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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膝欢
司理理。
李思思。
她出生的那一年,父亲远赴战场,唯有母亲怀着她,一个人在偌大的王宫里,等着父王回来。
后来,她出生了,那一天平平无奇,如果非要说有些什么不一样的,大概就是那一天,风吹的喧嚣又彷徨。就如同她在南庆的地位一样,平平无奇,可有可无。
母亲每一日都会去城墙上等着父亲,即使后来月份大了,也未曾有一天落下过。除了她出生的那天,风吹的格外大,母亲提前了几个时辰回宫,而后,就生下了她。
母亲说,要等父亲回来为她取名字,就只是随意乖宝乖宝的唤着,可是啊,等待一个人的日子太难熬了,她就有了一个小名,叫思思。
思,是思念的思。
是一个女人用一辈子去思念一个人永远没能回来的人的思。
她没有等到那个女人等了一辈子的男人,战场上瞬息万变,宫里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太子阵亡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女人,她的生母,历史上寥寥记载的,太子妃郑氏。
没有一个人在那时候想到过,太子与昭王的争斗,最后的获胜者会是那个从来不显山露水的诚王世子。
没有人知道,太子妃与昭王侧妃,会是自幼相识。
也没有人知道,太子与昭王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胜者为王,无愧于心。无论最后胜利的一方会是谁,他们依旧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
他们做得了龙椅之上高高在上的皇,也当得起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王。
昭王侧妃,那位婉夫人带着她,和昭王最小的孩子,一路奔波逃去了北齐,而昭王叔,为了送走他们,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上。
那片留着她亲人尸骨的繁华大地。
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昭王叔,她也曾经好奇过这个与父亲齐名的王叔,她一直不明白,父亲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才会让母亲对他,满怀思念。
昭王叔呢,又和他像吗?
那最开始记忆里幻想的模糊影子,和永远站在城楼上思念一个人的女人,就是她最开始,对于父母的全部印象。
世上再也没有李思思了,或者说,从来没有过李思思,她的父亲,还没有来得及给她一个名字。
她有了一个名字,叫司理理,还有一个新的,会带着他们东躲西逃的母亲,和一个尚且娇娇软软的弟弟。
遇见战豆豆,从来是一个意外。
那时候,是一个上元佳节。母亲总是为自己没有办法给我和承昭一个好的生活而难过,那一天是她难得开心的时候。
弟弟一时开心,笑着闹着要去猜灯谜,母亲出生世家,见小孩子开心,也就为他们赢了两个精巧的玉兔灯。
无论是在南庆还是北齐,女子想要读书识字,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终归是有些难度。
那个店家看母亲三言两语就取走了店里最好的灯笼,那一行人看起来又不像是有闲钱送女孩儿去读书的人家,一口咬定他们作弊。
母亲一时之间无法脱身,又害怕真的有人来查几人身份,只得说那灯不要了,那店家得了甜头,却还要变本加厉,还要母亲赔他金银。
战豆豆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那时候他也是个和她差不多大小,十岁左右的少年郎,还没有日后不假颜色的气度,只是气呼呼的站出来指责那个店家。
战豆豆自幼就生得英气,脊背挺直把他们护在身后。少年身量尚未长成,却格外有安全感。她透着肩膀去看他如出一辙的稚嫩脸庞,和他回头看顾时,坚定目光。
三日之后,我又被带到了他身边。
太子出行,何等大事。即使是一时兴起的路见不平,也有大把的人盯着他,母亲辛辛苦苦躲藏在北齐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传进了那个诡谲云涌的地方。
司理理成了战豆豆的伴读,她的弟弟也被养在了一个她所不知道的地方。母亲倒是与她一般被放在了宫里,她从南庆昭王的婉夫人,变成了北齐帝王的莞夫人。
他是一个很好的玩伴,即使知道了司理理的身份,他也依旧会想那个上元节一样,牢牢护在她身前。
司理理曾经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是很久很久,她们会永远像小时候一样,在天冷的时候躲进彼此的被子里,偷偷的咬耳朵。
可很快他就登基了,那个小时候义无反顾挡在我身前的少年,也变成了这个国家英明神武的君主。
她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与她印象中的样子背道相驰,看着他肩上的担子越压越大,也看着他越来越少笑。
司理理总是没有任何办法去帮他的,就好像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去拒绝太后要她去南庆的旨意。
选定范闲,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南庆对于司理理而言,真的不是一个很想踏上的地方。
这里的局势还很明朗,这里的皇子还没有成长到像当年那种动乱一样,足够强大的年纪和野心。
范闲,就是这样一颗被别人扔新进这汪平静池水中的石子,也是最大的缺口。
可见到他的第一面,她就后悔了。如果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是庆帝的儿子,或者他并没有那样一张,像极了他父族的脸。她大概都会毫不犹豫地利用他。
他生得太像司理理小时候无数次在记忆里出现的那个,被幻想出来的荒谬的影子。她一直以为她已经忘记了的影子。
她还是整夜整夜的做梦,来南庆之前所做和的所有打算,都在此刻需要重新部署。司理理忽然意识到,她可能没有办法,再回到北齐了。
后来,她见过一次庆帝,在南庆的街道上,他买了一碗馄饨,轿子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个老人的身影来。
和她想的一点也不像。
和她想的,又一模一样。
后来,北齐有几个人精不知道范闲的人真实身份,连庆帝都开始默认这样一个古诗的时候,她见到了陈萍萍。
那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可他的眼睛依旧很亮。他说,“你好,司理理,我是陈萍萍。”
她忽然很好奇,叶轻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可以有这样多的人,为了她至死不渝,此生不悔。
临走的时候,她问了陈萍萍一个问题,“你后悔了吗,后悔帮助叶轻眉让庆帝上位。如果他依旧是那个诚王世子,可能一切都还很美好。”
她看见那个老人眼里的光忽闪忽灭,而后独自一人转动轮椅,向属于他的院子里走去。可是她一直到最后,都没有等到一个答案。
她最终还是回到了北齐,选择替范闲做最后一件事。回到啊,她童年是近乎所有的记忆都留在了这样一个原本不属于她的国度里。
她从来不知道,也想不清楚,对于范闲,她是一个什么样的看法。她太想知道,漫长的思念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可她选择放弃了,范闲大概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劝说战豆豆放过言冰云。
她祝范闲,早日得偿所愿,也不枉他千辛万苦来北齐走上这一遭。
祝他结良缘,祝他百年好。
自此以后,山长水远,再见无期。
战豆豆有了一个女儿,一个和范闲的女儿。而她,选择嫁给了战豆豆。
听说范闲被言冰云杀死的时候,恰好是红豆饭的满月酒,战豆豆抱着孩子,笑着问她,“理理你看,这孩子的眼睛,像不像你?”
司理理大概很像她的父亲,那个叫红豆饭的孩子,大概也很像她的父亲。
司理理和战豆豆的名字,在史书上也会牢牢记在一起,和他们的女儿一起。
而范闲,无论是在哪里,也都有他的去处。记着他的,一个言冰云也就够了,何必在加上一个外人。
司理理已经有一个弟弟了。
李思思,也只会漫长的活在其他人的思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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