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出望外的傍晚

作者: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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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年夜


      大学之前贾怡对元旦这个节日毫无仪式感,只是贪它多出一天的假期。
      特别是高三那一阵,这一天假期便是数九寒冬里多出来的一捧火。
      是上大学了,才后知后觉发现,这天是多么的具有仪式感。
      准确来说,是12月31日的最后一秒和1月1日的第一秒,具有至高无上的仪式感。
      他用路仁那台二手淘来的小破笔记本电脑一页页翻空间里的说说,发现这一个时间点是说说爆炸发布的时间点。
      通讯录里的大家都是掐着点,向自己爱的人宣告新一年的来临。
      路仁裹着大棉被坐床上,迷迷瞪瞪地往下看他,嘟囔着别人的空间有什么好翻的?
      贾怡一本正经地说,从中他可以看到一个社会现象。
      跟风发着玩儿呗。大猫迷迷瞪瞪地说,还能有什么现象?
      说明咱年轻人逐渐具有仪式感。贾怡摇头晃脑地说。
      事实上他俩都理科学生,哪能正经八百地讨论出什么社会现象。
      于是路仁倒头睡回笼觉,贾怡照常三两下爬上他的床,把大猫从棉被里扒拉出来,说到午饭的点儿了,再睡食堂就关门了。
      这是他俩大学四年元旦假期的常态,窝在学校里蒙头大睡,起床后一个背英语单词,一个劈里啪啦打字,一日三餐靠食堂续命。
      有年何源看不过去了,他向来是个极讲义气的小少爷,便说元旦这几天假请他们到他家玩儿。
      贾怡又向来不想欠人情,用好大一段绕来绕去的话把小少爷唬住了,不去;路仁就更直接了,他是懒得挪窝,在宿舍里多好,自己不想下楼吃饭还有贾怡帮忙带。
      何源那时就叹息说,你俩这么有默契,怎么不干脆在一起得了。
      借他吉言。
      事实上他俩窝学校也没那么无聊,每年的跨年夜都有去学校附近的小电影院看电影。
      第一年买电影票的时候还有些担心那严厉的宿管大爷,会不会过十二点了不给他们进门。
      但奈何坐进电影院里就忘了这茬,路仁很是认真地盯着大屏看,贾怡抱着打特价买来的爆米花,心不在焉地环顾四周。
      他们看的是文艺爱情片,而且又是这样一个满是仪式感的时间段,他们两个五大三粗的男A周遭,都是甜甜腻腻的小情侣。
      若不是怕信息素失控引发骚乱,估计他们前后左右这几对会趁着黑灯瞎火真刀实枪地干起来。
      如果不是文艺爱情片的票价便宜,他肯定去隔壁看拳拳到肉的大片。
      单身且没钱,就是万分卑微。
      贾怡偷偷扫了眼他的猫,背挺得直,双手放在膝盖,认真老实得像在课堂上。
      大猫不时地去扶一扶挎鼻梁上的眼镜,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后来贾怡才发现是他眼睛度数涨了,再怎么扶眼镜也是看不清楚的,硬是押着他去了眼镜店里,俩人一起出了一星期的生活费,配了副最便宜的。
      好在大猫爱惜,也时常注意保护眼睛,那副便宜眼镜才得以存活至大学毕业。
      路仁看什么片子都注意剧情,他说这有助于提升他自己对于剧情的把握,所以这般冗长枯燥的、电影院里没谁关注的剧情,就他一人看得津津有味,连吵着嚷着要买的爆米花都不吃。
      贾怡便不东张西望了,他也坐直了身子,就盯着路仁看,不时喂他一粒爆米花。
      路仁也乖巧,贾怡喂他一粒就吃一粒,但还是全神贯注在剧情上。
      莫名有种投喂猫咪的快感。贾怡心想,哦,不,路仁就是只猫,人形巨猫。
      昏黄的光影投到路仁的圆脸上,许是影片拍摄年代过于久远,整部片子都是这种老旧的氛围。
      背景音乐也很是缓慢,咿咿呀呀像老唱片里的调子。
      贾怡盯着路仁,他睫毛轻颤,在黯淡的光晕里也清晰可数。
      贾怡给自己喂了颗爆米花,奶油的甜香在舌尖爆开,勾进了喉咙。
      路仁的信息素,还是那么好闻啊。
      他咽了咽唾沫,回神时大猫将猫爪子伸进了爆米花桶里,指尖擦过了他指腹。
      许是气氛的原因,贾怡想,他莫名觉得有些暧昧,他与路仁。
      暧昧那个词浮出脑海时,他心里一跳,却很快如投入深湖的石子般不见了踪影。
      路仁偏过脸来问他,你不吃爆米花吗?
      他连忙抓了爆米花往嘴里送,说吃的同时,咬到了自己的舌尖。
      电影散场,就已经过了零点,贾怡抓着路仁腕子紧赶慢赶往学校赶。
      彼时路仁还是只有两百斤体重的超重大猫,裹上厚厚的棉衣围巾,跑起来像只圆滚滚的球。
      贾怡拉着他跑了阵,听到身后粗重的喘息时回眸过去看,大猫涨红了脸,在透明的路灯光下。
      不跑了,咱慢慢走回去。贾怡停了步子,将大猫微微出汗的手扣紧了些。
      那宿管大爷不给咱开门怎么办?路仁边喘气边忧心忡忡。
      那咱就轧马路,从我们学校走到晴空塔,然后再走回来。贾怡一本正经道。
      有病。大猫呼出一口白气,吃吃地笑起来。
      但他们还是选择了慢慢地走,反正过了零点,再怎么跑也赶不上关门的时间。
      那是个干燥的冬夜,没有雪,只有呼呼的不留情面的冷风。
      他们所在的位置算是G市的郊区,哪怕是跨年夜,周遭住户照样早睡的早睡,居民楼只零星亮着几盏灯光。
      以及这眼下的,一路透明的路灯。
      是一个静谧的冬夜,与其他无数个冬夜没什么不同。
      贾怡牵着路仁的手,一路都没放,用给路仁暖手作为借口。
      大猫也是奇怪,分明手心都出汗了,手还是冰冰凉的。
      他们静默了好一阵不说话,新年的第一天在这样的静默中滴滴答答地走过分分秒秒。
      路仁忽然转脸看向路边,灰绿色的报刊亭还亮着白炽灯,不知道那会儿他眼睛怎么这么灵,一眼看到报刊亭的小冰柜里还剩两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他们走近时,报刊亭主正好从杂志堆里抬了头,带了些倦意地笑道,是要买些什么吗?
      路仁要了那两串糖葫芦,贾怡在付钱时多询问了店主一句,为什么这么晚都还没收摊?
      店主懒洋洋地给两串糖葫芦裹上糯米纸,装进透明的塑料袋里;而后懒洋洋地抬眼,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雪,他说,我在等雪。
      路仁接过塑料袋,轻声说,看样子也不会下雪吧。
      店主也只笑笑,再等等也无妨。
      他们向店主道了谢,溜溜达达地往回走,路仁拿了串糖葫芦,颇为费劲地咬了口。
      你也吃啊。他把袋子递给贾怡。
      贾怡看得牙疼,只接了袋子说,回宿舍了再吃。
      路仁嘟嘟囔囔说,方才他看到店主那儿还有个烤火的小炉,上面煨着两只烤出糖浆的红薯。
      一涉及到吃,大猫的眼睛总是灵得很。
      说话这当口,有一辆自行车叮叮当当地从他们身旁的马路溜过,贾怡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路仁奇怪地随着他回头望,那辆自行车停在报刊亭前,白炽灯光投下男人高大的影。
      男人应该从店主那儿买了什么,他们寒暄了两句,笑声回荡在空旷少人的街边。
      谢谢你的红薯,早点儿打烊回去了。男人说。
      店主应是应了声什么,男人骑着自行车消失在斑驳的光影里;而那报刊亭的灯光也随之熄灭。
      贾怡笑了笑,说看来是等到雪了。
      路仁不可置否地舔了舔糖葫芦。
      他们果不其然地被挡在宿舍门外,但舍管大爷没怒目圆瞪,慢悠悠地拧开保温杯的杯盖,说都快凌晨一点了啊。
      贾怡和路仁怂如鹌鹑,低头只等大爷骂。
      而大爷却将保温杯往桌面一放,从值班室里出来,刷拉拉掏出钥匙串给他们开铁门。
      今天过节,下不为例。大爷说。
      二人鞠躬感谢,贾怡干脆把手上的冰糖葫芦塞到了大爷手里。
      新年快乐。少年厚着脸皮笑嘻嘻道,他的同伙也随声附和。
      大爷回过神来,那二人已经钻进铁门,咚咚咚跑上楼去,把大爷那声无可奈何的“给我我也咬不动啊”抛在身后。
      他们的宿舍在七楼,二人比赛般爬楼。
      到一半时,大猫提议停一会儿,喘口气。
      他们从楼梯口往外望,细小的雪粒如盐般洒下,待少年们遏制住惊呼,翩翩然化为朵朵柳絮,落在这静谧无声的夜里。
      新年快乐。贾怡说。
      新年快乐。路仁说。

      有了第一年的经验,剩下几年就越发放肆起来。
      想让舍管大爷不生气,贾怡也有了法子,他不给冰糖葫芦,和路仁钻去电影院后边小巷子里的馄饨馆,吸溜了两碗小馄饨后,唤店主多打包一份,带给大爷当夜宵。
      店主也是他们的老熟人,那报刊亭的亭主。
      报刊亭在第二年关了门,店主便转移阵地,开了这家馄饨馆子,在跨年夜都营业到很晚。
      馄饨馆还有另一位主人,是店里的主厨,很少露面。
      一次露面后,被路仁指了半天。
      而路仁也是半天才憋出两个字,红薯。
      闻言,店主和主厨都忍俊不禁。
      而贾怡则是一头雾水,听店主解释后才豁然开朗。
      原来主厨就是店主那年等待的雪花啊。

      一年年的跨年夜都如同习惯般,看一场票钱便宜的文艺电影。
      哪怕在他们二人毕业后最为艰难的那两年也一样。
      再吃不起饭,两张票钱总是有的,大不了不买爆米花。
      路仁看电影,贾怡看他。
      现在房子大了,生活好了,家里有放映机,随便挑个什么时间都能看上电影。
      “所以我们还是不要把这个传统遗弃,新时代青......中年人得有仪式感。”路仁抱着小被子慷慨陈词,贾怡听他的,任劳任怨地把放映机捣鼓好,放正位置让祖宗躺床上也能看电影。
      完事后又自顾自在床头柜翻翻找找,把老两样和新买的玩意儿一一摆上床,一丝不苟地挑挑拣拣,让抱紧自己小被子看电影的路仁有些慌。
      “不是,哥,你这干嘛呢?”路仁声音发颤。
      “你看你的,别管我。”贾怡仍是专心致志,拿了按/摩/棒在空气中比划。
      路仁感到尾椎骨一阵恶寒,“我,我也看不下去了啊。对不起,哥,我错了,我不该随便支使你,你行行好,看在今天跨年,别动粗。”
      “宝贝儿,我记得是你说馋我了,怎么临了还变卦了?”贾怡总算抬了眼,看着自家瑟瑟发抖的猫,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涸的嘴唇。
      这屋里暖气开得有点儿足啊。
      “是我馋你,不是你馋我,咱得弄清楚主语宾语啊!”大猫浑身炸毛,随时准备着反抗。
      “其实,我也挺馋你的。再说,咱俩谁跟谁啊。”贾怡还是只留下来老两样,把其他的一股脑塞回床头柜。
      “那我今天在上面,可以么?”路仁小心翼翼地凑上前。
      贾怡将柜门一关,抬眼笑道:“不可以。”

      不过,贾怡还是忍住没在影片放映期间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他有前科,大猫为此对他万分警惕。
      “那既然我在上不成,你也必须等我看完电影;期间不许拿酒,不许随便动手动脚!”
      贾怡老实得很,说不动手动脚,就不动手动脚,正襟危坐陪路仁看了一半的电影,而后规规矩矩进浴室洗澡。
      水流哗哗的,几乎要盖过电影的音效。
      路仁恨得牙痒痒,心也跟着那水流声痒痒。
      话说他还没跟贾怡一块洗过澡呢,在大学的时候就是独立浴室,压根没机会一块洗。
      这般走神之间,他又想起自己写的好几辆浴室豪车。
      虽说没浴缸,浴室面积也令人捉急,但是,但是他是真的想和贾怡一块洗澡!
      路仁深吸气,深吸气,强迫自己看完电影,而这电影进入后期,剧情越发拉跨,一点意思都没有。
      路仁悄咪咪地伸了手,用遥控把投影仪关掉;而后又悄咪/咪地掀被下床,紧张得忘记了床头柜上支棱着的润/滑/剂。
      总要尝试一次,人生才不算亏嘛。
      路仁为自己加油鼓气的功夫,便到了浴室门前。
      他一边伸了手去拧门把,一边却又在心中祈祷,希望贾怡反锁了门,这样他还有逃跑的机会。
      而后,门开了。
      好吧,这都是命。
      他顺着狭窄的门缝钻进浴室,原本低着头不敢看贾怡正脸,却被低头看到的东西吓得连忙抬了头。
      “我想......”他支支吾吾,电光火石之间想起自己忘了拿润/滑/剂。
      但贾怡没给他逃出门的机会,兜头浇了他一脸热水,令他睁不开眼来。
      而后把他逼到墙角,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他的眼,戏谑地笑道:“好吧,你想。”

      “润,润滑没拿,我出去......”
      “乖,有面霜。”

      所以仪式感在他俩这儿,好像存在感不强。
      毕竟他俩从没卡点发过什么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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