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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
南烈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不对。”他问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夏海，“为什么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你看着我离开？”
“其实没什么特定的理由。”夏海微微一笑，在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但硬要说的话，大概是……”
路灯的光渲染着时间，而声音则被时间所渲染着，径直穿过面前长长的道路，没有尽头。
“……大概是，你的背影会令我感到安心吧。”
冲冷水澡的后果是，夏海感冒了。
就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渗进皮肤肌理，但包裹在外面的却是一层滚烫的半透明质的薄膜。
夏海觉得身体忽冷忽热，顶着晕晕乎乎的脑袋望着站在床前手拿刚从她嘴里取出的体温计的藤真。
“呃……不会是高烧吧？”她问。
“……是。”藤真顿了顿，点头，并随手将体温计放进桌上的水杯里。“及川。”转过身来，男生脸上的表情是严肃的关切，“你好好躺着，我去花形那里拿药过来。”
“唔……”夏海还没反应过来，便迎来藤真掀起被子的动作，她身上穿的队服外套也在霎时之间被男生扒了下来……看那身手敏捷的样子，就像经常扒人衣服似的。
这么想着，夏海笑起来：“藤真……你很熟练啊。”
“什么熟练？”藤真微微一愣。
“就是脱衣服。”
“……”
大概是烧傻了，夏海在讲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很像是在调戏。便蓦地闭上了嘴，却一下子发现藤真的脸……竟然变红了。
“呃……那个……我有药来着。”迅速转移话题。
“……有么？”
藤真转过头，像是躲避着夏海的视线，“在哪里呢？”
“被你脱下的队服口袋里。”又是脱口而出的回答。
“……”藤真再次一怔，泛红的脸颊被旁侧的台灯灯光照的通通透透。夏海一瞬认为自己是产生了诡异的幻觉，她竟觉得藤真是在害羞。
——肯定是烧糊涂了吧。
“这个？”藤真从夏海的队服外套里摸出一个深蓝色的罐子。
“对。”
“这是……”打量着罐子上的标签，藤真不自觉的念了出来，“南龙生堂……”
“恩，是麦迪……”话说到一半速改口，“……南给我的。”
“南烈？”有些明知故问的藤真，脸上的表情蓦地变得比之前还要严肃，“这个要怎么用？”他问，随即揭开盖子。
一股浓郁而温淳的香气霎时浸入鼻腔。
罐子里的膏体泛出蜂蜜一样的色泽，像极了灯光照耀下的，藤真的头发。
——还真是秀色可餐呐。
这么想着，夏海不住的看了一眼藤真那颗栗色的脑袋，嘴角抽搐着道：
“……直接吃掉就可以了。”
做了一个梦。
梦见藤真健司的头发是假的，揭开以后下面露出一颗明晃晃的光头。
“这个其实是炒面。”光头的藤真依然很帅气，他手里拿着自己的头发，微笑着说，“很好吃的哟。”
“……”夏海张大了嘴，对这一切简直难以置信。
“真的很好吃哟。”但藤真依然微笑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将头发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感叹，“唔……是酱油口味的哟。”
——被吓醒了。
夏海深深的认为，这个梦的惊悚程度是和喜感程度成正比的。
于是她在一大早看到藤真的时候就忍不住想笑。
“怎么了？”确认夏海已经退烧的藤真，对她脸上有些扭曲的表情感到不解，“还不舒服？”
“唔……这个……”夏海顿了顿，心想这样邪恶的忍笑的自己在藤真那副关怀神情的笼罩下真是显得很小人啊……便终是忍不住的告诉了男生实情。
“这个……我昨晚做了个梦。”
藤真这样的人，听完以后大概会一笑而过吧……原本，夏海是这么想的。
却没料到……男生竟露出了一脸十分震惊的表情。
“这……简直是……”
老实说，这表情和他平时的样子实在太不相符，不相符到令夏海觉得此刻的藤真一定是被什么XXOO的东西附身了。
“真是……很巧啊。”
但事实上，藤真脸上的震惊的确是真实存在的而并非幻觉，“我昨晚也和及川你做了差不多的梦。”他神情惊讶的陈述着这样的事实，令夏海像做梦一样张大了嘴。
“——我梦见及川你也把头发摘下来吃掉了。”
这已经不是巧合的问题了！
“不……不可能吧。”夏海简直不敢相信。
“是真的。”藤真郑重的点点头，“我和及川君做了一样的梦。”
——这太诡异了！
夏海还是不太敢相信，但藤真目光里透出的真诚却使得她不能不去相信。
“那个……难不成我的头发也是酱油味的？”
于是相信了藤真所说的话的她，开始问起了傻问题。
随即迎来男生否定的答案。
像被『傻冒』这个词所覆盖了一样。
夏海突然发现，原来藤真不仅讲鬼故事很强，说起冷笑话来……也强的不是一般化。
“……不，及川的头发是番茄味的。”
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是指花形透一大早从藤真健司和及川夏海嘴里听来的诡异对话。
“呃……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是番茄味的呢？明明是金黄色的啊，金黄色怎么会是番茄呢？”
“唔……也许是一种新口味的番茄吧。”
“新口味的？藤真你有吃过？”
“……没有。”
“这样啊……不过番茄总比酱油要高级些。”
“呵，酱油也挺好的，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是酱油呢。”
“是颜色的问题吧，你头发的颜色像酱油。”
“像么？”
“唔……其实更像蜂蜜来着。”
“呵。”
如此诡异的对话在花形透听来犹如外星人之间的交流。
虽说藤真一向夸他是沉得住气的人，但是好奇心显然已经压过了他心里的那份深沉。
“藤真……”他终于忍不住的别过头去，一脸严肃（其实心里在抽搐）的问道，“……你们在讨论什么？”
“唔……”顿了顿，藤真以转过脸来注视着花形，嘴角扬起一抹……令人背脊不住发寒的笑容——
“……我们在讨论头发的口味哟。”
所谓的流行……就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即使后来长谷川高野永野他们一群人都加入了“你认为自己的头发会是什么口味呢？”的讨论行列……但训练的冲击是残酷的。
大家很快就忘记了早饭时的欢愉，身心全被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所覆盖。
覆盖，笼罩，渗透，最后是……融入似的麻木。
“大病初愈”的夏海，竟然展现出比其他人还要活蹦乱跳的姿态，在绕着体育馆跑了一百圈以后仍然精神奕奕。
“那个遥远的夏日，我与你相遇……”
并且还精神奕奕的哼唱起松田圣子小姐的名曲。
“咳……”这哼唱自然是吸引了松田圣子的铁杆粉丝花形透。满头大汗的他跟个鬼一样出现在一副陶醉状态的夏海身后，轻咳一声道：
“……及川，你觉得藤真如何？”
“哈？”对于花形的问题，夏海显然是很懵，“你说什么？”
“我说……你觉得藤真……”
这次只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因为花形看到藤真正朝这边走过来。被汗水沾湿的T恤衫紧紧贴在男生的身体上，美好的身形一览无遗。
“及川……”看上去很好很性感的藤真，甚至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性感起来，
“等下训练结束后，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么？”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那句话都应该是对花形说的才对。
但藤真的确在前面说了……“及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夏海想不通。
不过即使想不通，她还是自然而然的跟着藤真走了。
当然……是在冲完澡以后。
长谷川他们又嚷嚷着要去澡堂，而这次夏海不是退出的唯一一人，因为藤真跟着他退出了“是男人就要去澡堂啊！”的行列，以“我等下和及川有点事情”的理由，降低档次的和夏海一同回宿舍冲凉。
热水恢复了，不用再惧怕感冒的危险了。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两人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明媚又稍显忧伤的画面的浸染下，缓缓踏出了秋野高中……
“为什么不问我去哪里呢？”穿过一条马路以后，藤真转头看向夏海。
夏海愣了愣，随即嘴角抽搐着道：“呃……于是你现在可以回答了。”
“……如果我不说的话及川就不会问？”藤真问完抿了抿唇，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不。”夏海摇摇头，“我正准备问的。”
“恩。”
好像有什么质感细密的东西正穿过面前的道路，掀起一阵泛着咸湿味道的细风。
额前的发被吹了起来，视野蓦然变得更加清晰。
“我想去海边。”沉默了片刻，藤真微眯起眼睛，淡淡的说，
“……就是想让及川，陪我去一下海边。”
随着落日渐渐陷入云层之中，气温也随之降了下来。
注意到藤真的身上就穿着一件T恤，将衣服不住裹紧的夏海下意识的问：“你不冷么？”
“还好。”藤真微微一笑，在眨眼的时候，长长的睫毛扫过眼睑。
——漂亮的很想用相机拍下来啊。夏海想，也回以男生一个微笑：“穿过前面的大北町新会馆，就能看到海了。”
“恩。”
海平线上仅剩一丝残阳的金色。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上堤岸。不远处是阪南港，有航船的汽笛声含混着潮水声络绎不绝刮过耳侧。
扑面而来全是海的气息。
泛着灰蒙蒙的色泽。
又是熟悉的景象，广阔而辽远的海，将回忆的空间填满。
夏海吸了吸鼻子，鼻腔中顿时被咸湿感充溢，冰凉的，又带着时光的暖度。
时光像大海的波涛，永无止尽，此起彼伏。
以涌动的姿态穿过身体和心灵，全身心的感受着。
“那么，来这里干嘛？”夏海伸了伸懒腰，转头问藤真。
“恩……因为这里没什么人，所以决定在这里说。”男生顿了顿答道。
“诶？”
这样的回答还真是富有想象空间啊。
夏海的心里竟突然冒出了“藤真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社会有害的事情所以准备在这里忏悔啊”的想法。
不过要忏悔的话不是该去教堂么……于是这想法便很快被海风吹散。
“哦……”夏海点点头，又问，“你想说什么？”
“呵……”轻笑一声，藤真的视线打在夏海的脸上，
“……是有关那位大阪女生的事情。”
来了啊！来了！
夏海身上为数不多的八卦细胞在这一刻呈现全体开启之势，她目光灼灼的望着藤真：“恩，你快说。”
“呵，之前还拜托及川帮我追她。”藤真讲话的语速明显的变慢了些，就像是在反衬夏海的着急，“也许对及川你造成困扰了吧。”
“不不，完全没有困扰的。”夏海摆摆手，“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找我就好，如果我真的能帮忙的话。”
“恩。”
堤岸上的灯突然亮了起来，周围变得昏黄一片，与之相比，不远处的大海呈现出更加灰暗的姿态。
像没有画面的电影荧幕，只剩下海浪声在耳侧颤动。
“这是我第一次对人动心。”沉默了一阵，藤真继续说，“在对对方几乎不了解的情况下。”
如同将聚光灯都打在了他的身上。
面容姣好的少年，以温和而含蓄的表情，诉说着埋在心里的事。
“现在也不是很了解，对我而言，她的存在像一个谜。”
原来并不是没有画面，那画面分明存在于眼前。
大海的声音变成了背景音乐，辽阔的透进少年的心底。
“最开始我以为是好奇心作祟，所以我才会想更接近她。”
“恩”
夏海只是默默的听着，偶尔轻轻应一声。
她虽然不知道藤真口中说的那个“她”到底是谁，却仿佛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从男生身上传递而来的，名为“喜欢”的情愫。
“……但后来我发现，那其实就是喜欢。”
如此清晰，如此明朗，没有一丝的迟疑。
“男生对女生的那种喜欢，我该大方承认才是。”
“恩。”
——果然是藤真啊。
夏海在心里忍不住的感叹。
说起喜欢的时候没有一点别扭的感觉，自然而然的样子令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
“那你准备向她告白么？”夏海将双手插进裤袋里，仰头望向夜空。
漫天的繁星，印入眼中。
“我已经告白了。”
“诶？”
瞄向藤真，注意到男生脸上的笑容变得无奈起来，“不过她听不出来那是告白。”
“呃？”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她很迟钝么？”夏海嘴角抽搐着问，“还是说……你讲
的太拐弯抹角了。”
“呵。”又恢复了一贯的笑，“我无法对现在的她太过直白。”
“为什么？”
“因为……”思索了一下说，“……因为这会对她造成困扰的。”
虽然总是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总觉得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恶整。
但他今晚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吧。
夏海第一次觉得，说着“会对她造成困扰的”这样的话的藤真，是如此的耀眼。
耀眼的盖过了头顶的繁星，仿佛能将心中某片幽暗的夜空点亮。
“……是个怎样的人啊。”她不住的感叹道，“……藤真喜欢的女孩子，到底会是怎样的人？”
“恩，该怎么形容呢。”藤真抿抿唇，似乎在组织语言，“……长得很像吉娃娃狗的女生吧。”
“哈？”这算什么形容？
“不过性格却像柴犬。”
“……”
“很机灵，又很能吃苦，朝前冲刺的感觉非常迷人。”
“这样啊……”
“虽然不知道她的目标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她现在所付出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恩。”
“但无论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讲到这里，藤真深吸了口气。
原本平和的语调在这一瞬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贯穿一般，留下一个足以被海风灌满的洞。
声音便在那个洞里旋转。
旋转着，最终化为一条绵长的线，径直窜进夏海的耳中。
“……我既然已经认定，就绝对不会放手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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