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小饭馆

　　小饭馆开张几天，主要业务还是来自老李一家。这不貔貅的菜刚做好，老李家就闻味而至了。

　　隔着厨房的玻璃，貔貅和老李一家打着招呼。

　　李婶是一家四口的带领人，宛若主人般自如的就找到喜欢的地方坐下。

　　老李和李婶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正是一个“好”字。

　　李维肖母，李佳肖父，但都很有老李家的特质，白白胖胖的，看着就很喜庆。

　　貔貅走出来的时候，在李婶的催促下，李维和李佳腼腆地笑道，“皮姐姐好。”两人眼神不住地往貔貅手里的盘子上看，一边看又觉得不好意思，假装自己不在意。

　　两个孩子脸上的婴儿肥还没完全退却，白胖的脸颊上因为害羞微微泛红，貔貅放下盘子，忍不住rua了一把小崽子。

　　“你们好好吃啊，小孩子多吃点才能长大。”

　　李婶忍不住吐槽，“每天在家里都说要减肥减肥，也没看见他俩谁少吃了。”

　　“妈...”我们不要面子的啊...

　　李维、李佳窘迫地喊了一声，减肥那不是终身的事吗，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减肥。

　　把菜上齐，貔貅就回到收银台去了。偶尔抬眼看看，李家人有什么需要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摆弄刚插好的黄粱一梦。

　　猪蹄先后经过蒸煮、老抽、生抽和冰糖的上色，泛出诱人的红色，让人毫不怀疑它是否吹弹可破。

　　腐乳空心菜是一道典型的快手菜，但要做好还是有点难度的。眼前这盘腐乳空心菜，油汪汪的绿色，偶尔还能看见几小块没有化完全的腐乳，咸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除此之外，貔貅还做了一道清蒸鲈鱼、一道酸辣鸡杂和一盅老鸭煲汤。前两道是老李和李婶爱吃的，老鸭汤是为了让他们祛祛寒。最近返春寒很容易就感冒了。

　　老李随意地说了几句开场话，迫不及待提起筷子就往猪蹄那边夹，刚上他就看中这一块了。李家家教很好，等长辈都动筷子了，两个小辈才开始吃。

　　“妈，皮姐姐做菜这么好吃怎么不早点带我们来啊？”李维有点饱了，但他还能喝点汤消消食。

　　李婶有点心虚，她能说自己每天都在这里吃吗？

　　换个思路回答问题：“你皮姐姐这里只做午餐，你们一天天上学都在学校吃中饭，怎么带你们过来。”说着连自己都说服了。

　　貔貅在他们吃到过半的时候，重新进了厨房。

　　因为不知道她的生日，黄氏便把每年捡到她的日子当作她的生日替她庆祝，每年一碗长寿面是印象中最温暖的记忆。

　　貔貅牌的长寿面，以鸡汤打底，手拉的龙须面为主料，辅以一个溏心蛋和几片青菜，简简单单。

　　“李叔，生日快乐！来不及给您准备些其他的，一碗长寿面最您长命百岁。”为了让其他人也尝尝，貔貅特意做了一碗半的份量。

　　老李有些激动，白净的面庞上出现了醉酒的红晕，连说了几个“好”字。

　　“小皮，你有心了。”李婶拉着貔貅的手，有点感动。

　　貔貅微微一笑，“没事，李婶快尝尝，面放久了，会糊掉的。”

　　李维、李佳赞同地点点头，更重要的是老妈不动筷子，他们也尝不到味道啊。

　　与此同时，貔貅也确认了李佳身上有一股黑气。这么可爱的崽子，不知道招惹上了什么麻烦。貔貅有点惋惜，但主动招惹麻烦，即便对她而言并不算麻烦，无偿出手也不是她的作风。

　　饕餮吃过貔貅用灵力做的食物后，似有所感，迈着小粗腿飞速赶到收银台边上。

　　貔貅喃喃道：“黄粱一梦开了。”

　　小花盆里的绿苗又绿了几分，鲜翠欲滴。纤细的花杆被丰满的麦穗压弯了腰，似折非折。

　　“有点意思。”

　　貔貅坐在收银台里，托腮定定地看着李佳。现在的黄粱一梦有什么效果，她也不知道呢。

　　恍惚间，李佳的身影便出现在校门口。“东陵一中”的大字牌匾就挂在正中央，远远地都能看见这座东陵最古老同时师资力量也最丰厚的校园。

　　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就出现在学校门口，顺着人流，李佳自然地就来到自己的班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一道瘦弱的身影在响铃前几秒跌跌撞撞地从后门跑进教室。

　　李佳心想，是钱玲啊，她今天又差点迟到了。每天都能踩点进教室，真厉害。要是自己也有可以这样，每天应该也能多睡一会儿了。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同学们呼朋结伴，咋咋呼呼地冲着食堂出发，半大的年纪正是容易饿的时候。

　　很奇怪，以往从第四节课就开始饿了的李佳现在却没什么感觉，拒绝了朋友一起去食堂的要求，李佳无所事事地在校园里逛了起来。

　　教学楼的后面，有一座亭子，被荒废了有段时间。李佳一时兴起，便想着过去看看。

　　杂草丛生，小虫子在身旁紧跟不放，也不咬你，就是“嗡嗡”地飞着，让人厌烦。

　　终于快到了，亭子里面好像有人。李佳准备更进一步地走近时，听到了熟悉的嚣张的声音。

　　“钱玲，让我看看，你每天都不去食堂，究竟是从家里带了些什么好吃的...”

　　不顾钱玲的阻拦，王璇和她的跟班直接就把钱玲的饭盒抢了过来。钱玲抬起的手无力地又放下了，习以为常的放弃抵抗。

　　王璇粗鲁地用筷子搅拌了几下，夹起一块块的食材，不屑地说，“萝卜，豆芽，又是萝卜，哦，还有豆子...”

　　说着还回头讨论起来，“一点肉沫都没有，我每天要吃这些会哭的。”

　　跟班点头附和，“这跟猪食差不多吧，每天吃这些怎么能吃饱啊...”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王璇放下饭盒，施舍般开口，“钱玲，别吃了，我请你吃点好的。食堂五楼的小炒，其实还不错...”

　　钱玲低着头，不说话，无声地反抗着。感到无趣的王璇终于走了，和跟班兴致盎然地讨论着五楼哪些菜比较好吃，言语中充斥着高傲。

　　李佳无语地撇嘴，这算什么，炫耀吗？说着五楼的菜多好吃，每天还不是节食减肥，口口声声说为了保持身材。谁知道又是什么情况呢...

　　正当李佳准备走出杂草堆的时候，轻轻地啜泣声响起。

　　钱玲的眼泪一滴滴地掉在热过后又冷掉的饭菜里，本来被精致摆放过的蔬菜，被搅得乱七八糟，让人毫无食欲。

　　但钱玲还是自虐式地进食，边哭边吃。

　　李佳悄悄离开，错过了出现的最佳时机，怎么看都很尴尬。虽然她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出现的最佳时机。

　　回到教室的李佳兴致缺缺地趴在桌子上，吃过饭的刘蕾蕾凑过头来关心她，“李佳，你今天怎么了？饭也不吃。”

　　“没什么，”李佳顿了顿，“你知道钱玲和王璇的事吗？”在背后议论人家，李佳还是头一次。

　　“啊，”刘蕾蕾了然，“你看见王璇去翻钱玲的饭盒了吗？”

　　李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你应该是我们班很少的不知道这件事的人了，往亭子里去过的人大家都知道的。我本来想跟你说的，你一直不喜欢说班里的八卦，我也就没说了...”

　　李佳疑惑地看着刘蕾蕾，“大家都知道？”

　　“是啊，钱玲爸爸好像得病去世了，钱玲妈妈每天很早就要起来扫大街了。钱玲每天早上要替弟弟和自己做好早饭、午饭才能来学校，这也是老班对钱玲每天早上踩点视若无睹的原因。”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还不是王璇说的，王璇舅妈是我们教导主任，可能在家不小心说过吧，王璇就记住了，班里也就传起来了。”刘蕾蕾声音里夹杂着惋惜，有点说不明的味道。

　　“那大家都知道王璇每天去翻钱玲的饭盒也不说什么吗？”李佳对自己亲眼目睹的情景耿耿于怀。

　　“说啊，说了她又不改。男生说，王璇就说他是不是喜欢钱玲，她要告诉老师他们早恋。女生问，王璇就安排她们去打扫厕所那边的卫生，恶心死人了。”说来还很生气，刘蕾蕾也差点被安排了。

　　“就没有人跟老师说吗？”在学校遇见事情找老师，这是大家进学校的第一天起就知道的事。

　　“谁去说啊，钱玲自己都不说，我们去说不就被王璇盯上了吗？想也知道，她肯定会倒打一耙的。”刘蕾蕾不满地说。

　　“而且有的人巴不得看热闹呢，让他们做事就躲得远远的，一有热闹比谁都跑得快。”

　　“这样啊...”李佳重新趴下了，她知道刘蕾蕾说的不对，自己却隐隐有被说服的感觉。

　　自己都不反抗的话，别人又能说什么呢。他们都只是旁观者啊，什么都没做，什么也不能做。

　　等到初中毕业，应该就好了吧。不说东陵城这么大，就算在同一所高中也不一定会在同一个班了，应该没事的吧。

　　今年已经是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了，大家都会努力学习，考个好高中，应该也无暇顾及其他的吧。

　　李佳自我安慰地想着，她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些什么，但这样想着便有些许好过的感受。

　　只是她还不清楚所学的《纪念刘和珍君》里所写的“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凶残到这地步”是鲁迅先生不带任何文学加工的说法。

　　在她短短十几年的生活里，她也还没感受过人性的恶都是从微末开始膨胀的。

　　应该是人们所祈求的最好的结果，但事情的发展从来都不是按着最好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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