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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知
慕容淮谨有些意外,他似乎很少被人这般“管理”过了。
宫人不敢管,皇亲不愿管。
这样的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母妃离去的那天起吧!
慕容淮谨看着许珂,眼前的这个人神情坚定又倔犟,他知道,今天必须得依了这位镇南将军了。
他乖巧从容地趴了上去,并从善如流的系紧了披风的带子。
雪已经停了,只剩冷风独自吹着。
慕容淮谨盯着许珂后脑勺,问道:“少将军从小就这么爱管闲事么?”
“……”
从小?爱管闲事?
许珂有些无语,大雪天赤足中衣顶着病弱之躯独坐雪中吹冷风,这是闲事?
“臣说过,殿下天之骄子,不该如此!”
慕容淮谨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将军觉得,像我这样的,也能叫天之骄子?”
“……”
他顿了顿,又道:“连父君都不喜欢我!”
“可这身子是您自己的,是宸妃娘娘吃尽苦头生下来的,不管怎么说也得为您自己,为宸妃娘娘考虑考虑。”
许珂其实不知怎么安慰他,慕容坤不宠这个儿子全皇都的人都知道,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至于为何不宠他,为何整个宫里的人都嫌他,这事还得从宸妃时期说起。可宸妃如今早已一命归西,这烂摊子自然就丢给了刚满十岁的慕容淮谨。毕竟俗话说得好:有其母必有其子!
其实这些关于宸妃的传闻很多,许珂生在将军府,多多少少听宫里宫外的女人说起过。他是不大相信的,因为他总觉得说得过了些。
慕容淮谨似乎笑了一下,道:“将军,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告诉我说要为我母妃考虑的人!”
许珂道:“不管别人如何,宸妃再怎么说也是您母亲。况且,宸妃娘娘的事我也只是听过,未曾见过,我也不能因为他们说宸妃娘娘怎样我就应该觉得她就是怎样!”
面对着比他小了两岁的少年,不知不觉言语便过激了些,待许珂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心急之下竟未自称“臣”,而是称了“我”。
许珂忙道:“殿下恕罪,言语冒犯到了您。”
“咳咳……咳……”
许珂的心一紧。
慕容淮谨似乎才察觉到了冷,趴在许珂背上就掩口咳了起来。
“殿下!”
他的手时不时的擦碰到许珂的后颈处,指触冰凉……
许珂担忧道:“殿下,您的手好冷。”
“无妨!”慕容淮谨咽下一阵咳喘,将状态勉强调整了回来,道:“老毛病了,倒让将军见笑了。”
“……没。”许珂摇了摇头,背着他继续走着。
慕容淮谨记着他方才的话:“将军并未冒犯到我,往后在我面前也不必称臣了。”
许珂道:“……这,恐怕不合规矩。”
“没有不合规矩,将军不必多言,在我面前,早就没有规矩可言了。”
许珂没再多说。
宜风苑,慕容淮谨的居所。
听起来倒不像是皇子住的地方,反倒像一个倡条冶叶的烟花之地。
这苑名是宸妃死后慕容坤重封的,原名叫岚清园。慕容淮谨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宸妃死后他也没提出要搬出去,不知是不愿提还是不敢提。
仿佛“宜风苑”这三个字就是对他们母子最大的讽刺。
院子里冷清的可怕,一个宫人也没见到。
许珂亲自为火炉生了火,打算给慕容淮谨熬一碗姜汤。
“将军不必忙活了,坐下来陪我谈谈心吧。”
“……”许珂一怔,依言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有了火炉供暖,慕容淮谨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血色。他方才的脸苍白的可怕,衬得他额上的眉间痣愈发红艳靓丽。
等等!痣?
许珂这才想起,方才劝他爱惜身子,却未曾认真看他,这样一看来,这张被炉火照的红扑扑的面容竟有些似曾相识。
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梦里?
想不起来了。
“将军怎么不说话了?”
许珂一惊,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望着慕容淮谨,笑道:“不是殿下找我谈心的么?”
慕容淮谨笑道:“也对?”
“……”
“……”
又是一阵沉默。
“殿下府中不曾分配宫人?怎么府中这样冷清?”过了片刻,许珂决定打破平静。
他知道,慕容淮谨根本不是想找人谈心,他只不过就是想单纯的找人坐一坐而已。
哪怕不说话,没话聊都没关系。
“没什么。他们不爱为我干事,我就让他们都走了。”
“那,殿下的衣食住行,还有身体……”
“我留了一个老妈子,留她一个就够了。至于身体,若有不适,她也会请大夫。”
许珂没再问什么,只是想着自宸妃走后,他竟是一人这般过来的吗?
慕容淮谨看了看他,微微一笑:“将军若是可怜我,不如经常来陪陪我,如何?”
“好!”
二人坐了片刻,期间也并未说太多话。当许珂走出宜风苑之后,脑海中一直浮现的只有他临走时的画面。
他清楚地记得矮了他半个头的慕容淮谨赤脚下地拿着他的红披风踮起脚尖抬手自后头给他披上。
他清楚地记得他对他说:“将军可别冻着了,外面风雪大,我可是一直在这儿等着将军呢。”
是夜。
许珂刚回府脱下外装,下人就告诉他黄将军来找,他二话不说就去了客房。
刚推开门,就见一身黑衣劲装的高挑青年。正是晋云军的副将,许珂的好友知己黄文。
“阿文。”
黄文一看见他,赶紧走过去,问道:“你拿到兵符了?”
“嗯!”许珂将兵符拿了出来。
黄文问道:“陛下他没说什么?晋云军不是普通军队,他就这么放心交给你?”
“没什么不放心的,没有他的诏书和另一半兵符,我还不是调不了兵?”他将兵符利落的往空中抛了一圈,接住,再径直放入衣袋中。
“再说,现下也无用兵之时,反正今日能拿到兵符我已经很开心了。”说着就开朗的笑了起来,他拍了拍黄文肩膀,继续道:“阿文,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副将啦!”
黄文看着他,笑了:“那就好了,我一直希望你能来。”
“嗯!”许珂往茶几旁的靠椅上任意一躺,道:“不过,你猜我今日在宫中见到了谁?”
“……谁?”
“慕容淮谨!”
黄文坐在他的一桌之隔,眼神一怔。
他问道:“那个从小体弱,无人问津的八殿下?”
“嗯!”
“他……还好吧?”
“还好,就是太孤僻了。”许珂看着他,有些疑惑:“怎么了?你认识他?”
黄文摇了摇头:“没,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在很小的时候,记不清了。”
听他这么一说,许珂顿时来了精神,他坐直了身子,问道:“是吗?你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他又想起了今日心里头对慕容淮谨莫名的熟悉感。
“……我也是!”
“什么?”黄文望着他,有些不明白。
许珂继续道:“我也好似在哪见过他,有过一面之缘,可就是想不起来。”
黄文的眼神再次顿了顿。
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对着许珂取笑道:“你啊,看谁没有一面之缘?你记不记得,你当初见了我还说对我好像有过一面之缘呢!”
许珂一笑:“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他与黄文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在他十三岁生辰那天;说实话,他不知他和黄文两个不应该有交集的人怎么会打到一块儿,他只记得,这一路走来黄文一直默默帮助他,支持他,不管干什么。
他总能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好像一直在暗中陪护着他。
如此一想,此生有了黄文这样的兄弟,应该是上苍给他带来的最好的十三岁生辰礼物了吧。
“不过我也知道。”
许珂问道:“知道什么了?”
黄文道:“我知道你在哪里见过他。”
“哪里?”
“……梦里。”
许珂一笑,极具温柔:“大概吧。”
翌日
许珂起了个大早,刚用完膳就去了膳房。他拿了满满一盒的桂花酥和糯米糕,径直就向皇宫奔去。
刚进宜风苑就看见慕容淮谨躺在靠椅上,手里捧着个烫捂子,侧着身子看着昨日刚落下的冬雪。
他身上穿着的是流云锦制成的暗金纹理服,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双龙盘旋的玉佩琼琚。琼琚尾端挂着细细的红穗子,自腰迹垂落下来。
许珂一笑:很好!今日总算爱惜自己了。
许珂走到他面前,颔首道:“殿下!”
“将军!”慕容淮谨一见他就笑了,他直接从靠椅上坐了起来:“将军可算来了,我可是等了许久。”
许珂:“……”
不是昨日刚刚见过吗?许珂一时有些无言。
他径直走过去,将食盒放于桌台上,问道:“殿下今日可好些了?”
慕容淮谨道:“好多了。”
许珂望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甚至干燥皲裂的嘴唇,走过去拿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不烫,没发热。
“将军拿的何物?”
许珂笑道:“从家里带来的一些糕点,殿下尝尝?”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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