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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阴暗的白炽灯下，浑身是血的金被铐住双手，整个人有如钉十字架般被吊挂在墙上。
更令户荆心惊的是，那群人为了防止金逃跑，竟然用铁索穿透了他的琵琶骨，将他牢牢地锁在了墙上。整个人的重力只有被铁铐铐住的手腕承受，而那里也已经像是濒临断裂般淤青不堪了。他的身上还穿着那日脱下外套后的白色贴身短袖，只是早已被鞭笞得残破不已。
户荆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一种剧烈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席卷了全身。
她张嘴想叫出金的名字，但又像是吃了哑药似得，什么音节也发不出来。
她抿唇深呼吸一口，强忍住蓄在眼眶的眼泪，走到审讯桌前放下枪，缓缓站到金的面前。
过重的伤势已经让金昏迷了过去，户荆甚至隔着一小段距离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灼人的高温。
户荆喉间动了动，想要伸手替金解掉枷锁，但这一刻，她竟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她看着金那仿佛只是正在熟睡的脸庞，伸手替他擦掉了上面违和的血迹。
“对不起，是我们来晚了。”她哽咽着轻声道。
户荆擦去眼角不小心溢出的一滴泪，重重地吐出口气，然后将手握住了插在金琵琶骨处的铁索。
“会比较痛，你忍一下。”虽然知道金不可能听到，但户荆还是忍不住这样安慰。
她盯着那根铁索，咬牙一用力，直接将它从金体内抽出，这动作带出一串鲜血，溅在了她的脸上。
金瞬间睁开通红的眸子，发出了一声痛吼。
户荆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看着他硬扯起一个微笑。
“金，你看看我，是我，我们来救你了，你忍一忍，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像是认出是她，金放大的眸子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但很快又陷入涣散与空洞。他试图将眼睛睁大再看户荆一眼，但最后还是没能抵抗住眼皮的沉重，再度晕了过去。
户荆松开手，回头静静地等待了几秒，见楼上貌似没有动静后，才又握住了另一条铁索用力抽出，只不过这次金没有醒来。
她掏出针将两个手铐打开，金高大沉重的身体瞬间掉了下来，她赶忙凑上去接住，让金靠在她身上。
户荆将金轻轻放到地上，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伤口后就将他一条胳膊绕到自己脖头，打算将他扛上去。
突然，一个东西被人从楼梯口处扔下，滚到了审讯桌边。
户荆顺着声音看去，待看清物体后瞳孔蓦地放大了。
是一个碎片手.雷！
户荆立马将审讯桌柜子的金属门打开，挡在他们的面前，然后迅速扑到金身上，用身体死死护住了他的头部。
震天的响声炸得户荆一瞬间耳朵失聪，无数的碎片爆溅在金属门板上，门板受力后重重地砸在了户荆的右额上。
户荆抱着金的手缓缓松开，身体向旁一倒，靠坐在了墙边。
她手撑着地面，想要重新站起来，但是剧烈的耳鸣和头痛以及耳洞内流出的血液让她感觉有些天旋地转。
她听不到枪声，只是恍惚看到楼梯口处有人的尸体滚下，然后就有一个长腿男子端枪从上面下来了。
她眼波一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眼睛睁大，想继续看清来人。
阿克利看见靠在墙边满脸是血的户荆，眼神一紧，接着快步走过来单膝跪下替户荆左右检查了一遍，发现她只有耳内流血后便拍了拍她的脸颊。
“别睡。”
户荆努力聚焦自己的视线，嘴角慢慢扬了起来。
是他……他来了。
阿克利见她没事，回头就发现了躺在不远处的金。
户荆靠在墙上，歪头微笑地看着正在给金检查伤口的阿克利。
看来自己还需要继续努力啊。
阿克利仔细地查看金的肩伤，突然听到远处隐约传来数辆汽车轮胎刹车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看向楼梯处，然后低身将金扛在了肩上。
正准备起身时，他又顿住了，接着缓缓回头用一种极为纠结的眼神看向靠在一旁的户荆。
他们现在必须赶快撤出这个地下室，不然被包在里面有如瓮中捉鳖，必死无疑。但问题是，他一次只能带一个人出去，另一只手必须要用来持枪，这样才能保证最基本的安全，不然上去碰到敌人，他们三个都会一起变成枪靶子。
阿克利看着户荆，拳头攥得指甲都快嵌入肉里，内心起了激烈的斗争。
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眼神决然，拿枪扛着金缓缓站了起来。他垂眸深深地看了户荆一眼，扶着金转身离开了。
户荆看着阿克利离开的背影，先是有些疑惑，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混沌的大脑让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轻微地发出了一些声响。
听到户荆的声音，阿克利脚步一滞，停了下来，他低垂着脑袋胸腔有些起伏。
“对不起。”
说完，他又继续向楼上走去了。
户荆终于意识到阿克利想做什么，她瞳孔收缩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
户荆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这痛逼得她多了一丝力气，颤抖着抬起手想要抓住那个模糊的背影。
热泪从眼眶不受控地滚出，顺着脸颊流到了脖颈。
这是在做什么……别走……不准走……为什么……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为什么又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为什么……
她看着那个渐渐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无声地嘶吼着。
阿克利的身上就像是牵了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另一头则绑在她的心上。随着那渐远的步子，终于，细线扯动了拉环，砰的一声，户荆的心应声爆开，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她还是昏过去了。
————
“吉赛尔，你怎么在这？”
“她今天还没检查，我先来看看。”
“哦，好，荆要是醒了记得告诉我。”
“嗯。”
户荆听着耳边的交谈声，皱皱眉醒了过来。
“荆，吵醒你了？”关门进房的吉赛尔看到户荆睁眼，走了过来。“刚才在门口碰到毛瑞了，所以说了两句，不好意思。”
户荆轻轻摇摇头：“没事。”
“看来你听力还是没受什么影响，你觉得现在能完全听清我说的话吗？”
“嗯。”
“那就好，你可是已经睡了两天了。”
聊了这两句，户荆才从混沌的昏迷中彻底清醒过来，两天前最后那幕刻骨铭心的画面又立刻烙回了她心里。
户荆的心又被瞬间攥紧，闭眼前她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阿克利决然离去的背影。
她阖上眼，自嘲地笑了笑。
被同一个人这样弃如敝履地对待，早已不止一次了，自己又何必如此介怀呢。
但很快，她又感到有些疑惑。
“那金呢，他怎么样？我又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你别急，金没事，他昨晚就已经醒过来了，只是状态不太好。”
“那……那是谁救我出来的呢？”
吉赛尔轻叹一声，像是在思索该怎么回答。
“其实……你能被救出来，算是半个奇迹了。我们虽然及时赶到，但是对方来了不少人，双方一时之间火力不分强弱，有些僵持。当时有两个人拿着枪往房里搜了过去，我们虽然看到了，但是对方火力很猛，我们想派人过去也分身乏术。阿克利把金救出来后本来是把他放在一旁休息，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了我们的对话，醒了过来。他的身体状况按理说应该是连活动都很困难了，但他居然趁我们不注意，在尸体旁捡了把枪就进去救你了，直到把你带出来才又昏倒过去。”
户荆心头大震，喉间梗住说不出一句话。
她就这样颤抖着嘴唇张张合合，半晌，才坐起身子，低头道：“我去看看他。”
“你自己伤还没好呢，注意休息。”
“不碍事。”
“那好吧，我也正要上去给他换药，一起吧。”
户荆唇线紧抿，喉间一动，道：“要不，你把药给我吧，今天我去替他换。我手没事，只是耳朵和额头有点小伤。”
吉赛尔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会儿，说：“好吧，药都在这了。”
“嗯。”
户荆接过药，端着托盘上楼来到了金的房门前。
她不敢抬头，只是轻轻叩了叩门。
“请进。”
熟悉的声音传来，户荆轻轻推开门，鼓起勇气缓缓抬头看去。
见到是她，金立马勾起破损的嘴角，展露出一个天使般柔和的微笑。
“荆，你醒了。”
“嗯。”户荆看着他满身的绷带，点了点头。
金顺着她的视线往身上看了看，轻笑了一下。
“我没事，只是绷带绑得有些夸张了。”
越是看到金斯顿这幅样子，户荆越觉得心里闷得难受。
她坐到床边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看着金弯弯的眸子，道：“我帮你换药吧。”
“嗯，好。”
户荆扶着他，让他靠坐在床头。她小心翼翼地一圈圈拆掉纱布，看着金浑身的伤口，尤其是肩上的两个血洞，户荆一阵揪心，捏起棉签动作轻柔地开始上药。
金看着认真为他上药的户荆，忍不住笑了笑。
户荆蹙眉问道：“笑什么。”
金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开心，没想到受一次伤，就可以换来让你替我上药，挺值的。”
“不要胡说，这一点也不值得。”
户荆扔下棉签，垂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声音有点闷闷的。
“…是你救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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