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阳

　　挣脱开许川跟程冬至的劝阻，祁念抡起自己的车，把它狠狠砸向了王进森。这一切发生得很快，祁念的爆发力在此时比她奥运会那天还要强，她完全被怒火支配了，不管不顾地对着王进森发起攻击。

　　自行车砸到了王进森的胳膊，虽然没有伤到其他地方，但那仅有的一处伤口还是流出血来，顺着胳膊滴到土里，样子上有些狰狞。

　　左直上前拉住了祁念，告诉她：“冷静，不要冲动，我并不在乎王进森的话。”

　　可祁念没有住手，左直的手很暖，力气很大，神态也很坚定，他可以说自己不在乎，但祁念不信他那平静的表象。

　　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伤痛是真实存在的，再麻痹自己，也还是会被刺到。

　　她看见王进森那些话出口时，左直低下去的脸了。

　　他也才17岁，他只是个高中生，心理承受能力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完全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左直，这事没完，他必须要为自己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祁念对左直说，但左直的手仍紧握着她，他那霜白色的脸往日里朦胧疏远，现在却是真真切切地皱着眉，注视着她。

　　她有些心软，但她无法遏止自己的愤怒。

　　王进森明显也在气头上，“有本事你就打！瘪犊子，以为爷怕你？你也不看看，就你那胳膊腿，能打得过爷吗？”

　　薛强不嫌事大，跟着在一旁叫嚣：“几天前看你是女的，打架时让着你。这次我们可不会让！”

　　“你们别把事搞大，不远处就是军训的场地！闹大了都得完蛋！”程冬至掏出手机来，给主任打电话。

　　主任本来听说有祁念的比赛，就想看看，但没好意思问终点在哪儿，学生间也只说是军训的场地，不说具体哪块。所以他今天借着看高一军训的由头，早到山上了。

　　听程冬至这么一说，赶紧叫上校长跟几个教官，往停车场跑。

　　两处相隔不远，但等他们赶到时，事态已经进一步恶化了。

　　祁念手被左直拉着，腿就势踢了王进森一脚，王进森不甘示弱，也用腿踢祁念，但被左直拦住了。要放几天前，祁念还不觉得左直这动作有什么，只感慨他动作迅猛又好看。可今天，在知道左直有一条腿是假腿后，她看着这个动作，心都揪起来了。

　　在左直挡住那攻击的瞬间，她一个狠力，对着王进森的腰就是一脚！直把他踹得倒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爬起来。

　　薛强跟他带来的人，看这还得了，上去就打祁念。程冬至的手机被打掉了，跟许川一起加入了战场。他本不想理这种事，手机掉就掉，但许川说，他要再不帮忙，他们就没法做兄弟了。

　　他权衡利弊，觉得的确不能放祁念在那儿被打，于是也豁出去了。

　　林盈盈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她满脸泪水，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但在一个黄毛伺机偷袭祁念时，林盈盈终于鼓足了勇气，拿起一根树杈，就去打了黄毛。

　　至此，场地中再也没有一个置身事外的。

　　段振平段主任带着教官赶紧把他们拆开，就这样，祁念竟然趁着他们救人的空当，又给了王进森一脚，这脚踹在脸上，把王进森的鼻血都给踹出来了，等处理伤口时，只见他满脸血，把校长吓够呛。

　　“你说你们是要干什么！在新生军训的地儿，干出这种事来！鹿山不光有我们一所学校在军训，这让其他学校看见了，像什么样子！”他温和的表面碎了，罕见地怒吼。

　　左直身上没伤，他跟校长道歉：“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下次！你们还想有下次？左直，你一直是老师心中的好学生，我们还等着你冲击省状元呢，你在上次省模拟中的表现也着实不错。可你假期就干这个？不学习，来山上打架？”校长满脸的痛心疾首。

　　祁念站到左直身边，做出维护他的姿态。

　　“是王进森先挑事，我没忍住，打了他。左直想拦架但没拦住。”

　　“这么说是你先动的手？”主任质问道。

　　祁念撇嘴：“王进森先动的嘴，我气不过，当然要打他，我现在还没打痛快呢。”

　　“你这样让你爸爸怎么想？”主任搬出了祁念的家长，他心里现在都瘆得慌，打量了祁念好几遍，确认她受没受重伤。这要职业生涯打出问题来，他们学校怎么担得起。

　　“我是建议您别告诉我爸这事儿，他脾气跟我一样冲，要是知道我被打，不定怎么发火。”祁念对自家爸爸有了解，跟妈妈那个对内对外都女强人的性格不同，爸爸在家就喜欢惯着孩子，她想要什么，爸爸就给什么。她想放弃什么，爸爸在问清楚后，也不会说太多。

　　她退出国家队，爸爸都只说了一句：“我家宝贝女儿开心最重要。”

　　小时候幼儿园的男生拽了下自己裙子，爸爸都气得找了人家长，这要知道自己被打了，估计就得强行要求个家长会了。

　　主任没再说什么，他给校车的司机打了个电话，司机是跟学生一起住在山上的，以防出什么问题，能及时拉学生下车。

　　现在司机跟校车都派上用场了，不过不是帮高一的学生，而是把这群高三的运回家，顺便把他们的交通工具塞进校车里。

　　“你就骑这车跟王进森比的赛？”主任看了一眼祁念的破车。

　　祁念点头：“用这破车都能赢他。”

　　王进森问言动了动，但段振平这个老秃头现在明显不能惹，所以他没回嘴。

　　“你没其他车吗？”主任问。

　　祁念很自然地回：“就这一辆车，可惜现在摔坏了，左直今早刚给我修过的。”

　　主任不说话了，校长还要看高一的孩子们军训，他自己带着俩教官送这帮高三的回去。一个专业车手，连辆专业的车都没有，这可咋练，别在他们这儿上一年学，完了回去后技术大不如前。

　　“主任，您会怎么处理这事，会告诉我妈吗？”林盈盈坐在位上，她的手有一块破了。

　　段振平是真没想到林盈盈这种性格又乖又软的会参与打架斗殴，他板着脸：“没准，等下带你们去医院看看，伤要是重，肯定没法瞒家长，等着星期一升旗的时候做检讨吧。这事可不小。”

　　“主犯就我跟王进森，我们俩做检讨就行，扯别人进来干什么，他们被迫参与到打架斗殴中，已经很惨了。”祁念靠着椅背说。

　　主任瞧着她：“你这时候倒通情达理起来了？”

　　“我一向通情达理，是王进森太欠揍。”她恶狠狠地看向王进森，没觉得这事就此完了。

　　今天可以不再打，但以后呢。王进森嘴欠的毛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过来的，而他只要再张口出言不逊，那自己就会有再打他几次的可能。

　　“够了，到此结束。周一升旗你俩上台，给我当着全年级面做检讨。真能啊你们，高三学习压力那么大，还有空打架，要是精力无处宣泄，以后每周一你们都上台，让大家瞅瞅你们吧。”

　　祁念闻言没吱声，她看着左直，细细打量了他好几遍，确认在刚才的事件中左直没受伤，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

　　“等下您带他们去医院吧，我跟左直要回家。”

　　“你不检查了？”段振平没管祁念说话的态度，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带这帮孩子去医院瞧瞧，别哪处受伤了，还隐瞒着，最后耽误治疗，病情拖重。

　　祁念指指自己：“我根本就没事，左直也是。”

　　“你想好喽，要有什么伤，早治比晚治强。”

　　“想好了，您搁那边把我们放下就行。”

　　主任见祁念执意如此，也没有再说什么。汽车又开了一段时间，下午四点时，他们停车了。

　　祁念跟车上的人挥了挥手，推着自己愈发破烂的小自行车跟左直并肩往回走。

　　两人都有些沉默，所幸街上还算热闹，没有让气氛显得尴尬。

　　“你脸上有伤。”左直终是说了一句。

　　祁念摸摸痛处，撇了下嘴：“都怪王进森那伙人后来下黑手。”

　　“你以前打架吗？”左直目光柔和。

　　祁念的手放在车把上：“打，不过我脾气虽然暴，却不会随便动手，偶尔碰见王进森那种没事挑事的才会忍不住。”

　　她也不想在左直面前留下自己好勇斗狠，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形象。

　　虽然认识这几天，她真的惹了不少事。

　　“我以前经常和王进森打架。”左直却说。

　　一阵风刮来，飘散了话语中的情绪，祁念偏过脸，想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但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你们谁赢谁输？”

　　“打架我赢，嘴上他赢。”左直回忆那漫长的时光，王进森输了后会去他妈妈那儿告状，弟弟在一旁劝架，解释争执的由来。

　　“我就知道王进森是个弱鸡。”祁念撇嘴。

　　自行车“嘎吱嘎吱”响着，左直突然露出了清浅的笑，只嘴角微微弯起了些，下秒就消失了，快到祁念根本没有察觉。

　　“等下去我家，帮你处理伤口。”

　　“好啊。”祁念回答，她把车推进棚里，跟左直一起往二层的小屋走去。

　　这个点的楼道已经开始黑了，灯却远未到开启的时间，一切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摆在走廊尽头的绿植却是沐浴在阳光下，茎叶垂落，纤毫毕现。

　　左直的钥匙插进了门，那里意外的没有上锁。随着动响，门开了。

　　“你这一天都干什么去了！”门里的人走出，他脸上全是疲惫与焦躁，语气也很不友好。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