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鸣求牡(鸡叫求偶)

　　第二天一早，付言就在府门侯着，昨夜付老爷喝得不知南北，今早正闹头疼，也没注意到儿子出门的时间不对。

　　赫鸣之的马车也依言来接了，没让付言等太久。

　　一上马车，赫鸣之就扔给付言一套衣服，简单利落：“换上。”

　　衣服是素色，只是领子袖口染了点车桑国风的花纹，料子也很普通，属于不可能出现在付少爷衣柜里的那种，简而言之就是赫鸣之身旁随从常穿的服饰。考虑到事情可能有机密性，付言没什么好说的，抖开衣服，比了比似乎还挺合身就穿上了，唯一让他别扭的就是身旁坐着的这个大活人。

　　赫鸣之的视线全程都黏在他身上，洗澡被一众侍女伺候都毫无感觉的付言，在这股视线中感受到了一丝羞耻，明明他也是有遮羞布的，搞得跟他□□似的。偏偏回头一看这人的眼神就跟看小动物没什么两样，正常得不得了，以至于付言怀疑自己矫情了，他虽然与男子定下终身，但也不至于被别的男的看两眼就变贞节烈女，闹得要死要活的，于是他强忍着这种不适感，继续咬牙换完。

　　事实上，付言的第六感没错，赫鸣之就是在肆无忌惮的视女干他，脱衣服的时候付言的腰线被勾勒得刚刚好，盈盈一握肯定手感不错；换裤子的时候付言的小腿又细又白，富家少爷的皮肤比女子还嫩，看得赫鸣之心痒难耐；黑色衬得付言身形更加纤瘦，只希望抱起来的时候手感有肉。不过是一身仆装，也把赫鸣之勾得春心荡漾的，恨不得现在就把付言拆骨入腹，但是时间地点统统不对，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就把“肥肉”吓跑了可得不偿失，所以，他隐忍着，压抑着，伪装着，至少付言眼里的自己，现在一定是清心寡欲的。

　　着装完成的付言拿起了最后的腰带。这个腰带的无论是花饰还是扣结，看起来就繁琐多了，精致得与本身的素衣极不搭配。付言第一次见到这种腰带，况且在家穿衣吃饭均有人伺候，只能有些窘迫的将腰带缠上胡乱地系着。

　　忽而手里一空。

　　“我帮你系。”赫鸣之嗤笑着抽过腰带，借着束腰的由头光明正大的揩油，这个腰捏起来真是和他想的一样软，又拉过付言的手，让他摸着腰带上的暗扣：“要先把这里扣起来，明白么？”

　　付言很不习惯这种亲昵的接触，他只是摸到了扣子，赫鸣之松开他的时候他就抽回了手，并没有再确认。这是车桑那边的腰带，结合目前的生活环境来说，他没必要去学。

　　虽然付言留了个冷漠的背影，不过没关系，赫鸣之还是看到了付言微微发红的耳根，他帮付言系上最后一根带子，又仔细的拉了拉，使它看起来平整：“你知道在车桑衣服可以下人服侍，但这腰带……一定是由伴侣来系吗？”

　　本就耳朵烫的付言忽而觉得脸烧，随即就是气愤：“那真是谢谢你了，费心费力的整这么一条玩意儿，还屈尊降贵的给我系腰带，就为了告诉我这个。”衣服和腰带根本不搭，一看就是特意准备了整他的。
　　“哈哈哈……”赫鸣之凑到付言的耳边，忍不住扫了一下他红透的耳垂：“这叫同心带，你记好了。”

　　你再说我就把他扯下来！
　　付言腹诽着，最后还是决定岔开话题：“我已经换好了，现在能说说我们要去哪了吗？”赫鸣之的马车畅通无阻的向皇城驶去，只不过似乎越走越偏僻，根本不像权贵居住区的样子。

　　“就这么傻乎乎的跟着我出来，不怕我把你卖了？”赫鸣之故作轻松，眼神却咬死付言不放，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不是你说事情很严重叫我不要声张的跟着你出来？他就一普通的官员公子，未来的车桑国主想收拾他不至于大费周章的把他骗出来。不过付言还是觉得这不是个好暗示，他对赫鸣之似乎还真是过度信任了，难道就因为是儿时的好友现在就毫无防备？

　　“咳，我的行踪都是暴露在元旭手里的，我要是失踪了他不会不知道。”

　　“行了行了我不想听了……”赫鸣之感觉自讨没趣，人家不是对他不设防，是绝对相信未婚夫，让他酸得不行。刚好马车也慢下来了，赫鸣之撩开窗帘，折扇在窗口敲打了一下，正对上一间旧瓦房的院门：“我今天是带你来见见文贵妃的，或者说，现在的文宝林。”

　　付言掀开车帘有了停顿，难怪昨晚的父亲喝得如此失态。文贵妃是王家全力扶上去的，王家一朝倾覆，文贵妃也沦落到这荒芜的冷宫。

　　赫鸣之下了车后就不再跟付言说话，端足了主子的架子，与门口的守卫招呼：“昨日来时，本殿下的玉佩掉在这了，今日过来找找。”冲付言使了个眼色，木愣愣的付言赶紧摸了摸袖袋，果然有几颗碎银，他没做过行贿的事，递给守卫的时候总是有几分心虚。

　　“殿下请，不过请控制在半个时辰内。”守卫收了银子果然高高兴兴的放人了，这里在外界眼是阴气森森，冤魂无数的晦气之地，达官贵人都对这里避之不及，就算有些私人的物品被送进来，也很难捞到像样的油水，今日这样大方的，真是千载难遇，他甚至不忍心收起来，几颗不规整的碎银子一直捏在手心里把玩。

　　“足够了。”赫鸣之轻蔑的哼了一声，带着付言就进去了。

　　进到屋里，文宝林见到付言也不惊讶，她的侍女甚至已经备好了茶。

　　赫鸣之拍了付言一下：“上去看看。”

　　付言看着文宝林憔悴不已的神态，拿出了常用的丝帕搭在她手上：“失礼了。”

　　文宝林和她的侍女似乎已经被宣判了死刑似的，魂不守舍的望向一边，倒是赫鸣之一直热情高涨，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眼里亮晶晶的不知道是在期待什么。

　　很快付言就明白了，他猛然看向赫鸣之，这家伙肯定是知情的。他收回了帕子，尽管说出来颇有讽刺意味，也还是硬着头皮说完：“恭喜娘娘，是喜脉。”

　　赫鸣之讨好的握住了付言的手：“你别害怕，她知道的，只是想确定一下。现在太医院的人她谁都不信，而我最相信的是你，就把你叫过来了。”

　　“我没有害怕。”付言挣开赫鸣之，不过一句“我最相信的是你”没来由的还是让他觉得小开心。

　　文宝林对他两的小动作视而不见，许久才如梦初醒一样答道：“呵，在我家破人亡的时候来，怎么是喜脉呢？你看这里遮天蔽日的，就算我什么时候死了都不奇怪。”

　　侍女忍不住劝：“娘娘，别说泄气话。”

　　赫鸣之又问付言：“几个月了，可还有其他疾病？”

　　“一月有余，”付言摇头，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下文宝林的情绪：“别的没有，就是娘娘气血虚弱，有……有滑胎的征兆……”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文宝林解释道：“这些年来，陛下每次临幸后，都会赐我避子汤，我原先还骗自己是陛下体恤我身体弱，每次生产都在鬼门关走一遭，现在想想，他早就对王家有成见，时常夜宿也是看在王家的份上，自然是不会希望我再留下他的孩子。”她恍惚的摸上自己的肚子：“是他命大，但我现在不想保他，这个仇人的孩子……”深爱的丈夫如此背叛她，现在迁怒在孩子上也不是无可厚非。

　　付言都不禁同情这个女人的时候，赫鸣之还悠闲的吃茶，破旧瓷杯装着的涩茶，被他一闻二品三尝的，硬生生有了几分名贵感：“王文澜，我劝你别做傻事，你若是打掉这个孩子，无非就是这永巷又多一个孤魂，你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承文殿旧人哭新人笑，你不过是国主记忆里的一颗沙子，但你若留着一个龙子，国主再不喜欢，也是一个谈判的筹码，他也许能救你出这囚牢。”

　　文宝林轻微的动摇了一下，她忽而温和地抚摸小腹，忽而用力地抓着小腹的裙子，激动得要把那块布扯下来似的。

　　“我就问你一句，”赫鸣之把杯子推送回桌子上：“保或不保？”

　　付言调动了所剩不多的记忆片段，赫鸣之曾经的养母就是文贵妃，但是与赫鸣之相处的时候，他从未提起过这位名义上的母亲，这对母子的亲情在外界眼里本就是寡淡如水，今日一见，果然关系僵硬。

　　文宝林依旧咬唇，下不定决心。

　　举棋不定的，倒是让赫鸣之没耐心了，他拉起付言，当着文宝林的面打官腔：“付大夫，兹事体大，今日之事还望您守口如瓶。”

　　询问的是赫鸣之，但付言面对的却是文宝林的方向：“定不负娘娘所托。”

　　“走了。”赫鸣之扯着付言。守卫看见赫鸣之就笑逐颜开，还客客气气的说了声“贵人慢走”。两人又坐上了马车，付言从压抑的环境出来，不由得长呼一口气。

　　赫鸣之轻笑一声：“第一次来冷宫，吓着了？”

　　付言又做了一个深呼吸：“那倒不至于，当大夫的，生死都要看淡些，只是觉得文贵妃伴君数十载，落得个这种下场，挺悲哀的。”

　　“这有什么，”赫鸣之昨天就被他父亲上了一课，现在已经看开了：“自古以来哪有专情的帝王？婚姻都是政治手段。不过本殿下除外，若是我作了君主，就空设后宫，一心一意对我的皇后好。”他疯狂暗示付言，还不忘踩一下某某：“倒是燚王也有三妻四妾的资本，那你怕不怕将来落得这种下场？”

　　付言哭笑不得：“这怎么比？文宝林是被打入冷宫，整个王家一夜东奔西散，我顶多就是带着一纸休书被赶出长生府罢了，再说元旭不是你口中沉迷酒色的人，妻子多了只会让他徒增烦忧。”

　　赫鸣之咬牙，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每次他打击燚王之后，更想活剐了情敌，从而逮着机会只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挑拨离间。

　　付言忍笑：“多大的人了还喜欢跟别人比，你是小孩子吗？”

　　赫鸣之感受到了一股挫败感，他很想和付言坦白当初与车桑女皇的约定，元旭的未来注定要有一个能继承车桑皇位的子嗣，绝不是付言所期盼的择一人到白头这样美满的生活。

　　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现在的付言也不相信他，赫鸣之认真道：“我没想和他比，我从始至终都只想告诉你——元旭不是那个良人。”

　　付言只当赫鸣之日常看不惯元旭：“又来了又来了……”

　　赫鸣之看着付言的背影腹语：“没关系宝言，总有一天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你只剩我可以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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