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与岛

　　广播站播放的纯音乐停止，整个校园突然安静下来，接着就听见校园喇叭内响起细微的纸张翻动声，课间午休的学生们起初并未注意，等到喇叭中传出断断续续的生硬声音后才有所留意。

　　“哎哎，你听这是谁在说话啊？是要广播什么重要信息么？”

　　“应该不是，我听说好像有高二的学生被罚念什么表白信吧。”

　　“表白信？跟谁表白？跟喜欢的人表白？这能算惩罚？？”

　　“怎么可能？哪个学校敢那么明目张胆的让学生早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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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大家好，我是来自二四班的陶艺……今天，我要向一位同学表白，他叫呃……叫李尚成……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深信我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与另外两个同学和你不打不相识，虽然你有时候很讨厌，讨厌到这辈子的白眼都被我翻得够够的了，N次强忍住口吐芬芳的冲动，虽然你有时候说话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笨拙的让我忍不住想用我宽厚却温柔的手掌亲吻你的脸，但我还是……”

　　陶艺起初还很紧张，但慢慢在进入状态后也开始镇定下来，慷慨激昂的朗读自己和李尚成难分难舍的虚假兄弟情。

　　李尚成狂翻白眼，骂了句：“靠，神经病吧，恶心。”

　　高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田甯回头神情严肃地嘘了一声，但她也没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高费歪过头借袁舟的肩膀挡住自己抑制不住的笑。

　　他凑到袁舟耳边，低声说：“哎，核桃变相骂人的功夫可不错啊。”

　　陶艺不服李尚成，当着全校人的面也不敢直接骂脏话，但也不想违心告白，便绞尽脑汁自编自说了一出欢喜冤家兄弟情，虽然不知道听到广播的同学都是什么反应，但内容还是非常诙谐有趣的，既不触碰老师们的底线，又能逞口舌之爽，一吐为快。

　　袁舟嗯了声，嘴角轻轻翘起，笑意非常浅淡。

　　陶艺结束后，屏住呼吸按下了话筒关闭键，然后倚在靠背上，大大地松了口气，转头说道：“我去，说实话，我核桃真是把这辈子的勇气都用在这儿上边了，不过刚开始还紧张，后来还就说上瘾了，反正他们也看不见我，我也不怕丢脸。”

　　高费接过他的信浏览了一遍，“这都你自己写的？”

　　陶艺睁大眼睛点头说：“昂啊！可不是嘛，为了编个什么破表白信头发都快被我拔成地中海了，你们老班要是再不满意，你们的核桃大哥就只能以死明志了。”

　　高费还想再说点什么，田甯回头冲他们摆摆手势，用口型说：“别说话。”

　　高费把张开的嘴抿了回去，瞥了眼坐在话筒前神态懒慢，用满不在乎的态度囫囵读信实则像个和尚念经嗡嗡嗡似的李尚成。

　　陶艺拍拍高费的肩，小声对他俩说：“对不住了两位铁子，我就不陪你俩在这排着了，我得回去，上午老师讲了一道数学题我还没搞明白，今天不把它解开我连辣条都没心思吃了。”

　　袁舟点点头，高费有些意外地看着悄悄关上门离开的陶艺，回头压低声音对袁舟说：“看不出来啊，他还是个喜欢学习的好学生？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看见他就像看见鱼仔一样，搞得我一直以为他和鱼仔一样是个混日子喜欢玩的人。”

　　袁舟说：“不是所有人都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高费挨着他站着，李尚成背对着他们，田甯正低头专注玩手机，似乎在和谁聊天，时不时捂嘴笑。

　　他左手绕着袁舟的腰，将他拉到自己怀里，低头在他耳边吹气：“你呢？”

　　袁舟不知道他想歪到哪里去了，怕田甯突然抬头，赶紧把他的手拿开，往旁边挪了两步：“……你再这样晚上就别跟我回去了。”

　　高费左手空荡荡的，心里虽然有遗憾，但总觉得袁舟相比害怕更像是在害羞，内心盈满了丝丝暖意和甜蜜。

　　他把眼镜拉到鼻梁上，抓着额前的头发往后梳了梳，又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的袁舟，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直到现在他还有些恍惚，他们真的在一起了。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想去想，自动将尹莲、高启祥抛向九天之外，决定将这场叛逆进行到底。

　　李尚成非常敷衍地读完信，起身就要走，路过高费的时候撞了他右边肩膀一下，正撞上他的伤，高费一时猝不及防，吸了一口凉气。

　　袁舟扶住高费，蹙眉盯着李尚成：“李尚成，你这样有意思吗？”

　　李尚成侧着身子，耸耸肩：“怎么，舟哥要打我？”

　　田甯刚发觉气氛不对，把手机收起来，起身问：“怎么了？”

　　袁舟沉声说道：“不是不可以。但如果我赢了，这就是你最后一次的无端招惹。”

　　李尚成忽然来了兴趣，抄着口袋转过身，歪着头抬起下巴：“如果你输了？”

　　“袁总。”高费拉住袁舟的手，袁舟直视着李尚成说：“你想怎么样？”

　　李尚成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了很不舒服：“说出来不就没意思了么？”

　　袁舟说：“随便。”

　　田甯再怎么说也是学生会纪检部的一份子，时刻牢记自己的岗位职责，劝阻道：“学生打架斗殴是被禁止的，而且打架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李尚成切了一声，觉得好笑：“你管得着吗你？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动手，别多管闲事儿，还有，校外约架纯属人格自由，又没在你们面前揍，手伸那么长是要当妖怪吗？”

　　田甯被他嚣张又目中无人的话气到了，掏出本子记上：“你！你是叫李尚成是吧，你是几班的？”

　　“扣分？”李尚成信手一挥：“二二班，你随便扣。”

　　田甯被他嚣张跋扈的态度怼得无话可说。

　　“哎，”李尚成冲袁舟抬了抬下巴，说：“其实早该这样了。”

　　袁舟皱起眉。

　　李尚成笑说：“装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真是个弱鸡，上次在校门口，我是真没想到你那么能打，要早知道你那么能打的话，咱也没必要拖到现在是吧？”

　　高费说：“李尚成，你是有多闲，就喜欢没事找事干？”

　　李尚成冷笑一声，没接他的话茬：“下午放学，旁边旧校区。”他扫了一眼高费，又看向袁舟：“群架还是单挑，你自己挑。”

　　高费道：“当然群……”

　　袁舟抢断他的话说：“单挑，我对你。”

　　李尚成没说话，头也不回的走出主控室。

　　高费气愤道：“你拦我干嘛，你现在这样子还怎么单挑？他一看就不是个会，还不知道背后耍什么阴招，放学我陪你去。”

　　袁舟看了眼他半残的手臂，毫不留情地说：“你去还不如我单挑，老实在旁边待着就行，我单挑赢他没问题。”

　　高费吃瘪：“我……”

　　虽然中途闹了不愉快，但广播读信还是要继续的，田甯快速收拾好郁闷的情绪，只是态度差了很多：“你们两个谁来？快点，我还要赶着去开会。”

　　高费说：“下一个我。”他走到操控台前，说：“学姐，我初中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校内播音员，这些设备我都会用，要不你先去忙你的吧，出什么事我负责。”

　　田甯看了一下手机，离她去学生会参加会议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了，她犹豫了一下问：“你会？”

　　高费信誓旦旦说：“会。”然后指着旁边一个之前田甯没有介绍过的设备说了一堆。

　　田甯看他还真懂，说：“行吧，我也没时间一直监督你们了，你们两个读完就走吧，走了之后记得把门锁好，钥匙放在门口的花盆里就行，过会儿会有负责人过来做收尾。”

　　高费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背影：“知道了学姐，辛苦了～”

　　袁舟感觉他在故意支开学姐，无奈他没有证据。

　　田甯走后，高费全身都放松下来，微挑眉梢，笑容不怀好意道：“难得隐秘的二人世界，不好好珍惜珍惜？”

　　袁舟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别闹，再这样下去时间该不够了。”

　　高费露出没有得逞的遗憾神情，叹口气坐回椅子上：“行吧。”

　　他打开话筒，一开口就用和他以往不同的语调说话，袁舟吃了一惊，如果不看高费的脸，真听不出来是高费的声音，在平时，高费说话都是带了点慵懒味道的，轻轻的，但这会儿的高费却是在用腹部发声，声音铿锵有力，字正腔圆，很标准，清澈如泉水泠泠，很好听。

　　他一直脱稿，但中间却没有任何停顿，顺畅的就像早已在心里打过草稿。

　　袁舟听得有些着迷，不知道他用这个声音唱歌会不会很好听。

　　直到高费关了话筒，袁舟才慢慢回过神来，他刚才压根就没注意高费刚才都说了什么。

　　高费没有立即起身离开，而是侧过身眯着眼睛说：“你男朋友我是不是特帅。”

　　“……”袁舟无奈说：“我觉得你是太自恋了。”

　　高费无辜地睁大眼说：“我没啊，我可谦虚了，我这都是从别人嘴里听的，说得多了我不就欣然接受了嘛，所以说，你觉得我帅不帅？你看你刚才看我看得眼睛都直了，你还不承认？”

　　他边说边靠近袁舟，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袁舟不得不向后倒，有些哭笑不得：“你差不多就行了啊。”

　　高费说：“反正我现在都是你的人了，你要心里真有什么想法就别光想了，实践实践，我很乐意接受的，你不好意思那就我来呗。”

　　袁舟将他的脸扒拉开，闪开身体说：“你想多了，我没你那么多想法，你快起来，该我了。”

　　高费叹了口气，幽怨地说：“哎，人家都说刚恋爱的时候都有一个热恋期，那如胶似漆的恨不得天天把对方拴在自己身上，腻歪的不要不要的，被皇帝宠幸的丫鬟至少还能享受两天荣宠，我可好，才刚在一起头一天就被打入冷宫，我看啊，那丫鬟都没我这么命苦。”

　　说着就期期艾艾的要让座，留给他一个孤寂可怜的背影，过了半晌，袁舟才开口问：“那你想怎么办。”

　　高费忍住上扬的嘴角，回头一本正经地说：“你看我手臂吊着，抱一个显然不太现实，那就亲一个呗。”

　　袁舟被他说笑了说：“你怎么就那么不要脸。”

　　高费从善如流：“我不要脸那是我的天性，没事儿，总有一天你会习惯的。”

　　说完飞快地在袁舟唇上印上一吻，那速度犹如蜻蜓点水，甚至让袁舟来不及回味就迅速离去，他抬头看了看高费，有些失落又惘然的心想：这就完了？

　　袁舟抱着一丝莫名的遗憾坐到话筒前，高费像是没看出他异样的表情似的，给他指了指话筒开关，问：“紧张么？”

　　袁舟摇头说：“还行，就跟核桃说的一样，反正也没人看得见，就当自言自语了。”

　　高费微微一笑，袁舟说：“我要开始了。”

　　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旁边看着袁舟，闻言偏了偏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袁舟被他灼热的视线盯得很不自在，在读的过程中伸手扒开他的脸，高费却顺势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每根手指都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一股电流从被他亲的那个地方传来，亲的袁舟浑身一阵酥麻，就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软意。

　　他将手抽出来，在高费手背上用力一拧，并在他发出痛呼声前捂住他的嘴巴。

　　高费举起手背让他看看自己的战果，袁舟扫了一眼，读稿的声音染上了一丝笑意。

　　话筒关闭，高费手按在袁舟身后的操控台上，弯下腰挡住袁舟没让他起来。

　　“干什么？”袁舟抬头看他。

　　“干什么？”高费嘴角一勾：“男男朋友之间还能干什么？”

　　他俯下身，吻上袁舟的唇，这吻让袁舟浑身发软，指尖发热打颤，意识模糊，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两人分开的时候，高费还觉得意犹未尽，微微低头盯着袁舟，促狭地眯起了双眼。

　　“袁总，”他声音低哑：“你说实话。”

　　袁舟的唇有些红：“什么？”

　　高费舔舔下唇，两人还保持着近距离的直视对方。

　　“你是不是小糖人。”

　　袁舟不解：“什么小糖人？”

　　高费笑了，露出一排牙齿：“你尝起来可甜了，就像糖做的一样啊。”

　　袁舟啧了一声，刚才高费把田甯支开他就知道没好事，他推开高费要从椅子上起来，高费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固定在椅子上，“说啊，是不是？不然怎么会这么甜，我看我以后也不需要买糖了，吃你就够了。”

　　袁舟一本正经地认真说：“吃人犯法。”

　　高费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但舔你不犯法啊。”

　　“……”

　　袁舟被他说的脸热，他趁高费右手被吊挂着，从那个空隙中钻出去，掩饰似的说：“以后在学校不要离我太近，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高费忍不住笑了，摊手道：“我觉得你这是在对我实施凌迟。”

　　袁舟的神情认真，并非在跟他开玩笑，高费收住笑意，顿了一下，叹着气抓了抓后脑勺的碎发，无奈中带了些隐忍道：“行，我知道了，我尽量，不这么明显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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