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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
宴会结束后,吕不闻将许夫人与许珂安顿在一处,意思是母子二人许久未见,一定会在宴会之后好好叙一番。
事实证明,他们还真的会好好“叙”一番。
“你不是真的投降罢?”刚进屋,许夫人就开口给他致命一击。
许珂心下一动,眼神是一种看透一切的淡然。
许夫人轻轻一笑:“你瞒得过那么多人,却永远也瞒不过我。我是你的母亲,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为人。”
“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许珂缓缓开口。
“没有我这样的母亲?那你父亲呢?你认他吗?”
“我认!”许珂断然道:“我当然认。”
许夫人冷笑:“怎么?他叛国你可以认他,我就不行?”
叛国?许珂真是绝望,都这个程度了,居然还能在这睁眼说瞎话,真当他不知道么?还敢在他面前说许忠国叛国!?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这么若无其事的栽赃他?这么多年了,什么感情都是你装出来的。我算什么?爹爹他算什么?”
他紧紧勒住了许夫人的手腕,明显感觉到她的手腕在细微地颤抖着。
许珂忽地冷静下来,一字一句地问道:“爹爹书房里的那些敌信,是你放的吧?还有,你与太后是什么关系?太后又是谁?”
许夫人抽出她的腕子,冷声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我对你们没什么感情,若是付出了感情,那我就不是个合格的探子。你胆子倒也真不小,居然随随便便就杀了太后的亲儿子。”
她面色冷淡,看起来倒真像个毫无感情的江湖杀手,许珂看着她,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母亲”的影子,仿佛觉得与他朝夕相处的二十年的不是她。
“你知不知道许府被查封的那段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极力忍者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要不是为了赎罪?要不是为了让你能好好活下去,我早就死了,我这么对你,可是你呢?这一切都是你算好的吧?看着我痛苦、受伤……你是不是很痛快?”
“……”
“你是暗今,你没有心!”
许夫人骤然睁大眼眸,抬头看着他,言语中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她嘴唇抖动着,诚惶诚恐地问:“你说什么?什么暗今?”
许珂冷冷一笑:“怎么?母亲大人连自己的真实名字都记不清了?不会以为您还是许夫人吧?如果这个没印象,那也应该知道暗晨计划吧?对了,还有你的好姐妹……古晨……”
这番话说出来既痛快又心寒,许珂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只觉他的心已经死了,再疼都麻木了,他曾经觉得如果他怀疑的关于许夫人的是真得,那他一定很痛苦,会歇斯底里地崩溃,可当这一切都成为现实后,却只剩下了淡然与麻木。
许夫人眯起双眼:“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好别拦我。”
他真得怕许夫人会拦他,现在的许夫人,就算是下一瞬间会拿刀刺向他都不足为奇。就算她真得拦了他,最坏的结果就大不了俩人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许珂看了看窗外,道:“时辰不早了,娘还是早些休息罢!”
他说完就走了,许夫人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看不出情绪。
许珂没去休息,他睡不着,他写了一封信条给慕容淮谨送了过去,信中写得很保守,是用了几乎只有他们两才能看懂的标志性语言,他将这里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并问他所怀疑的第二个对象是谁?
他送完信就在窗台边等,从慢慢黑夜等到破晓天明。
慕容淮谨回信了,信中写了两个字:太后!
果不其然。
许珂攥紧了信条。
信的底部落了一俊秀好看的我在。
许珂:“……”
他从不轻易服软,从不懦弱,再大的苦难都能忍着,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奈何在见到慕容淮谨这简简单单的两字时,泪水却打湿了信条。
眼泪像珠子般滚落到纸条上,他却努力忍着,不让自己泣出声来,他觉得这四周都是这么的恶心,他不愿在这异国他乡表现出自己柔软的一面,即使四下无人,即使无人看到。
翌日,他主动申请攻打与天邺国相对面的漠国南城墙。
吕不闻哈哈笑着,大手一挥给了他十万精兵。
他让陈韵将慕容解忧带着,趁此机会一定要带他逃走,权笑舟会在对军接应。
若慕容解忧安全了,那他就没什么遗憾了,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他是真没打算活着回去,但要说这世间最让他放不下的,就必定是慕容淮谨了。
许夫人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想一死了之,想摆脱这种被亲近之人背叛的煎熬,可他又想为慕容淮谨活着。
战火打响,许珂这仗打得是有模有样。
第一日他被流箭擦破了额头,血水就顺着额头流到长睫上,再顺着睫毛滴落下来,他额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乘天邺军不注意时大刀砍向了自己的军队,他的脸上满是狰狞的杀容,除此再无其他颜色。
很好,居然这样骗他!你们都去死!都去下地狱!
陈韵混在其中,也不知是失手还是故意,竟被权笑舟给擒了去。这场景看似正常,余冰却瞧出了其中的破绽,他总觉得这个陈韵是故意的,他征战沙场大小数十次,用脚趾头想想都不可能被这黄毛丫头擒拿。
战乱之中,他将许珂抵到了营帐内,许珂的不悦与恶心都写在了脸上,但他不管,他仍是不知死活地与他对峙着。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你以为你刀剑挥向我天邺国将士之时我没看到吗?许珂,是谁给你的胆子?”
许珂面无表情,或者说看不出表情,他的面部已经脏的不成样子,额头上的血映出了厚厚的纱布,面颊上也尽是战火劈落的土灰。只有那双眼睛是明亮的,凶残的。
“你说什么?这个时候引起内部矛盾真的好么?”
“内部矛盾?”砰的一声,桌上的物件全被扫落在地,“我去你妈的内部矛盾,你真当老子瞎了?许珂,你敢这么阴我?你这个疯子!”
许珂也是忍受到了极点,他狠狠地将余冰推开,余冰整个人被砸到了对面的营壁上,他撕裂着嗓子,朝他吼道:“我阴你?到底他妈谁阴谁?说我是疯子?我就是疯子,你有什么不满吗?啊?”
他面目狰狞,掐着余冰的脖子将他抵到了壁板上,“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碰我?像你这么恶心的人,我见一次吐一次,余冰,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你们这么对我?我杀你几个将士怎么了?除此以外,你,还有你们的狗皇帝都得死,都得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许珂……咳咳……你,你要干什么?”
许珂瞪着他,拔起一直藏于护袖中的匕首,毫不眨眼地往余冰的下身刺去,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
噗嗤——
刀落得是快准狠,丝毫没有给余冰任何反应的机会。
余冰顿住了,像是还没感觉发生什么,下一刻就以极其不雅的姿势滚在地上嘶吼起来。
“啊……啊……许珂,许珂……”他说不出话来,脑中昏天黑地,彻底失去了意识,“你这个魔鬼,你这个疯子……”
许珂蹲下来,拿匕首拍了拍他的脸颊,“这就是你侵犯我的惩罚!”他说完瞳孔骤然一缩,那把匕首正中余冰的心脏。
他凄惨的大笑起来,不知是在嘲笑余冰,还是嘲笑他自己,“我本来想留你一条狗命,想着我若活下来就好好折磨你,但现下便宜你了,我怕你又行什么害人之事,就先暂时让你痛痛快快的死。怎么样?我对你是不是很好?”
余冰大睁着眼眸,无力地看着他,“你,你就对我,这么狠心?”
见他还能说话,许珂不答他,冷着脸再次抓住了那把匕首,狠狠地往他心脏按去,再狠狠地拔出来。
“呃……”血喷了许珂一脸。
他极其厌恶地扔了那把匕首,即使那是他从小就佩戴的防身之器。
他满身是血地走出营帐,还好士兵都忙着打仗,也没注意到他,他径直去了慕容解忧的帐子。
帐帘掀开,慕容解忧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许珂早已面目全非,眼神也不似从前温暖,慕容解忧甚至差点没看出来面前人是他八哥用力护在心尖上的镇南将军。
“许……许珂……”
“跟我走!”
“走?去,去哪儿?”
许珂道:“从哪来的就回哪去。”
“陈韵呢?”
许珂不想在与他多做争论,直接扛起他将他架在肩头,带着他就往外走去。
许珂的行为令慕容解忧吓了一跳,他不断拍打许珂的后背,以确定他是否清醒,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许珂!许珂!放开我!”
许珂不理他,带着他直接冲出营帐,而此时余冰的尸体也被发现,众人皆拿刀剑向许珂刺来。
慕容解忧急道:“你放开我,我不拖累你,该如何做我还是知道的,冲的过去就算了,冲不过去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慕容解忧百般挣扎,许珂咬了咬牙,将慕容解忧放了下来,慕容解忧也毫不含糊,拔起身旁敌军的剑就同阵队厮杀起来。
……
两人背靠着背,所向披靡,顷刻间便杀出了一条血路。
可许珂杀出来了,慕容解忧却退缩了,他原本可以逃出来,却在许珂走出去的那一刻放下了兵器。
“不要!”许珂嘶喊道:“陈韵他出来了,他回来了,你为什么不相信?为什么不信我?!”
慕容解忧看着他,那表情有回应,有感激,更多的是生无可恋。那表情在对他说,叫他走。
重重兵甲冲出来,将慕容解忧压制在地。他红着眼,没让自己掉一滴眼泪。
这次他选择留在天邺国的原因,不是因为陈韵,而是因为他的母亲,古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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