这副白骨的主人啊。
洁白的孔雀羽轻轻从洁白的孔雀骨上碰了一下,而后随着河水往前漂去,红色的鲜血里封存着我不肯忘去的执念,可惜啊,这羽毛太轻了,我怎么装得下这一池的执念,离开这片湖水,我就又忘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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