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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三)
之后十几年里,程睦一直盯着方信的举动,说来也奇怪,方信在此事之后异常安稳,且借病留在了安远城,交出了兵权。但是如果他真的有叛国之心,让他再上战场也是万万不可的。
方信为何要叛国,成了程睦最大的疑惑。如果这件事属实,谢文泽对他的重用又有些蹊跷。整整十年,北契在小打小闹里暗自休养生息,即使他们抢抢村子,但很快就消停了。可就在去年,好像这支北方的铁蹄睡醒,想起来要去南方过冬,集结好军队直指凉州和越州。
按理说这个时候大昭缺不了萧君白,萧君白也不可能让三万大军在一夜倾覆,但谢文泽还是怀疑,还是想把萧君白除掉,那自己呢?学堂外的扫地声传来,刘真是功高震主不得已被除,就算他是只“皇帝忠犬”,身边能牵扯的人也够炖一锅了。
死一次之后,他才知道,排除异己,并不需要太多理由。谢文泽信任方信,那么他们也自然是谢文泽的敌人。
听周文阳说这次前往荒玟山调查萧君白的北道巡查使是国舅之子梁素,按说这么个年轻小子不堪担此重任的,但是他殿上自荐。
梁素此人,程睦没打过交道,不是自己这边的,好像也没站过其他人的队,但就他爹出手阻拦这件事情来看,梁齐也不知道他家小子要干这件事,所以王城只是看出这一点当即顺水推舟找了个清明点的人上去。
“你是觉得这次的案子像‘刘真案’?你听谁说的?”周文阳关着门,本来是想和自家儿子说一下官学的事情。
“兔死狗烹,有人不遗余力地想要栽赃嫁祸,也有人装作看不见。”程睦坐在椅子上,话说得极慢,抬眼看见他送的字画。
“这字画挂在这里,日后就会有人笃定,周家和程家定是一丘之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君白被锁在房间里,王城从来没来过他这边。胳膊也确实废的可以,手边像样的开锁工具也一件没有。呆了几天,外面的消息闭塞,他让照顾他的喜乐去官学门口堵周叔青,中官的毕竟要散学回家,他相信那孩子一定了解势态发展。
“我爹不是说我是和周叔青打架打成这样的吗,怎么不见他来我这探望一下!你叫上几个人,拿出气势来,绑也要绑来。”王家和周家不属于一派,请人来府上喝茶必回惹人猜忌。其他人说他俩水火不容,倒不如借着由头打探消息。
“还有,我怎么没见齐墨,他人呢?”齐墨是他的陪读也算侍卫,这几天竟一直没见到他。
喜乐给萧君白换了杯水,想了下说:“可能跟着老爷去查案了,最近大家都很忙,有点能力的都被派出去的,就只剩小的这种的……”
萧君白一笑,抿了口水:“你把周叔青给我弄过来,我就赏你银子,甭管什么手段!”
喜乐感激涕零,找了几个熟识的就去官学了。
周叔青好不容易有了马车坐,这几天吴家小子不来,他在中官的日子真的是美滋滋,不料今天下午有人在巷口劫了他的路,小厮大吼大叫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周叔青的好日子到头了!”几个中官的窃窃私语。
驾马的小厮也是王纨绔过去的拥趸,对指指点点的人说:“看什么看,他打我家公子就该老老实实赔罪!”
程睦心想,算王大纨绔不算笨,还知道造点声势。出于一起打过架的交情和实在无聊的生活,他到了王府上,临进门前还像样的地骂了几句,“你们王家还有没有王法了,道歉还要绑的!”
喜乐都不知道刚刚在车上安安稳稳吃苹果的人是谁了,搞得他觉得这小公子给他使绊子,他不就是在巷口喊了一句“站住”,然后吓唬了一下嘛……冤,实在是冤,驾马的王虎说得比他难听多了!
王云谦的日子过得实在不好,脚上竟还有副锁链,程睦饶有兴趣的看着,心想王城竟还能干出囚禁自家儿子的事情来。
“王城弄得?”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事要和周公子说一下。”萧君白坐在床头上,整个左半身子被包的很难看。
“少爷,我……我还是在屋内伺候着吧。”喜乐说着,警惕地看着程睦。程睦一笑,喜乐就更加害怕了,万一他趁少爷病重再补几拳怎么办。
“放心,在贵府上动手打人我岂不是嫌命太长。”
周叔青给喜乐最初的印象是很怯懦的,就像中元节的时候,他应该是很怕大公子的,但是狠起来真的时候是真不要命。但如今却觉得,这个人喜怒无常,最好离得远点。难道是和大公子打了两架后发现两人实力差不多所以原形毕露了?喜乐带着一脑子的疑问出了门。
“请我来府上做客是几个意思?”程睦挑眉,没有穿花枝招展衣服的王大纨绔还是长得很好看的,尤其是在余晖里,整个人特别柔和。相比王云谦比较英气眉眼,周叔青有双勾人的桃花眼,眼角尽头处有一颗痣,显得格外的清秀。
“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你别看了。”程睦一笑。
“没看。”萧君白懒洋洋的开口,这还是他第一次好好看这孩子的模样,指了指桌旁的座位,示意他去那边坐下。
程睦一边走一边说:“打个架而已,都把自己打半残了,官学里现在都说我把你打怕了所以不来上学。”
萧君白鼻子发出轻笑声,本将军要是恢复了,刑部那群人根本不够打,“有机会可以比试一下,你先得意几天,过过嘴瘾也好。”
程睦根本不理会这纨绔挑衅的话,“好说好说,你要是专程来调侃我向我挑战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谁挑战你了,是你说我打架不行。”萧君白气不过。
“这还用说吗,你瞧瞧你都搁床上几天了,我可是除了皮外伤什么都没有。”小子莫嚣张,老子岂是你说怼就怼的。
萧君白晃了晃左胳膊,有几分不甘心道:“我是左臂早有伤,带伤都比你小子打的猛,要不是我你能活着出来吗?”
“呵呵,我滚个台阶也没把胳膊摔坏,说到底还是你小子身子太弱。”程睦不停接话,这小子怎么和萧君白一样废话这么多。然后他又忍不住笑,对呀,这才是年轻的样子,自己现在岂不是也荒唐可笑得可以。
“有话快说。”程睦端正身子,给自己倒水,发现壶里没水,“外面的,烧壶水来。”
“你倒是一点不见外。”萧君白捏捏眉心,大夫给他喝的药让他每天都困乏,一闭眼就都是从前的画面。
“我向来对自己好。”程睦拿着空杯子看了看,好东西,王小子家蛮有钱的,“用个茶杯都这么……”
“我就是说你家杯子奢侈,我又不准备偷走,你不必如此戒备吧。”发现王云谦一直盯着着自己,程睦说完自己咳了两声,放下了杯子,喜乐进来添了水和茶,一点雨前龙井的味道散开来。
“茶叶是好茶,雨前龙井,不错。”
无意而娴熟的动作而出神,熟悉的话语,如果之前只是惊奇少年如此好的身手和如此智谋的话,他现在比较相信,有人和他一样魂穿了。
片刻,萧君白缓缓出口,“有没有人说周公子睿智?”
程睦不假思索,“这还用说。”
“那有没有人说,周公子像程右相?。”
程睦想了想,“大概吴宣更像?”他经常盯着吴宣的脸看,他也不是自恋,但是吴宣顶着他那副好看的脸在自己面前晃,打了都觉得别扭。
“那……”
“咱俩不熟还真打过一架,王公子有话请直说。”他现在想起来自己文曲星的名号被吴宣占了还不是滋味,虽说按道理,吴宣应该算是他堂弟。
萧君白哑然,看来试探之事只能循序渐进,“好,周公子说那天家父去刑部是为救人,但是我捋不清楚,周公子可否解答?”
程睦撇嘴,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办公大殿没人在是混淆视听,刑部已经开始怀疑有内奸,白天丢了人晚上还能不办公,刑部没那么宽的心,这个你可明白?”
萧君白点头,程睦接着往下说:“所以这几个人换了间厢房筹划事情,大抵就是讨论如何找程风,如何在今晚布防抓人。如果不是像我这样地点好耐性好眼神好的,估计也看不到你爹也参与其中。”
“表面上是给内部人营造一种,有内奸所以小心翼翼的错觉,实则是诱敌深入的圈套。奸细也顺利参与了这次小厢房密谋,而且因为有了王尚书这个本无关人员的参与,他觉得自己已经摆脱了嫌疑,将布防图传给了自己的同伴。”
“当然,布防图半真半假,真的是要让他们的人出动,假的是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然后对外宣称程申死了,借以把程申保下来。程家人不能落到别人手中,不然假证一造一个准。”
程睦分析着来龙去脉,也说了这就是牢房里关的是“假程申”的原因,一点纰漏都不能出。
“所以我们两个搅了局?”萧君白听着这一连串话,想起当晚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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