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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脈之中
紫英和魔劍的因緣可以一直追溯到瓊華動亂的時候。早聽說過，在某處有一柄能夠引人入魔的殺戮之劍。對紫英這樣的愛劍之人來講，的確曾經起過去看的衝動。
但一是沒有消息無法找到，二是魔劍之說太過駭人，宗練師公不曾允許，所以一直拖到鏡……不，是飛蓬拿給他才一睹真容。
自那時開始，魔劍就一直陪伴他度過不少孤身只影的時光。
直到自己將魔劍留在劍冢四處尋找幻暝界和莫離師叔的蹤跡，結果劍冢被盜，魔劍失蹤，多年以後傳被蜀山所得，封印鎖妖塔。
他一直沒有想去尋找，一是因為魔劍怎麼說也不是自己的東西，二是它能夠為鎮妖除魔做貢獻也好，可以慢慢消磨戾氣。
却没想到戾气并没被锁妖塔消磨，反而慢慢凝聚在一起，化成——不，引来长在地府作威作福的红葵和她合二为一。
现在重新检查魔剑，发现它的光芒黯淡许多，锁妖塔……还是苦了她。
放下魔剑，他转头看一直对他没什么好感的红衣龙葵：“蜀山多年，你可曾怨我未去寻过你？”
“你又不是天哥，只不过天哥的前世把我托付给你，他死了之后你不再管我，理所当然。”红衣龙葵口气很冲。
“看来确实是在怨愤。”紫英将魔剑回鞘：“那时想着锁妖塔对你修炼有益，却未曾想你的精神无法承受，是我疏忽。”
“用不着你那么说！”红衣龙葵不客气的说：“别当我是你的东西一样，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现在我是天哥的剑，我也觉得很好，用不找你操心！”
“是吗？那就好了。”紫英还是很平静的说。
“你？”红衣龙葵歪头看着他：“你以前不是很不能忍受别人对你无礼的吗？为什么现在说什么都好？”
“或许是年长的关系吧，人总要变得成熟。”慕容紫英好心情的算算：“我今年已经——五百二十五岁了，不管有什么也看透了。”
“……原来你没比我大多少……不过我还是比你大。”红衣龙葵得意的说：“我今天一千零九岁，你还要叫我姐姐。”
“老奶奶。”慕容紫英薄唇轻启，吐出这么三个字。
红衣龙葵暴怒：“你说什么！竟敢说我老奶奶，我要——”
“小葵。”那边及时睁开眼睛的景天连忙拉住他：“怎么啦？紫英怎么你了吗？”
“哼！没事。”知道景天绝对不会对自己这个挂名师父怎么样，红衣龙葵干脆把蓝衣龙葵放出来，自己跑到里面去生闷气。
景天一头雾水的看向紫英时，紫英已经默默打坐，仍然一副淡然无比的模样。
所以说别看人家以前好欺负，过了五百年也一样会成为一个极为淡定的腹黑。
“紫英？”他轻唤一声。
紫英睁开眼睛：“嗯？”
“你和我们一起上蜀山吗？”
“嗯。”他点头：“我现在暂时没有事情好做，可以和你们一起。”
而且最近总觉得有很多蹊跷的事情发生……玄霄师叔莫名脱出东海、莫离师叔祖失去了一半灵魂、还有重楼那边……或许跟着景天一行，他可以寻出一点端倪。
“那太好了！”景天开心的说：“正好可以和紫英一起看看蜀山，真不知道仙山是什么样子。”
紫英笑笑，要说论山的奇、险、俊，蜀山确实是一流。但要安上仙山的名头，蜀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自古被定为修仙名山、有天光笼罩的昆仑。
更何况，那里自己去过很多很多次……想想最近还以世外高人的身份去调查过事情，那里一定还有人认识自己。
“紫英，你又在想什么？”景天奇怪的问。可能是活得太久的关系？这个紫英经常有一些让自己想不通的事情。
“没什么，休息过后我们该走了。”紫英看看时间：“在太阳落山之前，要赶上下个宿点。”
“好！”
玄霄抱着天青落下清风涧，大力踢开了门。
门内的重光一愣，然后看到风风火火的玄霄怀里是谁。
他连忙让出位置，让云天青躺好，给他把脉。
“如何？”玄霄心急火燎的问。
重光摇摇头，身体冰冷根本不似人类的体温，连呼吸都没有。若不是胸口还稍稍有点起伏，简直就和死了一样。人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温度？
“天青他现在是魑妖，鬼体凝结！你——”玄霄话说到一半停住，既然他没办法，理所当然重光也没办法。
“重楼呢？这么重要的时候他跑到哪里去了？”
“他说带莫离去琼华地脉，我因为身体刚刚恢复，所以在房间内休息。”
“我也去琼华地脉，你看好天青。”玄霄走出两步，忽然停下：“琼华地脉？琼华真的有地脉了？什么时候的事？”
“莫离费了很大精力才发现的，地脉和他的身体息息相关，我想不会有错。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你还要亲自去问莫离。”
莫离师叔刚刚恢复少许力量，重楼就又让他辛苦吗？玄霄一个字没说，转身就走。
“玄霄！”重光连忙唤他：“你不要和重楼致气，他也是为了能够让莫离尽早回复。”
玄霄脚步稍顿了顿：“你这个做兄长的都没有说什么，我怎么会给自己找没趣？”
推门离开。
刚刚还在发火着急这么几句话就平静下来了？重光摇摇头，虽然在东海下静困五百年，但玄霄的心性似乎还没有完全定下。论起这点，他似乎还没有紫英好。
“果然，还是需要再历练。”
说着他给云天青盖上被褥，握着它的一只手慢慢输入灵力。在他们回来之前，至少自己要试试看能不能稳住天青的状况。天青现在……就算作为鬼体修炼的魑妖也实在太不平常。
昆仑群峰之下，琼华山腹中水波流转不息，已经有一半的岩石中都流动着潺潺细流。
而在靠近地表处，水脉更广，有几处已经可以行船走人。
玄霄御剑低低的飞在水脉之中，面色沉重。
山体水脉，是出现地脉的要点之一，他没想到琼华竟然真的会……到底是哪个生灵被压在下面？
顺着水脉一路下行，慢慢冷水变得温热，已经到达地底。
水脉间可以看到行走的路面，玄霄干脆用走的，一点点试探这地底到底怎么回事。
软泥清泞的地面上有很浅的脚印一行，玄霄低头去看，可以看出是莫离那双特殊的鞋印。
没有重楼的？也对，那个可是魔尊，在这种地方步步为营，怎么可能留下脚印？
于是他顺着足迹过去，走入越来越深的地底。
琼华拥有地脉而他们从不知晓……地脉形成非一日两日之功，若不是琼华先代所为，难道是什么妖物在地底为家？
想到这点，玄霄干脆抽出羲和剑，万一有什么异动就先下手为强。
他这边只是跟着脚印前进，重楼那边却越走越惊奇。
他们现在走在水脉之上，一层薄薄的断页岩，都可以听见底下水流的清晰声音，可就是结实的让人摔不下去。
他们并非找路前进，而是就莫离的直觉，有什么挡路也都打碎排开。
这一路下去，竟然径直走进地心。
四周的空气越来越热，连重楼都有些汗水。
“不要走了。”他突然停步：“你的身体虚弱，再往前你受不了。”
莫离乖乖停下，他已经全身是汗，双眼却仍然无法控制一般的看向前方。
“那里到底有什么？你有什么感觉？”虽然是问过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但重楼还是不厌其烦一遍遍的询问。
莫离皱眉思索，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想过去。”
想过去？那也不能确定那里面有什么。好一点的，可能是莫离的另半边魂魄。但如果是故意引诱他前去呢？他不想把莫离另外一半的灵魂也搭进去。
“我想去。”难得，莫离在恢复一半神智之后第一次如此坚持。
“不成，和我回去。”重楼不肯让步。既然已经知道大体位置，下次他自己来就好，不需要莫离跟着犯险。
虽然不太愿意，但潜意识模糊的告诉自己不要反驳这个人，于是莫离还是转了身形，开始向后走。
没走几步，面前忽然一股炎浪，夹杂着刀光扑面而来。
重楼离他有一段距离，在后面查看地形。
莫离几乎是本能的伸出手，曾经的爱剑已经出现掌中，夹住劈来的剑锋同时，太极的图形也将火焰吸收殆尽。
对面那人咦了一声缓了攻势，这不是琼华的招式么？
莫离现在的状况可没有办法去思考那么多，架下对方的剑之后，剑尖直刺面门，一点余地都没留。
来人躲向一边：“师叔，是我。”
刚刚赶过来的重楼立刻拉住莫离：“玄霄？你怎么会来？”
“我找到天青了，他的状况很不好。”玄霄一句话说明自己的问题。
“原来是让我去帮忙。”重楼勾了勾嘴角：“你自己没办法吗？曾经的琼华第一人，做起事来这么莽撞。”
“我并不知道有这么个说法。”玄霄沉声说：“更何况我怎么知道你和莫离师叔会突然转回来？在这种地方，当然以为会有敌袭。”
“也对。”重楼的神色也不太好。地脉附近必有生灵存在，可是如今不见一个。不知道是他们真的没有走到核心，还是这些生灵在暗中窥探。无法把握的感觉让他异常的不舒服，脾气自然也就更加暴躁。
“里面有什么东西？”玄霄问。能让重楼这么谨慎的回转，一定是很强大的存在。
谁知道重楼摇头：“什么都没有。”
玄霄略作思索，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也对，有什么的话反而会更好对付。”
“莫离，你和玄霄回去看看。”既然有玄霄看顾这莫离，或许自己现在就可以去查查看到底里面有什么。虽然有些时候他也有耐性去等待，但现在莫离的情况让他无法静心。
“莫离和我回去有什么用？”玄霄皱眉：“他现在的样子根本什么都看不出。你和我回去，天青的状况绝对比师叔危急。”
“雲天青？……危急？或许。”重楼不紧不慢的说：“但我有去的必要吗？或者说，云天青和我有什么关系？”
玄霄立刻沉下脸：“他是莫离师叔最疼爱的晚辈！”
“那又如何？”提起琼华，重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的不是现在的莫离！那时候你没有听到，我不妨给你重复一遍。莫离已经亲口对我说——他复生之后，一切都只属于我！”
“那也磨灭不了师叔自己内心对人的喜爱。”玄霄反驳：“还是你以为……现在的天青还会是琼华的天青？不要把你对琼华的愤恨，转移到我们身上。”
“……也对，你也不会允许是不是？你的人再为这个地方奉献什么……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很好。”重楼似乎有些满意现在的玄霄，神色也慢慢缓和下来。
“我和你不同。”玄霄立刻说：“你虽然是魔族，却也在天道下生存，也有自己无法抗拒的事情不是吗？但我……要脱离天道！我要成为独一人的存在，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束缚我——就算是天也一样！”
“狂妄的想法。”重楼轻嘲：“不过我很想看看你怎么把这条路走下去。”
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还没有义无反顾的付诸实施就被某件事打乱一切，然后才知道天道恒在的意义。如今玄霄竟然也有此种想法……难怪他会成魔，这样的人或许是天生的魔族吧？
但如果有一个人真的成功，或许迎接的也只会是痛苦的结局。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某一天我可以和你一同护送莫离师叔下来寻找自己另外一半的灵魂，如何？”知道随便强硬的来拜托魔界之主这种事情总是不好，玄霄让自己的语气尽量缓和下来：“如果天青有什么事，莫离师叔一定会不开心。”
“不要和我说这套，你以为我会在意？”说归说，重楼还是没有坚持一定要去看看。
玄霄跟在後面。
他就知道他会在意这点，一个人找另一个人五百年，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五百年，这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感同身受。
一进屋就看到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头靠着头来肩并肩。
玄霄二话不说走过去，将云天青拉到自己怀里：“重光长老，你好心情啊。”
重光睁开眼睛，就看到玄霄半怒的容颜，一愣才发现自己在给云天青输入灵力的时候竟然睡着。他迈步下床，没在意玄霄那个没道理的醋意：“你们回来了？下面如何？”
玄霄哼了一声才说：“地脉是真的，但其中到底有什么东西不知道，重楼先回来看看天青。”
重楼扶莫离坐下：“你抱得那么紧我怎么看？”
“就这么看吧，你是魔尊，当然不同凡响，难道还要亲手摸一摸？”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喧嚣和重楼说话，都绝对对彼此带着刺。
重楼果然只是打眼扫了一下，然后说：“没什么，我看就是冰冻过久而已。你让他多休息，慢慢输入灵力调理身体也就没事了。”
“没有那么简单，我试着为天青调理过，却根本没有半点用处。”重光说。
“我也试过，如果这么简单就可以，我何须特地去找你？”
重楼挑眉：“这就是你拜托你的方式？”
玄霄沉默，他知道自己的口气不好，但看重楼这个样子再看天青的状况，他怎么能好得了？
没有人说话，莫离却突然走上前，给云天青把脉。
“对了。”玄霄一笑：“在弃门而去之前，师叔是琼华第一高手也是第一医者，他一定能看出天青是怎么回事。而且如果让师叔治疗的话，消耗功力……我想会很多吧？”
是会很多！
重楼黑着一张脸走上来，扯过云天青的手腕细细把脉：“他身体内本来有一股寒气无法驱散，因为是鬼体更加根深蒂固，后来有被阳炎灼烧——”幸灾乐祸看了玄霄一眼，继续——“再加上被冰封五百年，现在没有魂飞魄散已经是万幸，更不要提恢复。”
寒气和……阳炎灼烧吗？玄霄脸色惨白惨白。
那时天青将望舒收藏在体内，而自己又一心一意想着要网缚妖界强行用阳火引出，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那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他不可以看着天青就这样魂飞魄散，他的歉意还没有说，他的爱意也没有说。
“找到望舒。”重楼道：“望舒剑呢？”
望舒剑？那个时候……玄霄仔细回忆。
羲和随自己而去，夙瑶孤身一人去到东海。那么望舒……是那个时候留在琼华了吗？但又想起望舒的宿主夙玉的转世，说不定那剑是被天河带走。
“慕容紫英会知道。”重楼忽然说。
“没错，紫英！”玄霄立刻问：“他人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最后和他分别的不是我。”重楼立刻推的一干二净。应该是和飞蓬在一起，可是自己给云天青诊治就够不耐烦，才不要去找慕容紫英。
分别的时候？那去哪里找？玄霄看看云天青，一句话不说的转身出去。
找不到也要找，天青不可以有事。
在玄霄离开之后，重光开口：“你知道吧？”
“慕容紫英在蜀山——可能。”重楼干脆的说。谁让那个玄霄一点也不诚恳，才不告诉他。
“你这样，玄霄会怪你。”
“那又如何？你不是也一样没有在刚才问我么？”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说谁。
“我也不知道啊。”重光轻叹：“可能因为天青这个样子再想起那时的一切，希望玄霄能够做些补偿吧。”
重楼轻哼一声，回身去研究从地脉中带来的讯息。
这些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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