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成仙

　　良玉挑剔的又看他几眼，放下心的收回袖子里头的巴掌道：“我们妈妈也给她请了不少名医。燕都府的小王爷还专门请宫里头的御医看过。不过大家都说，那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毒，一辈子都治不好。”
　　“那就太遗憾了。”颜开不由拍着大腿道。
　　“我们都这么说。”良玉道，“不过这样也好，明姬姐姐常说世上坏人那么多，她也乐得眼不见为净。”
　　颜开不由笑道：“坏人的心肠是长在肉里，便是有眼睛，也不一定看不见。”
　　“明姬姐姐说了，好人是看得见的。”良玉立即梗着脖子反对道。
　　“你姐姐又看不见，怎么知道好人和坏人？”颜开道。
　　良玉无所谓和他争辩：“别人我不知道，但明姬姐姐说了就是对的，明姬姐姐说你是好人，你便是好人。”
　　“你明姬姐姐又没有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是好人？”颜开奇怪道。
　　良玉语塞，但是她很快换了一副我就信我姐姐你奈我何的态度：“反正明姬姐姐说的都对。”
　　“对对对，瞎子能看到好人。”颜开笑道，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有些可爱。
　　“你就笑话吧。”良玉气鼓鼓的瞪着他，很快就得意洋洋，“她也就只有这一个缺点。”
　　颜开扑哧一笑：“看来你和她很熟，帮我引荐一下，我想知道你这位明姬姐姐怎么看出来我就是个好人的。”他拿出一把金豆铺在桌上。
　　良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很快她就摇头，将那些金豆推还给颜开：“休想贿赂我。”
　　“有钱也不行？”颜开问道。明明看到金豆的那瞬间，这个良玉眼睛一亮。
　　“不单单是您，便是皇上王爷们过来，也是不成的。大家都想见花魁娘子，你们男人啊，指不定心里还在想，要是能亲亲脸蛋摸摸小手，再做些关灯的事就更好了。”
　　颜开点头：“对啊，男人嘛，想的就是这些事。”这不是废话，花钱不就是为了泡妞？颜开玩弄半天酒杯，见那良玉只是气鼓鼓绷着腮帮，倒是想了另外一个办法：“倘若我说能治好你姐姐的眼睛，总该可以引荐了吧？”
　　“当真？”良玉惊呼出声，但很快就摇头，露出狐疑，“你身上一没药味，二不带药箱，不可能是大夫。若是想找这样的借口亲近明姬姐姐，妈妈可饶不了你。”她又神神秘秘凑过来和他压低声音道，“我和你说，之前好几个人也找这样的理由，都被妈妈识破叫人拉出去打折了双腿。”又看了一眼颜开，认真道，“你长得这般好看，又是个好人，若是瘸了拐了，那就可惜了。奴家劝公子还是好好读书，我明姬姐姐最怜惜读书人，瞧你诚心诚意，指不定还是愿意看你一眼。哦——不对，她看不见。”说完连忙吐吐粉舌。
　　颜开心中好笑，这小丫头看起来单纯，却是个心眼多的，正拐着弯笑话我读书少。
　　不过这良玉又继续小声道：“其实你读书也没有用，你读再多的书，也是为了功名利禄。那太子爷不是也说要好好念书，得皇上看重。他说过只爱我姐姐一人，可如今掌了权，第一件事却是选一家门当户对的太子妃，皇榜告示张贴得到处都是。你们这些男人，说到底就是贪图她的美貌罢了。”
　　颜开一愣，笑道：“听你口气，似乎和那花魁很熟。”
　　“那是自然。我和明姬姐姐是老乡，从一个地方逃难出来的，自然比其他姐妹更亲密些。”良玉扬扬下巴，得意的说道。
　　“哦？你们是从哪里来？”颜开问道。
　　良玉却是往后张望几眼，慌忙提起裙子急忙道：“得空再聊吧。我该走了。”说着还不忘翻翻白眼，打击他道，“我和你说，明姬姐姐那儿，你便死了这份心吧。”
　　她刚跑远，便有个挽着高髻的女子气喘吁吁跑过来，仔细一看，她腮上的胭脂指甲上的豆蔻都晕开了些。
　　“幸好这死丫头跑得快。”她暗狠的跺跺脚，甩了甩帕子，看向颜开时眼睛不由得一亮，重新摆了一个自认为最好看的表情，歉意施礼道，“公子爷好等，奴家月霞来迟了。”
　　这个才是本该安排在这个座伺候的姑娘。
　　颜开瞧她也是个大美人，便不计较刚才发生了什么，笑问道：“要是想和那明姬共度一夜，我需要拿出多少银两？”
　　月霞嘴角抽了抽，脸色有些难看：“这个......公子爷不知，明姬向来性格古怪，不爱见客。”
　　“哦？刚刚我听说她喜欢读书人。”
　　这个死丫头都胡说什么了？月霞脸色更沉，不过强挤出微笑道：“她在门外写了一副对子，上联写着明月依山山月明。说是要是能对出来，便可以和她秉烛夜谈。可有当今太子给她做靠山，便是有这个才华，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对出来。故而那对子已经挂了大半年。无人敢揭。”
　　“她是太子的女人？”颜开问道。
　　“怎么可能？”月霞音调徒然微拔，对上颜开惊讶的神情，她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用帕子沾了嘴上的胭脂，讪笑道，“奴家是说太子爷身份高贵，怎么会喜欢她？不过是见她舞技不错，赞了一句‘月下仙姝’，才被有心人以讹传讹，给了她花魁之名。其实估计是可怜她目盲，好给个名头令她在这风尘之地立足吧，终究名不符实，公子不必当真。”
　　女人之间的嫉妒令颜开汗颜。
　　颜开徒然觉得面前这人面目可憎，冷淡的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什么？”月霞乍没反应过来。
　　“不需要你伺候了。”
　　“公子？”月霞脸色骤沉，姣好的面容瞬间扭曲起来，声音也拔高道，“是不是刚才那丫头说了我的坏话？”
　　颜开越发厌恶，当即皱了眉头。他未曾再次开口回答，突然从外头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声：“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
　　他随人群出去一看，果然见到怡红院一处独立的阁楼被烈火包围，浓烟滚滚，十几个小厮提着水桶抢救，但那火势极其凶猛，根本靠近不了，泼上去的水也没有作用。
　　那月霞跟在他身后原本还要解释什么，突然认出烧着的地方，蓦然眼睛一亮，心中大喜道：“是芬芳楼！”
　　旁边有人议论：“似是花魁住的地方。”
　　“你说什么？”颜开蓦然一惊，一下子扯住那人。
　　那个人同样是这怡红院的姑娘，猛地被谁抓住了衣襟，吓得一下子哭了出来：“你要做什么”
　　“那被火烧的地方是谁的住处？”
　　“明姬的。她向来喜欢清静，妈妈就叫人给她盖了独立的院子。我们都不许进去。”那人还絮絮叨叨说了别的什么，但颜开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只感觉错过了什么难得的东西。
　　混乱的人群中，有人正在呼喊：“良玉，良玉。”
　　他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愣愣的扭过头。
　　身旁的月霞见他如此神情，有些害怕。她本来是想傍上一个年轻的金主，可惜这个金主好像有些不正常。不过她很快想到一件事，赶紧趁乱回到自己的住处。
　　距离颜开不远处，一脸恐慌的老鸨正牢牢抓着良玉的手，良玉连忙帮她扶平胸膛：“妈妈，妈妈，你慢些说。”
　　那老鸨缓了口气，急急问道：“良玉良玉，看到你明姬姐姐了没有？”
　　“没有啊，她不应该回房了吗？”良玉问道。
　　老鸨听此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妈妈，您说什么？”良玉问道，很快反应过来，颤抖着嘴唇摇晃老鸨道，“妈妈，你告诉我，明姬姐姐出来了对吗？”
　　老鸨却将她狠狠推开，兀自从地上爬起来道：“明姬死了，太子肯定饶不了我们。太子知道这事之前，我们得逃命，赶紧跑，赶紧跑。”
　　“明姬姐姐没死，明姬姐姐没死。”良玉抱住老鸨的腰，“您多派些人，明姬姐姐还在里头，快去救她......”
　　老鸨一巴掌扇到她脸上道：“她被烧死了，我们都得陪葬！你懂吗？”
　　那巴掌打得极重，令良玉脑袋发懵。等她回过神来，老鸨已经跑远了。
　　颜开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手帕。
　　她也不接，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那燃烧的芬芳楼喃喃自语：“她们老是笑话我是明姬姐姐的跟屁虫，可是我本来就是她的侍女，跟在她身后有什么不对？如今她死了，我也活不成了。”说着她宛如中了魔障般义无反顾的冲向那火堆。
　　“你疯了吗？”不等颜开拦住她，有人动作更快。却是之前的那个小厮。
　　他抱住良玉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但见良玉抖得剧烈，慌忙将她搂在怀里，连声安抚：“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些了。”
　　良玉这才咬着他的袖子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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