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孤狼

　　慕容淮谨却一夜未睡，就这样抱着他看了一夜。
　　想到自己如今身为尊王，居然还是护不住自己喜爱的人。

　　许珂还没醒，慕容淮谨就要去上朝了，临走时叮嘱紫牙叫许珂好好休息，等他回来。
　　紫牙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慕容淮谨下了朝，并未直接回去宜风苑，而是去了女囚牢。

　　永娘躺在稻草推里，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在她见到慕容淮谨的那一刻怔了怔，随即又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陛下，来了啊！”
　　慕容淮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

　　“你是邺国人？”
　　“……”永娘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在这宫里，一定有你的同类，而且还混的风生水起，对么？”
　　永娘镇定道：“陛下打算怎样做？陛下不如杀了奴婢，反正奴婢什么也不会说。”

　　“杀了你？”慕容淮谨一笑：“你当朕有多良善？你知道……刘碧是怎么死的么？”

　　“……”永娘不说话，心底瞬间凉了下去。

　　慕容淮谨继续道：“你放心，朕不需要等到你开口，你以为你们的设计就那么天衣无缝？朕说过，总有一天要让你亲眼看着你不惜想要保护的人是怎么被朕折磨致死的。”

　　离开之前，他对狱卒说要给她吃香的喝辣的，要让她好好活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慕容淮谨走后，永娘蹲在稻草堆里缩紧了身子，她看不清慕容淮谨，不知这人骨子里是多么的变态离奇。

　　她只知道他口中的要他活下去比任何死法都要残忍。

　　慕容淮谨回到宜风苑时，许珂已经醒了。他躺在藤树下的摇椅上，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连慕容淮谨走近都未曾察觉。

　　“云知……”
　　许珂转过头。
　　“心口可好些了？”
　　许珂笑了笑：“早就不疼了。”
　　慕容淮谨在他身旁坐下：“以后就少喝点酒，等林姑娘将你治好了再碰酒也不迟。”
　　“嗯！”

　　慕容淮谨紧握住他的手，“你昨晚当真是让我急坏了。”
　　“对了！”许珂皱眉道：“前日我回府时，见我娘手里拿了封敌信。”
　　“你说什么？许夫人怎么会有？”

　　许珂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父亲有没有叛国，但为何我娘手中会有？按理说现在的将军府应该没有奸细才是啊！”

　　慕容淮谨没有说话，他认真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是谁给许珂中了蛊？谁又能接近他，谁又有机会接近他？除了他，还能有谁接近他？

　　他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但又不敢冒然确认。他看了看许珂，觉得内心无比复杂。

　　正思索间，许珂忽然道：“方才九殿下来找过你，说是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天邺国，你上次说与他谈谈还是早些去谈罢！不然，他真有可能私自出走。”
　　慕容淮谨不知听没听进去，略微迟疑地点了点头。

　　晚间许珂正要沐浴，他刚解下了腰带就被慕容淮谨从背后环住了腰，他的腰纤细劲瘦，越碰越上瘾。

　　慕容淮谨将头靠在他的后颈处，轻轻地唤了句：“云知……”
　　那语气又软又无力，带着一种撒娇耍耐的错觉。

　　许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可去找过九殿下了？”
　　慕容淮谨摇摇头，刺得他后颈处有些痒。

　　许珂转过身来，看着他的脸：“你还是去吧！万一他真走了你找谁谈去啊！”他说完在慕容淮谨的嘴角轻轻吻了吻。

　　这一碰算是点燃了导火索，慕容淮谨哪里会够？摁住他的后脑勺就和他激烈地纠缠起来，因为太过用力，两人甚至能听见激吻时的滋滋水声。
　　慕容淮谨不是用吻的，使用啃的。
　　仿佛许珂是这世间绝美的食物，令他怎么咬都咬不够。

　　许珂抬着充满薄红水汽的眼眸推开他，又在他鼻尖轻轻啄了啄：“快去吧！”

　　慕容淮谨用手指摩擦着他脸上厚重狰狞的伤疤。

　　许珂又道：“我等你回来。”
　　慕容淮谨道：“那，那你再让我尝一口。”
　　许珂就笑了：“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慕容淮谨不说话了，直接用行动堵住他的嘴。
　　他吻了良久，最终嘴唇移到了许珂侧颈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啊……”

　　听见他叫了一声，慕容淮谨的心口一阵酥麻，他忍了忍，再用舌尖舔了一下那些牙印。
　　慕容淮谨抬头看着那些牙印，内心十分满意。
　　许珂看着他，又喘着粗气，沙哑地道了句：“我等你回来。”

　　慕容淮谨正要离开，慕容解忧就直接找了过来。他想许珂正在沐浴，就带他去了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只有一些还未批阅的奏折。这书房从前没有，是他登基后紫牙重新给他收拾出来的，因此也是空空荡荡，了然无趣。

　　慕容解忧坐了下来，道：“我是真的要去天邺国了。”
　　“你要做什么？”
　　“我说过，有很多事，我想当面问问他。”
　　慕容淮谨道：“你根本就是想去见他，解忧，你是怪他，但你也想他了不是吗？”
　　“我……”

　　慕容解忧的话被他堵在了胸口，一时间，他不知慕容淮谨说的是对是错。
　　他是真的想他了吗？难道只是想他了吗？
　　他怎么会是那么懦弱，怎么会是那么不争气？

　　不管慕容淮谨怎么说，他就是想要去天邺国，就是要去见他。

　　慕容淮谨没办法，他今日也确实是想告诉他关于陈韵的真相。至少，他有资格知道。
　　那是慕容坤的决定，他不该帮他瞒住那么多人。

　　“……”

　　他将一切都告知了慕容解忧。

　　“什么？”

　　慕容解忧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担忧，亦或是应该恨他，恨他将他玩弄在鼓里。他一时难以消化，整个身子都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他的脸渐渐了无血色，汗湿透了衣衫。

　　庆幸他不是敌国奸细？担忧他以后的下场？恨他隐瞒了自己那么多年？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慕容淮谨想说自己也是才刚知道，可是他又不想开口，一开口又要解释其他不必要的东西。

　　慕容解忧就不镇定了，他看着慕容淮谨，觉得他好像从前就看错了他，他竟然一直瞒着他，瞒了那么多年？

　　他与父君的事，他便不计较了，知道他从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可他和他的父君到底还有多少无法奉告的事瞒着他，瞒着所有人。

　　他从来都不过问他，一心一意待他，从前对他的句句关怀都是真心真意的，可他这个哥哥却处处瞒着他。

　　要不是他过来找他，那他是不是到死都以为陈韵是天邺国的奸细？

　　慕容淮谨沉默了，他最怕他的沉默。

　　像是默认了他心里所有的猜想。

　　“八哥……”这是慕容淮谨称帝后他第一次像从前那样叫他，“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这些，许将军都知道吗？他知道黄将军……”
　　“解忧……”慕容淮谨打断他，“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安心在漠国等着，你们会有相见的一天。”

　　“相见？”慕容苦笑道：“八哥觉得我们还会有机会相见？我知道你是在骗我，他去了那个地方就等于是献了身，祭了国。怪不得，怪不得他明明喜欢我却又老是装作不在乎我的样子，原来……”

　　他将头埋进掌心里，整个人细细颤抖着。

　　他哭了良久，而后慢慢抬起头，“我可以不去天邺国，我只想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如果八哥做到，我就答应你。如果八哥做不到，我就会恨你……”

　　他目光涣散却很坚定，看得慕容淮谨心里头一紧，而后重重地道了句：“好！”

　　慕容淮谨回卧房时，许珂已经熄了灯。他静悄悄地走过去，发现许珂还没睡着，正睁眼等着他。

　　他轻轻地问了句：“怎么还没睡？”
　　许珂哑声道：“我说了要等你！”
　　慕容淮谨怔住了。
　　他慢慢地点燃了桌台的蜡烛，心里有种恐惧油然而生。

　　他试探性地唤了声：“云知？”
　　“……还有什么？”
　　“什么？”
　　许珂从榻上坐了起来：“你还有什么瞒了我？”
　　不难听出，他的声音细微的颤抖着。

　　慕容淮谨僵在原地，瞪大了眼眸，“你，你都听见了？”
　　“是！”

　　那眼神冰冷，毫无温度，是慕容淮谨不曾见过的，那一刻他知道，许珂是真的生他的气了。

　　“你都听见了什么？陈韵？还是黄文？”
　　“……”

　　许珂的心瞬间凉了下去，他竟就这么不加解释地承认了？他以为，慕容淮谨一定会很意外，会着急地向他解释一番。可他看着他，发现他根本就没那个意思。
　　好像一直都知道会被他听见。

　　他忍了忍，斩荆截铁道：“我全听见了。”

　　慕容淮谨心神复杂，可他看着许珂，挤了半天也只是挤出了个“对不起”！

　　对不起？

　　许珂突然就笑了？黄文的命，数万晋云军的命简简单单就被他一句“对不起”交代了？为什么？为什么他慕容淮谨能这么狠？

　　他不知自己是生气还是难过，他又气又想笑，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多么完美的棋局啊！他就这样带着他的将士们跳了进去，最后失去了知己，失去了数万将士。

　　他浑身都以一种不寻常的方式剧烈颤抖着。真妙，真妙啊！陈韵是个探子，是个好人，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怎么能是真的？

　　他想到了黄文躺在他怀中的最后一刻，想到那句话，想到淮水南城墙的一具具将士的死尸，那血汇聚成的血河，那一阵阵响彻敌国的嘶吼。

　　结果却告诉他，这都是先帝设计好的？

　　慕容淮谨看着他，被他的神态吓住了，他伸手想要扶住他，却被许珂狠狠地打开。

　　“别碰我！”他拼尽全力嘶吼着，“为什么？为什么啊？什么方法没有，你们要活生生送去将士的命？我们日复一日地训练，去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不是用来给你们当棋子的。是不是你们帝王家的人，都他妈这么狠心？！”

　　他的父亲，这大漠国最忠诚的将军，竟被他们活生生的指责成了卖国贼！

　　道歉，难过都他妈有什么用？

　　他当真是被逼疯了，一时间竟卸下了所有的绅士与温驯。慕容淮谨从未见过这样的许珂，崩溃到了极致，气到了极致，又让人那么想要心疼。

　　他狠狠地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阵绞痛感被他急火攻心地又该袭来了。但他不在意，他真恨不得自己就这样疼死算了，谁也别来管他。

　　他紧攥着衣布，急促的喘息着。

　　慕容淮谨见他这副样子，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急着想要靠近他，想要抱着他陪着他，都被许珂吼了回去。

　　“别过来！”
　　他双目赤红地瞪着他，极力忍着不让眼泪留下来。

　　“事到如今，我还是看错了你，是我错了，不该继续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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