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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我……朕……”孟琯一副说慌被当场抓包的窘迫,话被生生哽住,脸色微红。
“皇上身体不适,为何不在宫中休息?” 他眼眸低垂瞧着她,眼底似是夹杂了几分复杂神色,“若皇上实在不喜臣说教,大可换掉……”
“别!朕没有不喜欢!”孟琯赶紧打断,她怕傅珩生气,直接上前一步,水汪汪的鹿眼对上他的,“朕错了还不行嘛,太傅别生气,也……别罚朕抄书。”
傅珩见她近在咫尺的白瓷般的脸,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龙涎香的味道,他知晓孟琯向来是好看的,男生女相,显得她清秀温和。
“太傅……”她继续央求,语气里也带了几分软糯。她知晓傅珩是嘴硬心软的,每次惹他生气了,她便乖乖认错服软,傅珩也会顺水推舟,不再计较。
“皇上,事办妥了。”李玉慈从街角跑过来,定睛一看就见自家皇上和丞相傅大人在大街上两两相望眉来眼去。
傅珩匆匆退后一步,佯装咳嗽了一声,也不再提她撒谎骗她的事,只让她晚上挪些时辰出来看看书。
孟琯见他松了口,连连点头应了他的话。却见傅珩眼神闪烁间,有丝她看不懂的慌乱。
“傅大人也在啊。”李玉慈觉得氛围有些不对,挠挠后脑勺,向二人行了礼,才对孟琯道,“皇上,咱们回宫吗?”
“回啊,朕回去看书。”她说话间瞧了眼傅珩,见他脸色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
说完,便拉着李玉慈在傅珩面前落荒而逃。
第二日上朝,果然就有官员提了谢公永的事。
她坐在上面听着,将下面官员七七八八的心思摸了个透彻。
落井下石的不在少数,也有忌惮谢家开国世家身份的,还有眼红谢家家大业大想分一杯羹的。
参谢公永最狠的就是户部侍郎潘洪全,求她下旨抄家谢府、谢公永斩首示众。此话一出,朝堂上接连有人附议,希望杀鸡儆猴。
孟琯透过面前垂下的十二珠冕旒看着正中央俯身站着的几人,一一扫过去,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她知道这些人今后都会投奔于刘世昌。而眼神往左侧看,就见她那外祖父持着朝笏,垂眸站在最前面,可气势里有着藏不住的倨傲。
她正想出声,便瞧见傅珩站出来,他声音清朗,直言:“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谢大人贪污实乃冤屈,昨夜有人夜访丞相府与臣申冤,说官兵搜到的证据实则是府中下人所为。”
刘世昌冷笑一声:“傅大人是想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一个下人身上吗?”
面对刘世昌的质问傅珩一笑置之,只看着孟琯道:“微臣认为,一个下人是不会有手段做的如此天衣无缝,必然是有人暗中勾结,臣愿协助御史台亲揽谢家贪污一案,为皇上分忧。”
“傅卿此话在理。”孟琯直接道,“准。”
“皇上,您尚未亲政。”刘世昌脸色有些不好看。
“尚未亲政也不能任由旁人将白的变成黑的,御史台本就有督察百官之职,傅卿更是百官之首。”孟琯抚抚袖口,看着刘世昌悠悠道,“不知刘大人在担心什么,是看不上御史台和傅丞相,还是不信任朕?竟要您用‘朕尚未亲政’的借口来阻止一桩小小的贪污案。”
一席话行云流水,不仅点明自己的看法,更是话里藏针指出刘世昌逾矩犯上,说的下面的官员不由都轻吸了口气。
刘世昌脸都僵了,他不曾想孟琯竟一改从前草包性格,以前的她是从来不敢在朝堂上驳他,今日竟如此犀利起来。
“臣不敢。”他咬咬牙,“臣自然信任皇上。”
“那便好。”孟琯满意点头,便朝着满堂大臣道,“此案便由丞相全权负责。”
下了朝,孟琯回麒麟殿,刚脱下冕冠,便听李玉慈说:“皇上,长宁郡主来了,现下正在御庭苑,要不要奴才去将人带过来?”
“长宁来了?”孟琯眼神一亮,“那正好,朕也去御庭苑走走罢。”
长宁郡主是永嘉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当年先皇驾崩,就是长公主一力扶持将她送上了帝位。她和长宁年纪相仿,自然也亲热一些。
她换了身常服,穿了件直袖对襟平纹袍,就往御庭苑走。
如今正是四月天,御庭苑里的花都开了,扶风倚水,欹香含玉,太液池波光粼粼,绿水融融,蜂蝶戏舞间,皆是春色盎然。
“皇兄,这里!”长宁在一簇簇山茶之间朝她招手,女孩明眸皓齿,齐襦红裙,张扬又带着骄矜。
孟琯摆摆手让跟着的宫人散去,便伸脚踏进了花丛中。
“怎的今日进宫了?”她走到长宁身旁,见她正在摘树枝上的花,便伸手将树枝压低好供她采摘。
长宁脸色有些红,说话嗫嚅,带着女儿家惯有的娇嗔。
孟琯有些晕,她歪歪脑袋,“究竟什么事?”
又见她犹豫了好半天,才终于说出来:“那个……我母亲最近在为我招揽夫婿,可那些上门来提亲的我都看不上,也没有一个喜欢的。”
“那你今日来找朕,是想让朕去帮你劝皇姑?”
“不是不是,我看上了一个……”长宁用手帕掩唇,眼神里带了慕色,“他是这京畿里最好的,我想求皇兄给我赐婚。”
“谁?”孟琯下意识问,心里却像有预感般,有些揣揣不安。
“丞相傅珩。”长宁飞快踮起脚,在她耳边说了个名字。
孟琯眉头一皱,压着树枝的手力道加重,“噼啪”一声竟生生将那节树枝折断,剩下的树枝瞬间弹回原来的高度。不堪重力的山茶花瓣簌簌纷落,如同残蝶坠落在地上。
“皇兄你怎么了?”长宁也被她这反应惊到了。
“……傅珩么。”她扯出一个笑,不知为何,这个名字从长宁口中说出来时,她便能感受到心悸一般的窒息感,仿佛一条溺水的鱼。
“傅珩……”孟琯垂眸想了想,手指攥紧了那节树枝,倏地抬头看着她,“他不够好!”
“不够好?”长宁皱眉,“我记得皇兄以前不是说傅大人风光霁月……”
孟琯面不改色地打断:“呃,他品性不好,你若嫁给她会吃亏。”
“品性不好?”
“对啊,呃,他……很严肃、还很凶、特别严苛,发起脾气来你受不住的。”孟琯掰着手指头,和长宁数落傅珩的那些“缺点”,就盼着她收回对傅珩的爱慕之情。
突然身后传来李玉慈的声音:“傅大人,您怎么站在这儿啊。“
孟琯立马噤了声,顿时觉得如芒在背,脸瞬间涨红。
他在后面听了多久,刚刚她背着他说的坏话,岂不全被听见了?
她悄悄回头,隔着斑驳花丛,只一眼便撞进了傅珩那深如秋水的眸子里。他朝服未脱,面色淡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孟琯才缓缓舒了口气。
应该是没听见,若是被听见,她可能今日抄书手会抄断吧。
“见过傅大人。”一旁的长宁翩然下拜,语气里是难掩的娇羞。
“皇上,郡主。”傅珩拱拱手,看了一旁的李玉慈一眼。
李玉慈立刻心领神会,他上前一步:“郡主,请您随奴才去别处转转,傅大人找皇上有要事相商。”
长宁见孟琯点头,朝她行了个礼才退下。
四周只剩下了她和傅珩,安静得只听得见花丛间蜂蝶流连的声响。
孟琯有些心虚,她扔开手中的树枝,从花丛间走到傅珩面前,眼睛盯着他官服上的仙鹤云纹,就是不敢抬头看他。
怔忪间,她见傅珩抬手伸向自己,身体便不由自主跟着往后缩。
“别动。”温润的声音里带了哑。
孟琯听话的止住步子。
傅珩手抚上她的肩,将她肩头的山茶花瓣拂落,嫣红花瓣翩然飘在了白玉砖上,有些落在了一旁的太液池里,带出一圈涟漪。
手从她发间拿掉花瓣,他隐在手里,没有扔。
“昨夜,谢家的小公子来微臣府上了,跟我说了你救他的事。”他喉头微动,语气里带了笑意,“阿琯,你做得很好。”
孟琯诧异抬头,他唤她……阿琯。
她还是小太子时,便喜欢缠着他唤自己“阿琯”,傅珩声音温润,喊她的小名尤为好听。书念的好了,他便这么唤,以示嘉奖。直到后来登基,他碍于臣子礼,便再也不曾唤过。
神色羞赧,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她赶忙转身顺着小径往前走,不想让他瞧见自己脸红的模样。
傅珩慢她半步地跟着,继续道:“谢府中内奸的事,微臣已派人去追查,很快便会有消息。”
说到正事,孟琯终于不再窘迫,正色道:“潘洪全肯定会有下一步动作。”
“下一步?”傅珩皱眉,“潘洪全陷害谢公永是因为被发现私吞国库银两,若继续陷害,也需得找到更大的由头。”
“刘世昌会在背后帮他,他想借潘洪全的手让谢家被满门抄斩。”孟琯凭着上一世的记忆和自己的推断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满门抄斩?”傅珩愕然地望着她,严肃道:“谢家先祖乃开国重臣,世代忠烈,若谢家被满门抄斩,实在令人心寒,您如今亲政在即,若……”
正往下说着,却突然没了声,傅珩脸色瞬间变得极差。而孟琯经由他这一番话才算是恍然大悟。
潘洪全陷害,是因为怕谢公永告发,谢家倒台他便可顺理成章升任户部尚书;而刘世昌帮他,正是因为他忌惮忠谏直言的谢公永,欲借刀杀人除掉整个谢家,为他日后的篡位大计剔除这个绊脚石。
谢家一倒,她必然在亲政时丧失威信,而刘世昌亦可顺水推舟收买人心,继续在朝政上缚着他。
孟琯倒吸一口凉气,上一世她在朝中始终束手束脚,竟是始于这个原因。
转过香径,孟琯瞅见花树下的秋千。
秋千上绑着各色绒花,原本都是小时候的玩意,可现在坐上去,倒也不觉得违和。
两人在春光花丛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朝堂之上的事。不知何时,傅珩走至孟琯背后,轻轻推着她。
恍若回到了从前。孟琯将腿扬起来,任他推着,力道温柔醇厚,荡起的高度也刚好。每次落下时傅珩便在后面接着,好似每次飞出去的心都能稳稳落回他手中。
她转过头冲他笑,发丝拂过脸颊,仿若春林初盛。
“阿琯。”他唤她。
“嗯?”孟琯双脚点地,秋千便停了下来,她回头看着他,一双鹿眼里折射着光。
“我对你……总是很凶吗?”心里总是难以释怀,现下问出来,却带了几分不伦不类的味道
孟琯脸上的笑容一僵,原来他还是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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