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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开始的地方
魏紫繁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刚失去她的第一个孩子。
她总是不肯相信这是真的,也总是怨天尤人,凭什么别人的孩子能好好地来到这个世上,而她的孩子连这个世界都没有机会看一眼,他都已经成人形了。
那段时间,她甚至认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比这更能让她在意的事情了,就连她拿到这封信的时候,也不过是随手往桌上一扔。
可这封信是注定要引起她的注意的。
于是就在信件脱手的一瞬间,她指尖无意间划过信封背面的火漆印,那种触感,那好像是一个故人常用的印记。
她终于提起精神,将桌上的信重新捏在手里,迫不及待地去查看那个火漆印,一朵白色的栀子压在透明火漆下面,印章的图案却是一朵彼岸花。
“你为什么喜欢这个图案啊?”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在奈何桥旁见到它,总要先熟悉一下。”
2010 年秋。
那日天色渐晚,彩云万里,沈航在远处的天台上透过瞄准镜欣赏被他击毙的“猎物”,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许凛冽。
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现慕知音的。
如果他的瞄准镜没有往左偏移那几毫米,或许这就是此生他与这个孩子的最后一次交集。
“斩草除根。”
这是 SH 组织里每一个杀手都要遵循的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守则。毕竟一个杀手最重要的,就是手里要干净利落。
他稍稍松了口气,心想,还好看到她了。
可是就在他瞄准了那个女孩子,准备扣下扳机的一刹那,那个女孩的目光意外地与他交汇在一起。在她眼中,沈航没有看到过去总能见到的那种无助或者是害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这一幕让沈航的瞳孔不可察觉地颤动了一下,扣动扳机的手指迟迟没有动作,直到远方的警笛声惊醒了他的神经,可是他已经来不及收拾残局了,只能匆匆忙忙地离开。
那女孩最后的眼神令他非常在意,它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就像是神明对他的指引一般,让他隐约觉得,或许这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
这是一个极度浮躁的世界,没有人会认真思考生而为人的意义。
这里甚至没有国界,没有人种的划分,唯一用来将人类分成三六九等的,就是他们手中的资源——水,食物,煤炭,石油……谁能够拥有更多的资源,谁就可以称王称霸。而那些手上没有资源的下等人,就只能靠着给上等人打工赚的那一点点工资来填饱肚子——也只是填饱肚子而已。至于那些更为珍贵的资源,自然是跟他们没有一点儿关系,直到拥有资源的上等人去世。
资源是不可世袭的,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当拥有资源的人去世,他手中剩余的资源就会重新流入市场,一部分由资源管理局分发给那些拥有了资源持有资质却还没能拿到资源的人,而大部分资源最终都会流入市场,进行交易或者拍卖。
这就是龙脊丘陵大陆的现状。
在这种机制之中,杀手组织应运而生,他们可以让那些手握最多资源的人提前死去——以雇主所希望的姿态。
于是,很多养不起孩子的下等人会在孩子长到六七岁的时候将他们送进杀手训练营,那里虽然很危险,但是至少有活下去的机会,运气好的话还能成为持有大把资源的上等人,再不济,也能成为一个普通的中间人,左右都不至于饿死。
当然,所有的杀手组织都徘徊在灰色和黑色地带之间,他们见不得光,却被人们所熟知;他们既要躲着审判者,又要跟他们打交道;他们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做着看似劫富济贫的勾当,而究其根本,不过也是一个“利”字罢了。
“沈哥。”
沈航站在 SH 大楼顶层的办公室中俯瞰着他父亲留给他的杀手帝国,只不过更多时候,他看到的是世间的疾苦。正当他考虑着究竟要怎样把那个小姑娘从审判者手里抢过来的时候,资料库总管,林雨茗,打断了他的思路。
资料库是 SH 核心部门之一,组织里大大小小的资料和信息都要经过资料库的手,所以在 SH 里,资料库是一个看起来没啥权利,却掌控着所有人命脉的部门。
这个叫林雨茗的人就是资料库的一把手,是所有人命脉的掌控者,就连组织里杀人无数的顶级特工也要敬她三分,手上的权力几乎是一人之下了。
她将一份资料递给沈航:“这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小女孩的资料,她家世你了解,我就不多说了,不过……行动部的意思是让你单独培训她,毕竟这是你犯的错……”
没等林雨茗说完,沈航翻阅资料的动作便顿住了,看林雨茗的目光犀利中带着些许不可思议,反驳道:“注意你的措辞!说的跟她是我私生女一样……”
“哈哈哈……”林雨茗被逗得前仰后合,对着沈航指指点点地说道:“我看你以后跟她是脱不了干系了,没准她就成你干女儿了呢,反正你也不打算结婚,白捡个女儿好像也不错。”
说完这话,林雨茗便带着她的洋洋自得回办公室了。
从审判者那帮“废物”手里抢出一个孩子对于 SH 来说是小菜一碟,很快,沈航就透过观察室玻璃见到了慕知音。只见这个孩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不哭也不闹,唯独目光有些冷漠,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小女孩,盯得人毛骨悚然。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个孩子仿佛知道她面前这面镜子后面是有人的一样,从进观察室内室的一刻起,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地方,一动不动。
“她这段时间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沈航朝着一旁的记录人员询问道。
“没有,从被带回来她就一直是这样。”记录员无奈地摇了摇头。
“行,我跟她聊聊。”
说罢,沈航推门进了内室。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慕知音终于有了动作,但她看向沈航的眼神依然不带有任何情绪,唯有目光一直追随着沈航的一举一动,直到看见他在自己身旁蹲下,才又将目光转回刚才一直盯着的镜子那边。
“你叫慕知音?”
沈航看慕知音的态度好像并不友好,想装得亲切一些,希望气氛可以得到缓和。
“嗯。”
慕知音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
沈航见慕知音有回应,觉得有戏,继续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只见慕知音再次将视线转移到沈航那边,说道:“这个问题他们问过我,不过……我认为你知道,便不用再说了。”紧接着,她只细微地笑了一下,便又恢复到方才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
沈航差点被慕知音这话噎死,他意识到这个女孩不简单,索性不再装作好心大哥哥的样子,露出了他原本的样貌。
看到沈航突然转变的情绪,慕知音露才出她那人畜无害的微笑,仰视着面前这个男人,说:“你还是这个样子更帅一些。”
那一瞬间,沈航是非常兴奋的,他认为慕知音这种类似病娇状态就是为了成为 SH 特工而准备的,她是个天生的杀手。
他没选错人。
只是慕知音的年龄着实令人无法回避,她真的太小了,小到刚才发生的这一切都不是该发生她身上的。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尤其是杀手组织的这些人,他们见惯了生死,见多了残忍手段,便也不在意慕知音这种超出她本身年龄的行为,背后是多么令人毛骨悚然的历史,相反,这让他们热血澎湃。终于,沈航决定亲自带这个小女孩。
以沈航现在的身份地位,他完全不用费这种神,只要在组织里给她找个合适的师傅就行了,可是他觉得慕知音不一样。但凡是他决定带的人,就一定有过人之处的,就算慕知音还没做出什么成绩,其他特工也已经不敢轻易欺负她了。
没过多久,慕知音就接到了自己进入组织的第一个重要任务——“归零计划”。
这个计划并不是要让她做到什么,而是让她放弃掉什么。首先,她要放弃的就是她的记忆。
SH 每一个特工进组织都要走的一步,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让他们忘了过去,忘了自己是谁,只需要知道自己是 SH 的特工,并且忠于 SH 就足够了。
不过沈航还是需要慕知音对这个世界留有一些仇恨,有了仇恨,她做事才会更有动力,对组织也就越有利。所以,沈航帮她保留了父母被害的记忆。
刚被清除记忆的那段日子,慕知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关于她自身的一切都是沈航一字一句告诉她的,可是她依然觉得空虚,尤其是沈航跟她说的那些故事,总让她觉得有些像可怕的传说。
后来,沈航知道慕知音学过基础编程的课程,就立刻放弃了将她培养成杀手的想法,转而将她归到情报部门,往“情报员”方向培养,毕竟作为杀手来说,从六岁开始的话,至少要培养十年才行,沈航可等不及,他非常期待快一点见到慕知音在任务中的优秀表现。他还在脑海中给慕知音幻想了一个水平层次,并觉得以慕知音的能力一定能做到。
好在慕知音还算上进,再加上天赋异禀,没过多久就通过了所有基础课程的培训。
只是在最贪玩的年纪让一个孩子每天坐在电脑前敲代码,这种折磨不比组织里的酷刑好受多少。尽管慕知音从未哭过,但是她也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了逆反情绪,她开始写病毒故意破坏电脑系统,或者直接剪断主机线路让整个机房瘫痪。
沈航作为组织的老板日理万机,他要花很多时间去跟各种上等人谈价格,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琢磨该如何跟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相处。所以每当慕知音出幺蛾子的时候,就直接让教练把她关进小黑屋去。
第一次住进小黑屋的时候,慕知音是崩溃的。一个完全黑暗的房间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来说非常恐怖,可不管她怎么吼叫,外面的人都充耳不闻,直到最后嗓子喊哑了,也累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渐渐地,她习惯了这种惩罚方式,进到小黑屋的时候她再也不哭喊了,用指甲敲击着门上的通风口栅栏,不自觉地敲出了摩斯电码。
而惊喜又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就在慕知音敲完一句“好无聊”之后,隔壁的人竟然回了一句“我也是”。这让慕知音的禁闭生活不再无聊,反倒变得很有意思。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用摩斯密码聊了一天一夜,这期间他们很默契地谁也没问对方是谁。
第二天,慕知音“刑满释放”,而隔壁那位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听他的意思,他已经在这呆了三天了。直到慕知音出去的时候他的期限都还没到。
“我先走了,有缘再会。”
这是慕知音跟隔壁仁兄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时候起,隔壁那位才知道一直以来跟自己交谈的,是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子。
几个月来连续的折磨让慕知音和沈航两人都心力交瘁,到头来谁也没有真的占了上风,可谓是两败俱伤,不过这似乎也从侧面证明了他们两人的能力是势均力敌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慕知音理论学习阶段毕业,到了该匹配搭档的时候,沈航才终于松了口气,他终于可以暂时性地摆脱这个小恶魔的侵扰,过一段舒服的日子。也是从这时候起,沈航开始相信“人性本恶”的学说。
他带着慕知音来到杀手训练场的外围,心情比她本人还要喜悦。他让慕知音仔细观察训练场里这些人,没准最合适的搭档就在里面。
得了沈航的指令,慕知音开始仔仔细细观察训练场里每一个灰头土脸、汗如雨下的人,她发现这些人除了性别几乎看不出差别,甚至有些人根本都是难辨雌雄的。
整整一个上午,慕知音一无所获,她开始有些失落。
比起她的失落,沈航的担心也显得要更重一些,万一慕知音没有心仪的搭档人选,那他就还要继续带教慕知音一年,可是他一天都等不了了。
好在苍天有眼,下午观察的时候,慕知音终于看中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看起来毫无亮点,也就是肌肉比大街上的普通人发达一些,但只要跟别的特工站在一起,他还是像个小鸡子一样,显得过于瘦小了。可慕知音还是一眼就看中了他,以她的叛逆的心理,她就是要选一个最与众不同的人,她认为这样一定能气道沈航,至于那男人其他的数据,慕知音根本不在乎。
要说人生处处是惊喜,经过一下午的观察,慕知音发现,这人虽然看起来一无是处,但每次 1V1 练习他都能赢,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深藏不露的能力,而是这个人懂得扬长避短。这可比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有趣多了。
“他。”
沈航闻言顺着慕知音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人正是从 12 岁起就在这里参加训练的景海然。
“景海然”并不是他真实的名字,准确地说,在 SH 的行动部门,杀手们是没有名字的。他们同样被消除了所有的记忆,其中就包括他们的名字,而后给予他们的只有一串数字编码。
这一点上,慕知音所在的情报部门就不一样,身为情报员需要有超群的脑力,所以在执行“归零计划”的时候,组织会尽量为他们多保留一些重要记忆,比如:之前学习过的某些技能,总结出的某些生活经验,甚至是他们的名字。组织的研究人员认为,名字对于人类来说是一种比较牢固的记忆,强行使其忘掉对大脑的伤害比较大,往往得不偿失,所以没有特殊情况,情报员一般是不会忘记自己名字的。
当杀手们通过终极考验的时候,档案室的系统会随机给他们起一个名字,于是“景海然”三个字就被赋予给了这个有点特别的年轻人。
杀手们在拥有搭档之后才可以从训练营毕业,毕业典礼上他们又会被给予一个有点像名字的代号来取代之前的数字编码,一直到他们死,这个代号都不会变。
像“景海然”这种名字还算正常的,跟他同一期来的男孩里就有人被分到了“王翠花”这种名字,每次点名的时候这个男孩都要被其他人嘲笑很久,导致他一直以来都很不自信,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才学完一半多的课程,马上就面临着被除名的命运。
组织里所谓的“除名”不光意味着这个人不会再出现在组织名册上,还意味着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是说,他的生命会止步于此。
这种设定看起来非常残忍,但是毕竟 SH 不养闲人,更不可能培养仇人,所以一但这个人某项指标难以达标的时候,就成了没用的“垃圾”,被组织抛弃了。
说到这个景海然,他也算是沈航亲自培养的人,他来的时候要比现在更加瘦弱,在沈航的独家魔鬼训练之后,不光体格健壮了不少,就连成绩也一路飙升到前几名,若长此以往,前途本不可限量,只可惜他也太过于叛逆,也是禁闭室的常客,因此还耽误了非常多的训练时间,所以块头没有练成别人那样。
景海然倒不认为这是他的损失,相反的,这种经历给了他很多探索技巧的机会。
“景海然啊……”沈航看慕知音的眼神逐渐复杂,沉吟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天长地久啊!”
回去的路上,沈航告诉慕知音,如果她能说服景海然选她,那他就同意让他们俩搭档。于是,慕知音想了一晚上,终于在他选搭档之前想了一出“美人计”的戏码。
第二天,当慕知音去拉景海然衣角的时候,景海然是结结实实被这个孩子萌化了的。
只不过,当景海然发现周围人惊诧的目光时,他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发觉这女孩不简单。
终究,他还是被摆了一道。
他错就错在不该抱着慕知音去质问沈航,毕竟一旦他带着人出了那间屋子,就代表他选定搭档,不能更改了。
也是从那天起,他终于有了固定代号——Orca.
——搭档一旦选定非情报员死亡不可更改,若杀手死亡,则情报员必须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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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头是百年人》第一次写的时候有些情节欠考虑,现已经重新修改,欢迎大家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