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野生忠犬训为己有的日子

　　牧星河见没法再躲，低声骂了一句，转身看着他。

　　“晚上不回家带着女同学在外头耍，不好吧。”魏文超伸头看看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女生们，扬了扬下巴。

　　不是逞英雄的时候，牧星河只能认栽，好声好气地说：“咱俩的帐以后再算，跟他们都没关系。”

　　班里的男生听他们来回说了几句，回过味儿来，这是碰上冤家了。

　　“这么着，”魏文超打着晃儿，“你让你们班这几个女的跟我喝顿酒，咱们就各走各路。”

　　牧星河本来打算他骂自己几句哪怕打几下都忍下来，认个栽，不连累其他同学，结果没想到他不要脸到这个程度，竟然把主意打到女同学身上，当时就有些火了。

　　“事儿是我挑的，我陪你喝。”

　　大毛闻言夸张的捂着肚子笑几声，“谁他妈要爷们儿陪酒，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一班的男生听见自己人屡屡吃亏，早炸了，血都冲上了眼珠子，左一声又一声的开骂。

　　林清野本来打算由他们去，反正班主任在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只顾着自己手里的串儿，没想到墙边传来一阵嘈杂声。

　　魏文超根本不把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看在眼里，故意拿眼睛上下三路的瞟那几个女生。

　　“看你妈…”牧星河知道今天避免不了来场硬的，干脆主动出击，单手按住矮墙就准备翻过去。

　　身子还没离地就被按住，回头一看，是林清野的手压在自己肩上。

　　魏文超对于他的出现显然很吃惊，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子竟然出来参加这种无聊的活动。

　　“超哥。”

　　“这不是小野么。”魏文超挑起眉毛，“你们班？”

　　班里的同学都愣住了，没想到林清野竟然真的认识流氓，听称呼还是跟流氓一伙儿的。

　　“嗯。”

　　“怪不得你上次救他，同学情深啊。”魏文超掏掏耳朵，吹了一下手指，“你也知道，帐这个东西，就得什么时候遇见了什么时候算，对吧，毕竟你也是专业的。”

　　牧星河早憋不住了，指着他破口大骂：“老子陪你算你…”

　　话没说完，林清野在他胸口拦了一下，把剩下的话岔了过去，“我替他算。”

　　牧星河直愣愣地盯着他，左耳上的纹身就在眼前，借着昏暗的灯光，能看见那道弯曲不平的疤痕。

　　林清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即使自己整天混在他家里，他都懒得说一句话，此刻却要因为自己与他们反目么？

　　“你替他算？”

　　魏文超并不怕这群小崽子，但二中的纨绔子弟声名在外，一旦捅了马蜂窝招来他们老子，给老大添麻烦就不好了，“想过六了结？算盘打的挺响。”

　　林清野偏了下头，“过七。”

　　魏文超一言不发。

　　“过八。”

　　“好！”魏文超一拍手，“早说么，何苦吓着小朋友们。”

　　一班的女生被男生护在中间，胆子小的已经哭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没有兴致再吃了，也不敢告诉班主任，只跟她说大家已经吃饱了，想要回家休息。

　　牧星河他们打算就在根据地将就一晚上，明天再各自回家换衣服洗澡，这次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看着他们进了小区，林清野才转身往面馆走，到家的时候林泉还没睡，灯火通明地在一楼坐着，想听他说说这次活动的情况，毕竟这是开天辟地第一遭，为显隆重还洗了几个苹果摆上。

　　林清野本身话就不多，闹了这么一出，心情更加不好，随便应付几句就说累了，要上楼休息。

　　林泉答应着，一直看着他上楼才熄灯。

　　林清野躺在床上回想今晚发生的事情，盘算着怎么了结自己应下来的这笔帐。

　　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是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

　　-睡了么？

　　林清野叹了口气，猜到了是谁发来的，并不准备回复。

　　十分钟以后，提示音又响了。

　　-谢谢啊。

　　根据林清野对他的了解，如果自己不回复，牧星河很有可能会就这样自说自话到天亮。

　　-睡了。

　　斗殴未遂的富贵花同学发完以后并没有抱着能收到回复的希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跟他说几句话，所以提示音响的时候简直要从地上蹿起来，飞速拿起手机，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却还是来回看了好几遍才又回复过去。

　　-什么是过八啊？

　　对面再没有信息过来。

　　他眼巴巴地等了半个多小时，眼皮直打架，不知什么时候蔫蔫的睡着了。

　　林清野其实并没有睡着，有些烦躁地翻了几个身，拿起手机看了看最后一条短信反复输入了好几条回复，最后都删了，把手机扔在床上，不再睁开眼睛。

　　周一上课的时候林清野明显感觉大家看他的眼神变了，但只要他回看过去，对方立刻就会躲开视线，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也不奇怪，毕竟谁也不想招惹一个流氓。

　　他本来也不与人交往，对此完全不在乎，自顾自地坐下整理书桌。

　　连牧星河都一反常态的没有在早上来骚扰他，安安静静呆到第一节上课。快要下课的时候林清野听见耳边不停响起“呲呲”的声音，偏头一看，过道对面的祖宗正疯狂暗示他查看手机信息。

　　不停的“呲呲”了十分钟后，牧星河嘴都酸了，也没引起目标对象的注意，刚准备放弃，就看见林清野拿起手机。

　　跟昨晚一样，没有存名字的号码，写着：

　　-能上下微信么？

　　林清野的微信形同虚设，从来不打开，甚至都忘了为什么要下，程邺每次跟他联系都是用短信，林泉则是直接打电话。

　　微信界面除了系统消息只有牧星河的头像，是一张蓝天白云的写意照片，微信名叫“欲曙天”。

　　-看下短信呗。

　　-忘了，看不见短信也就看不见这条。

　　-哈哈。

　　-睡了么？

　　-什么是过八啊？

　　最后这句话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三百六十度的环绕着林清野的每一天，从短信里，从微信里，从递来的纸条里，或者趴在桌子上偷偷的用口型问。

　　林清野第一次觉得对自己的人生失去了控制。

　　好在牧星河还不傻，知道不当着林泉的面问，只在私下缠着他，所以他也就装聋作哑，一概不回。

　　自从两个人参加过一次活动后，林泉对牧星河简直感激涕零，觉得是他把自己的亲侄子从自闭症里救了出来，他一天不去吃饭都想得很。

　　但牧星河最近很少去，因为怕那伙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动手，不敢落单，一旦出校门必定是四个人在一起。林泉打电话找过他几次，都被他含糊其辞的混过去了。

　　就在他馋阿姨的饭馋到不行的时候，接到班主任的命令，因为林清野请假三天，需要他把试卷送过去以免耽误学习进度。

　　牧星河对于林清野这个运转规律的机器突然故障这件事非常诧异，即使老师不说他也一定会去的，现在奉了圣旨，更是非去不可。他们三个人不放心，打算放学一起陪他去，顺便蹭顿晚饭。

　　刚走到面馆门口牧星河就觉得不对劲，门还没换的时候只有一半好用，偶尔会开半扇，但自从换了新门，从来都是两边一起开着迎业，不知为什么今天关着，玻璃上还贴着“歇业”两个字。

　　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事，只能先进去看一眼。

　　门没锁，关上的时候发出声响，林泉从卧室里揉着眼睛出来，“今天不营…星河？”

　　牧星河快走几步，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有些犹豫地问：“阿姨，你哭了？”

　　因为还有外人在，林泉挤出个笑脸，故作轻松的说：“没有，就是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有营业。”

　　这话骗的了别人，骗不了长期驻扎在这儿的牧星河，林泉只要能站起来，从来没有一天不营业，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

　　“林清野呢？老师让我来给他送卷子。”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人，林泉的眼泪成串的流出来。

　　“他怎么了？他是气着您了还是…又出去了。”

　　顾不得还有其他三个人在场，林泉捂着脸呜咽起来。

　　“妈的，还是人么？”牧星河瞬间火了，一把拽过陈寅，“你们安抚一下阿姨，我去找他算账。”

　　三个人手足无措递纸巾的功夫他就蹿上了二楼，憋一肚子的话准备开骂。

　　楼上只有一个卧室，牧星河快要炸了，咣的一声把门推开，金属把手猛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

　　“你还是人么？”牧星河等不及走进去就开始了，“阿姨为你累了一身的病，你他妈真…”话说到一半就咽回去了。

　　因为林清野光着上身坐在正对门口的桌子前，侧脸对着他，从肩膀到腰间打了一条白的乍眼的绷带，左臂挂在脖子上，整个后背没有一块好地方。

　　“你这是…”一肚子火消失的无影无踪，全都变成了焦急，“你怎么又弄成这个样子？”

　　见他不答话，牧星河三步两步走过去，指着挂在脖子上的左臂夹板，“你护腕呢？上次不是挺管用的么？”

　　因为上半身没穿衣服，林清野绷紧身体的姿态很明显。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牧星河一分钟也不能安静下来，感觉自己被气的要炸开了，在屋子里不停的来回走，突然转回来，拔高声音，“是为了那天的事，是因为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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