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不敌天降

　　白容时还是第一次来这么漂亮的地方，透明的玻璃门在他刚刚走近的时候就弹开，吓得他差点转身抽出腰间的软刃。好在这些日子见识的新奇事物比较多，他才勉强克制住自己一惊一乍的情绪，硬生生地把脚黏在了地上。

　　“欢迎光临！”

　　随着身穿制服的漂亮姑娘一声问候，他礼貌点头，把控住自己的情绪走了进去。

　　这家客栈很漂亮，到处都是透明的宽大玻璃，每个白色的小方桌上都摆放着如同玫瑰花一样的暖黄色小灯，身着浅褐色制服的服务员优雅地端着盘子走来走去，倾身细心地询问着客人们的需求。

　　只一眼，白容时就看到了孟齐光，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安了心。

　　他下意识地想要拱拱手，又立刻反应过来，微笑着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好软。

　　等坐稳后，他才看向孟齐光。这位警官让他印象很深刻，或许是出于职业本能，也或许是源于心中正义，但他给他的印象跟曾经遇见过的江湖大侠有很多相似之处。

　　尤其是孟警官的眼睛，很亮，像是晴空万里时的太阳，耀眼无比。

　　“想喝什么吃什么，尽管点。”

　　孟齐光热情地把菜单递过去，难得大方一次。要知道他平日里虽然工资还不错，但房贷和油耗都是不小的开支，真正能省下来的钱也不多，要不方修晏给他起外号叫“光头”，不仅是谐音，也是指他很抠。

　　不过抠抠搜搜的他这一次却定了一家非常贵的餐厅，也算是荷包大出血。

　　白容时迟疑地拿过菜单，五颜六色的图片加上乱七八糟的字符让他看得头晕眼花。其实江南的名菜他吃过不少，可这么奇怪的菜名还是没听过。

　　“抱歉，我不太会点，能麻烦您来点餐吗？”

　　在胡乱瞎点和暴露自己的无知中，他徘徊犹豫后还是选择了后者。虽说没来过，但看这餐厅的模样也不便宜，若是点的菜不好岂不是太浪费了。

　　孟齐光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接过菜单呼呼把菜点了。他默默在心里锤了自己一顿，恨不得时间倒流把自己的情商提高些。

　　明知道白容时家境不好，却还让人家点餐，这要不是白容时脾气好，恐怕就直接甩手走人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有些紧张地搓揉着桌子上的纸巾，不安地解释着：“其实我也没怎么来过，就随便点了。”

　　白容时轻笑：“没关系，谢谢您请我吃饭。”

　　孟齐光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他忍不住咧嘴笑开，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像白容时这样温柔的人，果然相处起来很舒服。

　　“我们别这么客气了，直接叫我小孟就行。”

　　他将上午说过的话又具体阐述了一遍，其实在舆论还没出的时候，局里就已经为白容时申请了见义勇为奖，只不过还得走个程序，要花几天的时间。后来这个事出来之后，上面立刻批了下来，已经到了局里的账户上。

　　两万元，再加上一个奖状，对比白容时的勇敢这算不上什么，但也算聊以慰藉。

　　见白容时嘴唇一动想要推辞，孟齐光立刻诚恳地说：“请不要推辞，这是你应该得的。我们这么做，也是希望能够给善良的人一份肯定。钱不算多，请你不要嫌弃。”

　　白容时无奈地笑了，孟齐光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他再推辞就有些刻意了。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孟齐光眼睛一亮，兴致冲冲地说：“我们还会单独给你开个表彰会，到时候为你宣传一下，大家都会了解你的功绩。”

　　白容时立刻拒绝了，不是他不给孟齐光面子，而是现在他初入鬼界，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泯然众人还能够隐藏起自己的不对劲，若是放在阳光下被所有人盯着，怕是很快就会暴露自己的奇怪。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知道鬼界的信息传播有多快，更不敢把自己放在明面上。

　　被拒绝的孟齐光微微一愣，本来想要劝几句，却在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睛时沉默了下来。也是，如果白容时想要出名，当时就不会沉默地离开，留下来正是一堆记者采访的时候，还愁出不了名。

　　他默默在心里给原本的方案打了个X，既然白容时不愿意，他们自然也不会勉强。

　　“那至少把奖金和奖状领走，也算我们的一份心意。”

　　白容时同意了，然而没过两秒他就听见孟齐光问了一个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

　　“对了，你的身份证能给我登记一下吗？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走个程序。”

　　身份证白容时也懂了，是跟手机一样重要，能够像通关文牒一样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原本听工友说后他就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他神色有些无奈，即使已经端上桌的糕点散发出清甜的气息，也掩饰不住内心的苦涩。

　　难道是他死的渠道跟别人不同？为什么别人都有身份证明，而他却没有？

　　孟齐光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窘迫，有些吃惊地问：“你……你没有身份证？”

　　这怎么可能？除了那些因为犯罪想要掩饰自己身份的人不敢使用过去的身份证才会成为“黑户”，一般来讲人一出生就会登记户籍，有了户籍就可以在合适的时间办理身份证。

　　“是丢了吗？”

　　白容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丢是没丢，因为从来都没有。

　　孟齐光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心中沉了沉，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身份证？难怪方修晏查不到他的信息，因为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那你有户口本吗？”

　　白容时没有户口本，但他有朝廷发放的户牒，只是现在也没什么用处了。

　　“……那你记得户口所在地吗？”

　　“陆洲丹城。”

　　孟齐光默默记下，不过就算记得地址，也必须能提供相应的证明才可以办理户口。

　　现在他终于明白白容时为何过得如此艰辛，在现代社会没有身份证简直举步难行。

　　“我会帮你查查，如果能够找到相关证明，还可以补办。”

　　“谢谢。”

　　这话题有些沉重，孟齐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默默地吃着端上来的菜。

　　然而吃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就忍不住被对面的白容时吸引了过去。

　　容貌俊美的青年坐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五官精致如同上天倾心雕刻出来的一般，明明男子束长发会看起来有些奇怪，可他不仅不显得奇怪，反而愈发俊朗光彩。

　　他坐得很直，却不显得僵硬，动作优雅而有韵律，不像是在吃饭，反而像是在展示艺术一般。

　　不仅是孟齐光，就连周围的人也忍不住把目光投注过去，甚至还有人悄悄地拍照。

　　孟齐光心中的忧虑放下了些许，不论怎么看，白容时都是个拥有良好教养的人，更会在危机时刻伸出援手帮助别人，这样的人就算没有身份证，应该也不是个坏人。

　　他不想用最糟糕的想法来揣摩白容时，但现在才觉得有些安心。

　　吃完饭，孟齐光送白容时回去。

　　春夜的风有些清冷，夹杂着雾气般的花香味儿，朦朦胧胧如同一层薄纱，拂在面容上带出些许凉意。

　　“明天，我去接你好吗？”

　　“是永城警局吗？我自己过去就行。”

　　那段空闲的时间，白容时把整个城市都走了个遍，密密麻麻的地图投影在他的脑海中，能够很轻松地找到地方。

　　孟齐光也比较忙，见白容时坚持就没有勉强。

　　“那留个电话号码吧……等等，你是不是还没有买手机？”

　　白容时囊中羞涩，眼角闪过些许落寞，虽然工钱每天都按时给，但现在还不足够买个手机。工友们说了，与其买个烂手机，还不如多攒点钱买个好的，更加实用。

　　他觉得很有道理，就一直按捺不动。

　　孟齐光心下唏嘘，原来白容时当时竟真不是装的，他真的不会使用手机。

　　“我还有个手机，就在车上，等会儿拿给你。里面有卡，手机号是XX，还存的有我这个手机的手机号，到时候你到了直接跟我联系就好。”

　　白容时哪里受得起这么贵重的物品，孟齐光能帮他这么多忙已经让他心下温暖，现在再拿他的手机就太过了。

　　可孟齐光根本不听他的拒绝，欢快地飞奔到车旁，拿出了自己的备用手机。手机算不得多好，但用起来也没问题。

　　他笑着递给白容时，完全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我用不着，你就拿着吧。当时你不仅救了全车人，也救了我的性命，我都没来得及谢谢你。小小手机跟我的小命比起来算的了什么，我还觉得拿不出手呢，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白容时拿着还带着孟齐光体温的手机，忍不住微微一笑。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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