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压星河

　　自那次宴会后，李瑾再没见过明月，
　　听说每日上揽芳华邀她过府献舞的人快将揽芳华门槛踏破了，而明月一概未应，只专心钻研下一支舞。期间闹事的人也不少，皆是为了一睹芳颜，但揽芳华在上京城屹立多年，背后的关系人脉不少，更何况多少权贵世家等着邀明月献舞，闹事者自然掀不起风波来。
　　“明月，为何平王府的邀约也拒了？”
　　婉娘着实不解。
　　“我初出茅庐，轻易应下邀约，往后
　　必然辗转各个府邸，沦为只供人取乐的玩物。当我的新鲜劲儿过去了，揽芳华又该推谁出来？婉娘，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揽芳华这些年虽在上京城风声水起，出了这里却鲜少人知？”
　　婉娘默然，她的确不懂。
　　“因为揽芳华的‘芳华’指的是年轻貌美又善舞的姑娘，而不是‘舞’本身。再年轻貌美善舞的姑娘，总有容颜老去，身肢僵硬的一天，而一支舞本身若是经过精雕细琢，成为上品，会源远流长，被竞相模仿。揽芳华想要往上走，要靠舞，而不是源源不断的姑娘们。”明月淡漠地说着，这些年她见识了太多曾经盛极一时的舞伶，因为年龄渐长，或是焦急地寻求良人，或是勾搭贵人一跃成为人上人，或是努力地想要留下来做乐舞坊的教导娘子。
　　“那该怎么做？”婉娘叹了口气，明月自小不爱说话，却极有主见。
　　“推陈出新，不断创出惊艳的舞来，一支舞可以有多种形式，独舞改编成双人舞、三人舞甚至是群舞，但每一种形式不可跳的太频繁。要让其他乐舞坊竞相模仿，众人却大多只记得揽芳华的舞。到时候便可按邀约之人的地位和所出银两择不同程度的舞过府献舞。另外，从小培养一个舞伶的时间太过漫长，可每年向各地招收条件优越的舞伶，给与丰厚的待遇，年满上限者可自行选择出路，即使到别的乐舞坊做教导娘子，也是极好的。更有甚者，可能会被请去王公贵族家做小姐们的教导嬷嬷。”
　　婉娘看着明月，大为震惊，这是要将揽芳华推到什么样的高度？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也从未听说过。可她的确被明月说服了，当年的她也曾被人一掷千金只为她一舞，也曾红极一时，后来年龄大了，新出的舞伶越来越多，谁还记得她？索性她还算幸运，接下了揽芳华，可还有太多不知名的舞伶年龄到了就被放出去，然后各自不同的人生……
　　“婉娘，我不愿成为玩物。”
　　明月说完，婉娘久久不语，一时间想到太多，她初来乐舞坊的场景、她多年来又是如何苦练、被人欺辱只能默默躲开不敢言语……所有人只拿她们当取悦人的物件，可凭什么，她们大多数人都干干净净，卖艺为生。
　　“听你的，你专心编舞，我去安排其余的事。”婉娘下定决心一般地道。为什么不能试着改变玩物的事实？她们这群女子有苦练才能，可供人欣赏舞艺，为何一定要以此供人取乐。自古卖艺卖身分不开，多少清白姑娘因生存卖艺，却还是逃不过被卖身的下场，何其悲凉……
　　婉娘走后，明月望着窗外良久未动，她们这样的人，清白人家都是嗤之以鼻，总觉得她们是靠外貌和手段生存，想要改变这些，漫长又艰难。等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会有一个人在云后等她吗。眼前浮现出一到身影，月牙白的圆领袍，腰间琉璃革带，脚上暗纹黑靴，青丝用白玉簪挽起，一双眼睛和星空一样亮。
　　明月突然笑了起来，她大概明白了，她心里有他。那个少年有那般干净清澈的眼眸，又多次帮她，有些心动也是正常的吧。这样的情愫大概也称不上喜欢，只是一点心动和感激？明月抚了抚额，还是赶紧忘记这个人吧，他这样的身份和年纪，怕是家里早就给订了一门好亲事，又如何可能和她有交集。
　　而李瑾此刻正听着护卫回禀消息，知晓她近日都未曾应约，足不出户地在乐舞坊编舞。
　　“公子，您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起这些了，您不是一向都不爱管这些琐事吗？”李瑾的贴身护卫拾一奇怪道。公子向来是个风光霁月，不理世俗的人，看似对谁都谦逊有礼，其实除了定远将军家的长子容泽，谁都不过多亲近。
　　李瑾淡淡瞥了一眼拾一，拾一立刻闭嘴。
　　“此事不可透露给他人，谁都不行。对了，你放才说每天都有人在揽芳华闹事？”
　　“是啊，不过问题不大。”
　　“备马，去揽芳华。”
　　“？？？”拾一满脸疑惑地去牵马，又满脸疑惑地跟着自家公子来了揽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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