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小饭馆

　　一束刺眼的白光笔直射进小饭馆，车门打开了两次，穿着休闲的女司机搀扶着打扮精致，却醉醺醺的余莎丽走了进来。

　　“这是东街小饭馆吗？”女司机也是好心，在车上尽职尽责地再三确认余莎丽到底要去哪里，到了目的地又确认一番。

　　貔貅缓缓点头，她有点弄不清楚事情走向了。

　　司机一副急于脱手的样子：“那就好，你们认识她吗？”

　　饕餮和白泽也围了过来，面上没什么表情，看得女司机心中有点怀疑。

　　“认识吧。”貔貅声音有点虚，乍一下清醒的余莎丽看见她在前面，猛地一下扑了过来，双手环抱着貔貅的脖子。

　　女司机见状，放下余莎丽的包，马上就退走了，顾不上要她结账，反正是手机下的订单，都有记录的。

　　主要是余莎丽现在看着安静，刚刚在车上大哭大闹，死活要来小饭馆，女司机都开车快到小区门口了，她在后面锤车椅，不下车，各种撒泼。不幸中的大幸，就是虽然余莎丽各种要吐出来，又总是在半路憋了回去，没有吐在她车上。

　　“皮皮～”余莎丽亲昵地叫着貔貅的名字，声音婉转悠扬，听得貔貅直起鸡皮疙瘩。

　　貔貅僵硬着，想把余莎丽拉开，不料余莎丽抱得更紧了。还不时地往她脖子上蹭过来蹭去的，毛绒绒地触感，让貔貅不适。

　　“皮皮，我来找你啦，你开心吗？”余莎丽抬起头，直起身，双眼平视貔貅的眼睛。如果不是扑面而来的酒气暴露了，看起来就是十分清醒的样子。

　　貔貅本皮皮，表示并不开心。“不...”她刚张开嘴，就被余莎丽用一根手指堵住了。

　　“我知道你开心，可是我好难过啊...”余莎丽抓着貔貅的手就往自己胸口按，“这里好痛啊，好难过啊...”

　　软软绵绵的触感，就算是自己身上也有的部位，摸起来感觉还是不一样。貔貅猛地摇了摇头，在想什么，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余莎丽哭得伤心，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掉落。眼眶红肿的痕迹，以及眼线和睫毛膏的斑驳程度说明她今晚应该哭了很久了。

　　貔貅脖子被余莎丽箍着，难过的余莎丽又埋首到貔貅的肩膀上，传来温湿的感觉。貔貅两只手在余莎丽身后扑腾着，示意饕餮快来帮她。

　　说不上为什么，饕餮心里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以至于他没能立刻走上前。

　　耗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余莎丽从貔貅身上卸下来，醉鬼没有理智，会哭，力气还大。

　　貔貅活动着僵直的肩膀，低头看了看，发现果然白色的T恤上什么颜色都有了，黑色的睫毛膏，红色的眼影，肉色的粉底液，还有不知是口水还是泪水的水印。

　　可惜了，刚买的二十九块九的棉t，穿上去还挺舒服。

　　饕餮关上店门，本以为已经哭累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余莎丽又像充满电一样，猛一抬头，这次看准了白泽。

　　她拉起白泽的手，“你喜欢我送你的木雕吗？”

　　白泽别扭不想说话，说喜欢就承认自己输了，不喜欢又是假话，而且不喜欢有极大可能还会让余莎丽继续发疯。

　　“你不喜欢吗？哪里不喜欢？我改可以吗？”等不到答案的余莎丽，悲从心来，眼睛已经肿到不行，眼泪还是不停地流。

　　她踢掉了脚上不舒服的高跟鞋，发现还是不行，蹲着和白泽保持同一高度。“你告诉我啊，哪里不好，我可以改啊...”语调哀伤，显然把白泽当成了另一个人。

　　白泽眼神飘忽，“你们俩个快来救救我啊！！”

　　貔貅刚刚才逃出生天，怎么又会把自己送上去。而饕餮心里还是不舒服，并不想和那个女生接触。

　　余莎丽的独角戏并没有因为观众的不配合，就此打住。她直接坐在了地上，双手环抱着膝盖，“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够漂亮，不够聪明，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可是我在慢慢变好啊，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貔貅其他的什么都没听见，脑海里只回响着一句话，带哭腔的一句话，“除了钱我什么都没有！！”

　　貔貅很想走上去，摇着余莎丽的肩膀，让她清醒点，有钱还不够吗？！她只想变得有钱！！

　　余莎丽的大哭变成了啜泣，又慢慢变成了哽咽，她目光精准地找到了收银台上的抽纸，脚步漂浮地走了过去。胡乱擦干脸上让她觉得不舒服的痕迹，一下子又正常起来。

　　朝着饕餮走来，又像是有点顾及，停在两三步远的地方，“你喜欢皮皮是吧？”余莎丽笑呵呵地，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我都看见了，我都知道哦～”

　　她说的轻松，对小饭馆里的其他三人就像投出一颗小型炸弹。“砰”的一声，就爆炸了，三人反应各异。

　　“你在乱说什么？”貔貅单纯觉得她喝醉了在说胡话。

　　饕餮不动声色，垂下眼睑，插在裤袋里的手悄悄握紧了拳头。

　　白泽颇有点恍然大悟，不赞同地摇头看着饕餮。三人行，饕餮这样一弄，把我就变得很尴尬了。

　　余莎丽单手勾住貔貅，“皮皮啊，不要不相信，姐姐我比你多吃了几年饭，这种事情一看就知道了。”

　　貔貅还是不信，嘴巴下撇，无奈看天。

　　“你不要不信，我都看见了。不管你在哪里，他都会在后面看着你。好几次，你往厨房里去，他下意识就会挪到厨房门口。你要出去，他马上就能放下自己手上的事，跟着你...”

　　余莎丽絮絮叨叨的，貔貅一条条在心里反驳：他不是在看我，他只是在发呆，哪里都看。为什么在厨房边上等我，因为他是饕餮啊，等吃的很奇怪吗？放下手上的事跟着我，他根本就没做什么事，跟着我是知道我出门肯定是去买吃的...

　　“算了算了，小年轻脸皮薄，姐姐都知道。”余莎丽的手白皙纤长，红色的指甲色泽艳丽，她边说边捏捏自己的脸，笑得好不暧昧。

　　一手又把貔貅推向饕餮，貔貅猝不及防，有点踉跄。饕餮的手迅速从袋子里抽出来，把着貔貅的手臂，稳住她。

　　留下一片残局的余莎丽，哼着小曲儿，像主人一般走向二楼，依稀可以听见“我才不会难过，你别太小看我，有什么熬不过，谁说我不能喝，我喝得比谁都多，走路有点颠簸，也比你强得多，我还是很快乐...”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就这，她还好意思说“我很快乐”？

　　貔貅不太在意地拍拍饕餮的手，“她喝醉了，我上去看看她。”

　　平常也有过其他的身体接触，但今天饕餮感觉不一样。貔貅的手不凉，温温热热的，拍在自己手臂上，像一块小小的冰块一样，移开之后那一块肌肤温度迅速上升，变得火热。

　　饕餮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然后一双小脚出现在他面前，他抬眸看见白泽一脸遗憾，“兄弟，你脏了，心脏了...”

　　白泽摇着头，脚步一点都不慢，迅速上了二楼。

　　饕餮望着楼梯白泽的背影，他知道白泽溜得飞快为了逃避收拾残局，但他心中好像撕开了一道口子，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饕餮手上一个清洁术，转身关灯，他坐在离厨房最近的位置上，其实那也是观察收银台和厨房的最佳视角。每次他一抬眼就能看见貔貅在做什么，他可以看见貔貅高兴的咧嘴笑，也可以看见貔貅不满的皱着眉。偶尔还能与看过来的貔貅对视。貔貅一般会笑一笑，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

　　饕餮伸出手指，一笔一画地描摹着貔貅的笑容，他不惊讶自己连她微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都记得一清二楚。

　　饕餮在楼下坐了一整夜，想了很多。

　　他想到自己一开始意识不清的时候，在青山里也是闻到了熟悉的香甜味，才顺着青山追了过去。当跟进市内的时候，一不小心才跟丢了。之后在菜市场的再次相遇，貔貅认出了他，把他带了回来。在他每次发出饿了的信号时，貔貅都会抱怨说他怎么又饿了，然后又给他拿吃的...

　　所有的一切，他都记得，只是，貔貅好像都不记得，抑或者说是不在意。

　　饕餮垂下眼眸，黑暗的夜中藏住了他的神色，他想了很多，想起来黄粱一梦的位置是貔貅告诉他的，可是再多他就记不起来了...

　　楼上灯火通明，余莎丽推开了每一扇门，打开了墙上的灯，像是一一比较的精心挑选，然后选中了貔貅的房间，蜷曲成婴儿妆，睡得安详。

　　貔貅和白泽跟在后面，一间间关灯，貔貅头大地看着余莎丽躺在自己的床上，脸上的妆容早已糊成一团，余莎丽本人却浑然不知，还想往她床上多蹭几下。

　　白泽看完热闹，好心开口，“给她擦脸的时候小心一点...”

　　貔貅以为他在质疑自己控制不好力道，气势汹汹地走进盥洗室，拿出一条沾湿的毛巾。

　　“我说真的，你轻点，她整过的。”白泽补充道，他就是怕貔貅一个没轻没重的，余莎丽明天醒来就要去医院。

　　“蛤？”貔貅扭头确认，“真的吗？”

　　“真的。”白泽点点头，一脸深藏功与名地走了。不要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可是天下事无所不知的神兽白泽啊。

　　貔貅轻轻地捏着余莎丽的下巴，细细打量着，用最轻的力道擦拭着她的脸。之前是她不在意，没有发现。现在白泽点明了，她也能察觉到一丝痕迹。

　　余莎丽整得很自然，卸完妆的素颜依稀能看到一点点整过的痕迹，平日里精致的妆容完全可以遮盖那些痕迹。

　　卸完妆的余莎丽看起来有点脆弱，脸小小的，因为用热毛巾擦拭的，她脸上还带着红晕。哭了很多的眼睛完全肿了起来，嘴巴紧紧抿着，在梦里也像和谁较着劲。

　　貔貅不习惯，也不喜欢和人睡在一张床上。很久之前，在黄氏刚刚捡到她的时候，她谁都不认识，跟在黄氏后面像条小尾巴。一到晚上就不一样了，不管黄氏怎么说都不愿意和她睡在一起。黄氏没办法，只能在房间里给她加了张小床。

　　夜深了，天上的月亮高高挂起，柔和的月光洒向大地。轻轻柔柔地抚慰这一片经历过太多的土地，安抚着因疲劳而沉睡的人，愿他们在睡梦里能抚平白日的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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