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色满堂

　　晌午，日头高照，柳媚用帕子遮着脸，对着院子里满脸大汗的男人道，“李大哥，快别修了，婶子让你进屋喝绿豆汤呢。”

　　李大壮在黝黑的脸上抹了把汗，“你屋里歇着，出来做什么，我这马上就好了。”说完继续摆弄着手里的凳子，她细皮嫩肉的晒坏了可怎么好，“你快进去吧。”

　　“那我先给你盛出来，你快些。”说完红着脸进屋了。

　　王婶子坐在炕上见她进来，拉着她的手开口道，“这李大壮糙人一个按说模样也配不上你，可这些日子婶子瞧他待你实好，人又踏实肯干，是个能托付的，你嫁给他虽说委屈了些，可往后总算有了指望。”王婶子是柳媚的叔伯亲戚，男人早早的走了，见柳媚来投奔她，便腾出一间屋子给她住，自己也算有个伴儿。

　　自柳媚来了再不用自己做饭，卖绣活儿赚了钱还会分给她点。王婶子盼着柳媚好，见她红着脸不说话，心里有了数，“那婶子可替你做主啦。”

　　柳媚轻轻的点头，她没想到李大壮为了她来到绿水县，她哪里还不明白他的心意呢，只是她个女人家这种事如何能开口。

　　见外头李大壮要进屋，王婶子道，“你去后屋里等着，一会儿再出来。”

　　“来，喝碗绿豆汤消消暑。”

　　李大壮忙放下修好的凳子，接过碗，眼睛扫了下不见柳媚身影，“婶子，柳，柳妹子她人呢？”

　　“你先坐，婶子有话问你。你对我这侄女儿可有意呀？”王婶子开门见山道。

　　“婶，婶子不要逗我，我哪里配得上她。”李大壮眼里暗淡下来，他就是个粗人只要能守着柳媚就知足了，哪里还敢想别的。

　　王婶子落了脸，“你这人好生木讷，她个女人家面皮薄才轮到老婆子我做主，你既这样说我只当你不愿，日后别再来逗我这傻侄女儿，白白叫她伤心。”

　　李大壮先是一愣，半晌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婶子，你说柳妹子她，她对我有意？”

　　王婶子点点头，“可惜你不愿娶她，今儿就当我没开口，你走吧。”

　　“婶子，我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日后我会好好待她，若是叫她受半分委屈，我立马就死。”

　　柳媚在后屋听的真切，心头涌上一股暖意，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是她的福气。突然眼前闪过那人的脸，不禁笑自己胆小，已经过了这么久，他早把自己忘到爪哇国了。

　　“白日里说什么死呀活呀，也不怕犯了忌讳，得了，你先回吧，这事就算定了，我回头选个好日子，你们成婚后也能和和美美。”

　　李大壮乐得跟什么似的，端着碗就出去了，听到王婶子叫自己，这才发现不对忙把碗送了回去。

　　王婶子见他走远了，笑着道，“出来吧，他走了。”

　　日子定在一个月后，李大壮忙坏了，白天看着人盖新房子，晚上又要到粮栈去做力工，柳媚心疼他晚上做好饭菜，给他单独送去，见衣裳坏了就帮着缝缝补补，李大壮看着油灯下面容柔和的柳媚，心里暖呼呼的东西就要冲出来，他上辈子是修了什么福。

　　柳媚不用抬头也知道他在看着自己，红着脸三两下收了线，拿起食盒，“李大哥，我该走了。”虽然两人就要成婚了，可柳媚面皮薄，还是受不住他这样热切的目光。

　　李大壮轻轻从身后揽住她的纤腰，“我心里高兴，谢谢你。”

　　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月光将大地照的通亮，柳媚任他拉着自己的手，她也高兴。

　　同样的月亮，沈叔逸坐在榻上，身前的女子衣衫薄如蝉翼，乍一看模样也有几分像柳媚，她小手伸到那处轻抚，接着用嘴卖力的侍候着，不时咋出声来，直到一手握不下才停下动作，沈叔逸摩挲着她的脸，看到她眼角的泪痣，眉间细褶变得深了，女子刚要扶住坐下，就见沈叔逸眯着凤目，“滚下去。”

　　万全儿看着女子狼狈的跑出来，心下明白主子是把那小寡妇放在心上了。

　　早上，柳媚做好了饭给王婶子端去，走到炕前吓了一跳，王婶子面色惨白两眼紧闭，忙叫李大壮找来大夫，大夫看了眼二人穿着，“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这病你们看不起。”

　　见大夫说话难听，李大壮一把揪住大夫衣襟，“哪有你这样黑心肠的大夫，不好好治病，还叫我们准备后事。”

　　大夫不怕他，“你就打伤我也无济于事，这病没个几十两银子根本治不好，我是看你们穷苦才没诓你们治病，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李大哥快放了大夫，这病我们治。”柳媚回到屋里取出二十两银子，大夫瞥了眼还是摇头。

　　柳媚眼神坚定，“余下的我们会想办法，请大夫务必治好我婶子的病。”

　　大夫走后，李大壮安慰柳媚，“除去盖房子的钱我还剩下十两银子，我都给你，你别着急其它的我再想办法。”

　　柳媚擦了擦眼泪，婶子待她好，又没个儿女依靠，自己怎能不管她，“李大哥，是我拖累你了。”

　　李大壮拉着她的手，笑着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再说婶子待咱们好，连咱们的婚事都是婶子促成，哪里就拖累了，只是我原想着用银子给你打几件首饰…”还没说完就见柳媚腾的跑了出去。

　　柳媚这才想起沈叔逸给她的金凤步摇，拿在手上，有了这个就不愁银子看病了。寻了个借口出门，走到门面最大的一间当铺，伙计见她穿着粗布衣裳满脸敷衍。

　　柳媚只当没看见，从袖子里拿出金凤步摇放在柜子上，“我要当这支步摇，能当多少？”

　　伙计饶是见惯了好物，也不由一惊，面上恭敬了些，“姑娘等着，我这去叫我们掌柜的。”

　　“姑娘这步摇是在哪得的？”掌柜的小心拿起步摇，对着阳光细看。这步摇金造不稀罕，只是难得上头缀着的红宝石，颗颗大小均匀光滑剔透，实非凡品，就是宫妃戴着也不失身份。

　　柳媚以为掌柜的担心来路不明，急忙道，“这是我已故的夫君留给我的。”只能胡编了，她就快成婚了，不能节外生枝。

　　“一百两。”

　　“一百两？”

　　“二百两。”

　　“二百两？”

　　“姑娘若是还不满意，只管将这步摇拿回去。”

　　柳媚杏目睁的溜圆，她本以为能当个几十两银子就很好了，将银票收在袖子里，脚步有些飘的走出当铺，这些银子足够寻常人家吃喝不愁的过上一辈子了，除了给婶子看病的钱，她不会动用里面的一文。脑海中突然闪过沈叔逸为自己戴上步摇的画面。如此，她和他算是扯平了。

　　回家之前又去找了那大夫，将银子一齐给了他，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李大壮见她拎着药材回来了，忙起身接过。

　　柳媚道：“李大哥，我有话和你说。”

　　两人站在后院，听完她的话李大壮心疼的眼睛都红了，“我会帮你瞒着王婶子，只是你为何要跪那大夫，我都说了银子的事我会想办法的。”她真傻，还是自己没用，都是他没能耐。

　　柳媚笑着道，“大夫说愿意治好了再给钱，我是个女子膝下有没有黄金，好啦这就交给我，你先回去忙吧，盖房子离不了人，别少了砖瓦。”

　　熬好了药，一口一口的喂王婶子喝下去，不到一刻人就醒了，“婶子，可好些了？”这大夫的药倒真有效验，慢慢扶着她坐起来，还在身后塞了个枕头。

　　“我这是怎么了？”

　　“大夫说你这是年岁大了都有的病，没什么大碍，给你开了些调养的药，吃完就好了。”柳媚拉着她的手道。

　　王婶子也没觉出多难受，伸手一指北边立柜，“柜子底下有些碎银子，婶子不能再用你的钱了。”柳媚没少补贴自己，眼下她就要成婚了，若是因着自己的事儿让小两口生了嫌隙，那可就是罪过了。

　　柳媚伤心道，“婶子这样说，就是拿我当外人，婶子收留了我待我真心实意，如今我想孝顺您都不成，莫不是婶子要赶我走？”

　　王婶子听她这样说，不再推辞忙道，“都是婶子说错了话，婶子再不提就是了。”

　　一晃半月过去，柳媚仔细缝着手里的嫁衣，想当初她被卖给贾贵，头上绑根红绳就给送过去了，没想到她还能穿上一次大红嫁衣，看了看时辰，做了些简单饭菜，提着食盒给李大壮送去了。

　　“主子爷，你瞧，是柳姑娘。”万全儿压着嗓子道。

　　沈叔逸听了消息快马加鞭的赶来这里，看到柳媚的身影恨不得马上叫住她一吐相思，他的那些怒气早在来的路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两人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只见柳媚进了一间破旧院子，屋里隐约能瞧出男子的身形。万全儿倒吸了口气，再瞧沈叔逸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寒意。

　　两炷香的功夫里头的人走了出来，刚到门口，男子又折了回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根簪子，只听他道，“我，给你打了根银簪子，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叔逸死死盯着柳媚，她若敢要这汉子的东西…

　　“多谢李大哥，我，我很喜欢。”柳媚娇羞的低下头，任他将簪子嵌入发间。

　　到了家门口两人依依不舍的告别，李大壮飞快的在她脸上一吻，看着柳媚像只小兔子似的楞在原地，心里更是爱不过来，“我还打了一副银镯子，明儿就给你送来。”

　　柳媚点点头，自己早晚是他的人，害羞个什么劲儿，“李大哥，我先回去了。”说完看了他一眼，小碎步跑了回去。

　　万全儿这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了，这柳姑娘不是往主子爷的心上捅刀子吗？竟找了这么个不入眼的汉子，连给主子爷提鞋都不配，金凤步摇她不稀罕，一根素银簪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他打听着柳媚要嫁人，藏着掖着没敢告诉，这下倒好，全叫主子爷给瞧见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是她活该。

　　沈叔逸一言不发的离开，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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