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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校生(八)
祁念倒是不饿,今天都没怎么运动,就跑了一小段,根本没太多体力消耗。她站起来走出教室纯粹是不想英语老师拿良心不良心的指责左直。
走到左直身边,没有提刚才那幕,也没问左直为什么要替她挡英语老师的攻击。有些事,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祁念看看左直冷漠疏远的面孔,他们一起走在教学楼间,四层楼的白色建筑上,印着许多诗句,都是高考要考的内容,顶部的最中间是几个大字“天道酬勤”。旁侧是400米操场,操场外围种了许多银杏与梧桐,八月天里,正是最茂盛的时候,满树的果子垂落,为叶片所遮挡。
走过教学楼,祁念问:“食堂在哪儿。”
“操场西侧。”左直的话很少,但他的步伐是往那个方向迈的。
祁念点头,放心地跟着他走。
这时班上的其他同学陆陆续续也都出来了,他们走过祁念身边时,大多没有言语,只急匆匆往食堂冲去,只有坐祁念后边那俩同学来了句:
“祁念,你可真够刚的。”
“嘿嘿嘿,这徐美丽,本来中午时间就短,她还压堂,就欠个人怼她。新同学,做的不错。”
他俩说完就走,一个个的,腿迈得跟要飞上天一样。
“他们为什么那么急?”祁念不解。
左直皱眉:“去晚了食堂菜就没了。”
祁念呆住了,她没想过这个情形,一个学校的食堂,职责就是给学生卖饭,结果他们准备的菜不足?
“那你为什么不急?”
“因为已经晚了,现在去,只剩些米饭、包子,急不急都一样。”左直继续气定神闲地走着。
他们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那建筑前,是个大平房,从侧边的窗户口能听见后厨的声响。玻璃门大开着,透明的宽条胶状门帘因为厚重,需要用些力气才能拨开,人进去后,它在重力的催使下,又快速回到原点。
入目是十来个打饭的窗口,但就像左直说的,已经太晚了。他们班上的几个同学正在仅未关闭的两个窗口那儿,问还有什么菜。
“就肉包子,跟茴香鸡蛋馅包子,还有一些花卷,其它没了。”打饭的大妈口中说出残酷的话语。
但同学们明显还抱有希冀,“真一点菜都没有了?那米饭呢?”
“米饭有,但菜都卖光了。”
“卖光你们不能再炒点吗?”
“就你们几个没吃了,不值当再炒。下次你们来快点,就行了。要肉包子吗?”
“什么就我们几个!我们这一个班呢。该死的徐美丽,都怪她拖堂!”最终还是臣服于事实,要了俩肉包子,结果发现肉包子都小了。
“这怎么回事儿,来晚了,连包子都是小的?”
“物价涨了,食堂没跟着涨价就算不错,你还挑包子大小。回家问问你爸妈去,看看最新物价。”食堂打饭大妈拿起托盘,又夹了俩包子,给后边的同学。
祁念也要了俩,她掏出课间时李凡交给她的饭卡,2.4的金额在卡上被刷走,余额还剩97.6,没要托盘,她自己用手接过俩包子,几口就吃完了。
这包子,的确有点小。
左直吃完后,已经往班上的方向走去了。
中午的休息时间很短,11点50下课,下午1点整就又上课了,所以学生们普遍选择不回家,在食堂吃饭。
今天徐美丽拖堂,不光食堂的菜拖没了,他们那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也所剩无多。
祁念是第一次有这种体验,心里还没太多牢骚,但身边的同学明显都不开心。
“真奇葩,这开学第一天,不光要忍受徐美丽的拖堂,还有忍受食堂的饭价。”
“那小包子我两口就吃完了,确定这卖的是大肉包,不是小笼包?”
“还说什么物价涨,我看就是食堂心黑,去年咱这儿饭就贵,人家七中,比咱的饭便宜多了,量还大。”
“这鬼食堂,饭量跟价格折下来,比外边店里卖的还夸张。”
的确比外面贵,祁念坐自己位上,仔细听那些话。
后座的同学回来了,见祁念对这话题感兴趣,干脆戳戳她肩膀,轻声说:“嗨,新同学,你想知道原因吗?”
祁念转过头来,表示洗耳恭听。
后桌乐了,用更小的声音说:“这是秘密,别外传。食堂是副校长他家亲戚承包的,还有小卖铺,卖得都比外面贵。走读生还好,有的选择,不用非买他们东西。住宿生就比较惨,比如我,一礼拜都不能出一次校,只能买他们的东西。那定价单瞅也不算夸张,就是普遍比外面贵一两块,但架不住积少成多啊,一样贵一块,一天少说贵出五块去,一礼拜上六天学,就是三十,这还只是按饭量小的算。我这么节俭,初中一周只需50块饭费的人,自从来了这学校,就没哪周饭费少于一百五,而且他们这学期竟然又涨价了。”
“你们没举报过?”
“怎么没举报过啊,但就贵那么一两块的,上边说属于正常价格波动,进学校的承包费还不少呢,人家总得回本。”
回本?承包学校的食堂是需要费用,但在外面开店,也需要各项花销啊,人也没把价格涨到学校这地步,现在这价分明是坑钱。而且这食堂,不光东西卖得贵,还偷工减料,并且无法保证供餐的量。学生还没吃呢,它菜就没了。
外边开店,得想着跟周围竞争,饭菜要好吃,价格要便宜,服务要好。这学校里面没竞争,就那么一家,简直是垄断性的了。
因为垄断,因为知道学生没别的可选,所以菜品也不在意了,大妈也就不用管服务态度,可以直接拿学生不了解物价说事了。说白了还是看学生没得反抗,所以开始明目张胆地坑学生。
“全国那么多学校食堂呢,没见哪个价格低了,却回不了本的。还贵点正常,要回本,从学生兜里掏出来的钱被塞进某些人肚子里了吧。”祁念撇嘴。
后座拍她肩膀:“同学,你说得太对了!这里边就是有校领导贪钱。我之前跟别的同学讨论,他们还劝我,说不就是贵那么点钱嘛,人食堂承包方总要挣钱。这不是跟资本家,跟周扒皮共情吗?这不是模糊概念吗?挣钱不是坑钱,这两者是不能混淆的。他成本真需要那么多?不需要!它这就是坑学生的钱,坑未成年的钱。”
“嗨,得了,别聊了,你说你又不是没举报过,不什么用都没有吗?想这些,除了让自己心里憋屈、恼怒,还能有什么用。咱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想那干嘛。”
“当然得想,咱是毕业了,学弟学妹们还有的熬呢。你说这食堂,贵点也就罢了,它连饭都不管够,炒个菜费什么劲儿,他就是不给炒,让咱这一个班只能啃包子。我看他是包子太坑人,卖不出去,特意用这方法硬塞给咱们去的晚的人,让咱们为他的破包子买账。”祁念后座上那同学义愤填膺的。
“所以你想怎么办呢,许川同学,你已经举报过了,根本没用。”许川同桌说。
许川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程冬至,总要有人站出来的。这次举报不成,我就会举报第二次,第三次。祁念,你愿意和我一起举报吗?”
祁念扫了眼他坚毅的面孔,挑眉道:“可以啊。”
“你看,我这不就找到同盟了吗?”许川对程冬至说。
程冬至摇摇头,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那祝你们成功,我是要眯会儿了。”
“你睡吧,祁念同学,咱们聊聊具体措施。虽然说要举报,但并不急,这学期刚开始,在校领导看来,去年存在的问题今年不一定还存在,所以他们肯定不认我关于去年问题的举报了。今年也不能举报得太早或太晚,9月下旬举报比较合适,那时开学有一个月了,大家对它新学期的表现也有了一定认识。到时候从高一、高二找些学生,外加高三的,大家一起举报,成功率比较高。”
许川分析着他们的举报大业,祁念认真听着。
左直在一旁刷题,黑色的碳素笔接触到纸面,发出轻微的“唰唰”声。头顶的风扇猛烈转着,卷起纸张的一角,下阵风来到时,纸又平了下去。
指针慢慢转到12:45,祁念听见外面传来了许多人声,她跟许川对视一眼,两人一块朝声音的来处走出。
是很多青涩的面孔,穿着各色衣衫。
“高一的,他们要开始军训了吧。”许川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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