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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
客舍二楼最里面一间是陆青尧的住处。此时辛元洲正在被绑成粽子的沈子石周围来回打转，嘴里不住嘟嘟囔囔，最后停在犯人面前蹲下，脸与脸间仅剩一寸，紧紧盯住对方瞳孔。
“沈子石，是不是你？”
沈子石的瞳孔骤缩，随即低下头弯腰求饶，但因为被捆得过于严实，整个人犹如不倒翁前后摇摆。似乎精神已然崩溃，只知道不停重复，“殿下救命。殿下救命。”
“哇，明明是一样的脸。看上去完全就是两个人。”辛元洲向后一坐，与地面相贴，头向后仰去瞟陆青尧，“主子，怎么办？”
“是他吗？”
“就是他杀的。”
沈子石没有反驳，依旧重复着“殿下救命”。陆青尧则回想尸体的伤口，干净利落一刀致命，凶手武功必然不低。
他转了转手中的筷子，“沈子石，本王救你。先起来，给本王倒杯酒。”
沈子石没有反应，辛元洲上去就是一巴掌，打断了“殿下救命”的复读。
“只有一次机会，你赶紧起来。”辛元洲将他拽起来，往饭桌方向推。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沈子石以老龟抬脚的缓慢速度，朝陆青尧点了点头。身上的伤口刚才由辛元洲简单处理过，依旧隐隐作痛但不再流血。
他伸手从桌上拿起酒壶，满上酒杯。
“不错。你先说说，昨日子时在做些什么？”陆青尧伸手去接，沈子石转动眼珠回答行踪，却好似不小心两手一碰，酒壶径直往下落。
刹那，沈子石接住了酒壶。
“啊。”他的声音一下变得危险，夹杂不耐烦与轻佻，同时直接将酒杯掷向陆青尧，一手伸向桌上闲置的筷子，耳尖微动，关注着一旁辛元洲的反应。
奇怪的是，陆青尧退后至安全距离，辛元洲站在原地不动。两人都没有钳制他的意图。
动作不停，沈子石拿到筷子后绷紧神经后退。警惕的眼睛在两人间来回扫视，“你们不想抓我？”
“前几天送你哥回家的时候，看见你了。”陆青尧在床边坐下，“你一脸担心，但沈青明明衣着整洁，不像是遇见危险。若说警惕我们，却不曾恶语相向。那你在担心什么呢？”
“我-”沈子石冷笑一声，“你想说什么？”
“你好笨啊，我都听明白了。意思是你知道沈青会遇见麻烦，还是你给他带来的麻烦。”辛元洲又忍不住翻白眼，突然一怔，强行纠正回来，转头问道，“诶，说不定是他从哪里知道的。沈家虽然表现得一无所知，不能代表他没有消息来源啊？”
沈子石耸耸肩，“看，你自己的下属都觉得有漏洞。”
“那沈青的小娘子，如何会不知道呢？”陆青尧看着沈子石的脸，期待下一秒上面变回对他笑意盎然的表情，止不住恍惚，“傅舍...不是，直说吧，沈青将军图盗送出去的消息，是你透露给司马白的。沈青猜到了，但为了不让你陷入危险，这才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是我和他的事，你到底想说什么？”沈子石警惕的眼神转变为威胁，正似受伤的幼兽发出低沉的叫声，“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做的。本来准备好马匹，没想到又失去意识，却恰巧到了该到的地方。所有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从没想过活着回去。”
原本看着他的陆青尧低头抚摸粗糙的棉被，避开目光接触，回答道，“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做这些事的原因是什么？能让你背叛褚国，和沈青。”
“殿下，是你不明白。大褚现在需要积极进取，而非保守退后。褚魏之战，我国尽占上风却龟缩不前，何时能重现当年吞并魏国，鸟瞰天下的风采。”沈子石说这些话时，眼睛是看着遥远未来的，绽放光芒，“殿下不必救我，此乃一人所为。杀了我以儆效尤便可。”
不得不说，这一番愚蠢至极的言论，成功将沈子石身上所有属于傅舍影子都扫得一干二净。陆青尧甚至想撬开此人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空无一物。
“然后褚王能借你所为，由沈家作为头，将埋在土里的萝卜一起拔出来，清扫朝堂是吧。所以你把沈青卖了，卖给谁本王不知道，无非是换取他的安全。”陆青尧脑海中积压的一切线索随沈子石的回答与表情串联起来，迷雾逐渐驱散。
“只是很可惜，褚国承担不起长时间作战。虽然表面强盛，但青壮年的消耗、粮食、社会运转都停滞过久。”陆青尧抬头望向他，“两虎相争，渔翁得利。”
你被骗了，沈子石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褚国军事强盛-”
“如果真的强盛，他，父皇何必在处置贪渎的关键时刻，转而将注意力放在邦交上。”陆青尧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因为交出沈子石而结束，魏诚也绝不会草草了事，毕竟他与对方之间毫无交情...再加上当时那个眼神......
陆青尧按时间复盘自己来到客舍，到接待官员的消失。
等下。
“辛元洲，你先去找消失的官员。”陆青尧吩咐道。
“是。”
“等一下，谁不见了？”沈子石拦不住辛元洲离开，转问陆青尧，“谁消失了？”
“褚国接待我们的官员，也是代表褚国出使的使者。按理说他与我们接触后，安排住处。虽然地点商定在褚国，但双方住处应分开并保持一公里以上。然后通过使者先行接触，再安排双方见面地点。但如今所有人都混在了一起。”
沈子石背靠房间墙角而坐，手中依旧握住筷子。见陆青尧将现状告知，也不好再隐瞒什么，一五一十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已经板上钉钉。”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断断续续会昏迷，并变成另一个人。原本我不信神，但期间找过仙师施法，没有任何用处。骗子。”沈子石说起这些，依旧感到后怕，“另一个我曾是神迹的‘神之子’，你应该听说过。”
“我知道，也与神迹真正的主人见过面。”
“你见过她？”沈子石说起韩是女，格外尊敬，“她是如此了解我，还能预知未来。我相信她是能够让褚王一统天下的人，比朝堂那些个尸位素餐的大臣不知好多少。”
预知未来...
这个词第一个让他想到的是傅舍，至于韩是女，在他印象中更趋于一个女疯子。本身根种褚国的时机也抓得恰到好处，正值家中妇孺前线大战结果未知的，人心飘摇之际。
但他看不透这个女人的目的。
陆青尧焦躁地在棉被上画十字，每当傅舍不在身边时，他喜欢学对方的方法缓解焦虑。并对显然被洗脑彻底的沈子石无话可说，即使他将对方带到军营，如果不纵观全局粮食并游荡京都和各地农村，是看不出战争是如何掏空褚国的。
更何况现在沈子石听不进自己的话。
傅舍曾经告诉他，绝对不能犯的错误就是自负，或是听不进谏言。若无可谏对象，即使再有智慧的谋士也无计可施。
既然留在原地不会有进展，陆青尧只能先出房门，去观察躺在一楼的死尸。
周围没有守卫，或是刚才那群魏国将士。因而显得格外冷清。司马白早早去同胡将军沟通，并派刺军监视魏国人士一举一动。胡翦应该现在也到了。他如今不过一介皇子，若真到事情无法收场之时，胡将军的身份比自己有用。
“只是这些人也太无情了吧，前一刻还义愤填膺的，后一刻怎么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呢。”陆青尧不由得吐槽，迈步走到死尸边。
脸不认识，只有胸口一道刺入伤。衣着整洁...等下，他记得傅舍曾经在看书册时说过，此类属于熟人作案。而且并无挣扎痕迹，伤口周围没有细小的擦伤，多是看见对方的脸过于震惊，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过那也得算在‘一刀毙命’并非足够彻底，受害人曾惊醒过一刻为前提。
“诶，可怜的孩子。魏国那些人到这里后，他跑到这里来要了杯水喝。说自己被强盗抢走了所有钱财和文碟，都不知道该怎么见人。我那时候见他可怜，将他收留在马厩，夜里悄悄地给他塞了个馒头，还有井水。没想到还是死了。”
后厨慢悠悠走出来一个老头，手上冻疮开裂严重，见到地上的死尸也是一怔，继而变得惋惜。捂住自己的双眼，感叹世道无常。
“老爷爷，你说什么？”陆青尧回头看见他，“其他人呢？”
“不知道啊，好像是魏国人要四处看看，叫他们还有门口一些守卫，一起跟着去了。”老头摸了下并不存在的胡子，“也只有我这把老骨头，跟不上咯。”
陆青尧摇摇头，将思绪聚焦到刚才老头说的那段话。魏国人后...强盗...陌生的脸...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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