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篇：雪落留痕

　　疮疤——伤口会愈合，创面会结痂，但疤痕却会不时的提醒你不要忘记那时的无助和痛。

　　第二天开始季宁几乎每天中午都去教室找小念，每次也都会带一碗小念喜欢的皮蛋瘦肉粥。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李文的建议，亦或说，他理解的李文说的意思就是这样的。

　　不过，感情的世界里原本也没有什么固有的规则。乱拳不但打不死老师傅，有时候反倒还会歪打正着。

　　那段时间里，季宁不但在小念面前刷足了存在感，甚至还赢得了小念班里不少同学的支持。而小念对季宁的态度，也从最开始的冷漠排斥甚至厌烦，渐渐转变成了半推半就的不拒绝，甚至顺从。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小念似乎已经习惯了季宁每天中午在那个时段出现在自己班的教室里，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他想用怎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她似乎也习惯了他跟班上的同学半开玩笑的交谈着，甚至也不再去介意她的同学是怎么去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小念行事向来本着为心无愧的原则从不害怕别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但那时的小念却没有发现她对季宁的态度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从单纯的不介意慢慢上升为纵容了。

　　那个年龄段的女孩，即使看上去再成熟，再高冷，也不可能自制力强到「百毒不侵」。

　　尤其是像小念这种，外表看起来坚强实际内心却极度没有安全感，严重缺乏爱和陪伴的女孩。她，只会比一般女孩更加承受不住别人对她一点点的好，更何况季宁对她的好又岂止是一点点，还那么真诚。这一味「毒」正中小念的命脉。

　　于是，也就才十天左右的时间，居然给季宁遇见了一个几年都可能不会有一次的，小念内心极度脆弱的时候。
　　- 2 -

　　那天下午，小念的传呼机收到一条讯息：「家中有急事，请速回电话。」

　　小念脸色瞬间发白，没有片刻迟疑的飞奔向电话亭，一路上脑海里不断涌现出各种危急的画面。

　　小念的妈妈有严重的心脏病，她看到信息的第一反应就是——也许妈妈犯病了。

　　虽然从小到大，因为各种紧急情况去医院的场面她见过太多次；纵使她有着超乎同龄人的冷静和经验；但面对生死即使是换做成年人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平静面对呢？

　　时间是救命的关键，此刻她很担心电话那头的人很有可能已经到了行动不能自控的地步，于是心里也开始筹划怎么急救的各种可能。

　　何时叫救护车，何时通知其他家人，有没有适合的邻居或者其他人能够代替她更快的去往她的身边。她脑子里闪过产一串人选，唯独没有她的父亲。

　　电话亭前，她迅速的按着按键，忐忑的等着链接音。

　　「嘟……」

　　那沉稳的等待音在此刻就像是能够连接另一方生命体征的电波，她双手紧握着听筒，像是祈祷般的闭上了眼睛。

　　好在第二声嘟声还没响完，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喂，妈，你是不是不舒服？”小念语气里透着说不说出焦急。

　　“呵呵，看你喘的，我身体没事。”

　　听到电话那端母亲的声音并无异样，小念心里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语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的有些冷漠：“那就好。”

　　倒是母亲那边的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喜悦：“是这样，今天晚上你张阿姨和一个朋友约我一起出去吃饭喝茶，可能会晚点回来。要不今晚你去爷爷家住？”

　　这话乍听之下没任何异样，但经历多了就知道了，这个「朋友」多半是指相亲对象。好在是张阿姨介绍的，小念也算安心。

　　张阿姨是母亲以前同一支行的同事，人很热情，虽然三结三离，但最终还是安定了下来。她介绍的人，一般都会是小念认知里比较正常的人。对方一般会有很稳定的工作，不错的家庭背景，行为看起来也会很稳重。

　　“我知道了，明天有单元测试，我有钥匙，晚上自己回家复习就行了。”小念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哦。”

　　“知道了。”

　　说完小念便干脆的挂了电话。

　　- 3 -

　　无疑，她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虽然父母早就分开了，但作为子女，心里大致都不怎么太想接受自己家长再婚这件事。但公平的来看，她又觉得自己没权利去阻止父母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小念只是觉得自己母亲在这件事上显得太心急也太无所顾忌了一些。因为之前很多相亲对象，看起来不像什么正经人，而且偶尔会直接「登堂入室」。虽然小念每次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心里还是多少会有那么一点不平静。但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从来都没有半点发言权。

　　小念不是没争取过，早在父母离异之前，小念就尽力争取过。

　　那时小念小学五年级，父母虽然还没有真的离婚，但已经经常吵得「惊天动地」了。于是父亲似乎顺理成章的找到了搬出去的理由，并很快的和那个她正大光明的同居了。

　　据小念妈妈统计，其中有一整年的时间，小念的父亲只在家停留了一个半小时。小念那时对但对母亲却十分体谅，她心里一直都知道自己跟母亲在父亲还比较有能力的时候，没得到过父亲的什么好处。而之后父亲遭难的时候，母亲却陪着父亲一起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期。

　　那时，小念的爸爸身居高位，实权在握。可小念家里却看上去一贫如洗，甚至连家里想装一部当时已经非常普及的固定电话，或是想给地面铺个瓷砖这种事情，都是在母亲强烈坚持下才达成的。

　　至于小念的生活费，父亲更是一分都不给。于是母亲即使身体再不好也几乎不敢向单位请假。因为即使是全勤，每个月的工资加奖金也就刚够两人的日常开销。

　　不过，家里从来都不缺好酒好烟，或者说，有的也只有这些了。

　　母亲不知是在何种心情下，越来越喜欢抽烟和喝酒。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母亲一下班就在家借酒浇愁，吸烟发泄。小念偶尔去爷爷家住，回家十次有八次能看到桌上地上都是酒瓶。节假日或者能象征一家团聚的节日里，这种情况的严重程度会加倍。

　　再后来，母亲跟一个同样家庭不幸的小学女同学联络上后迷上了去舞厅。

　　银行工作忙，平时几乎没什么时间。于是母亲就在每天清晨把小念反锁在家里去跳早间场。也曾因为这件事多次抱怨过小念，说她不够体谅也不够体贴，埋怨她为什么不能晚上放学后可以自己回家煮个泡面，那样她就可以自由的出去玩了。

　　可当小念说要搬去爷爷家住一段时间给她自由的时候，她又开始埋怨小念没良心，不肯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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