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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傀儡王
那方士离了徐府,便去了一处客舍,店主见他三人行迹古怪,已起了疑心,却不敢妄动,只问他们要传符。那方士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那店主便将他三人迎入上房,分文未取,一连数十日,也不曾前来惊扰。
那方士一碰竹简便痴了,足足看了十日,不眠不休,而后合卷,道:“怪道我费了那些心力,也炼不成活傀,原是他资质差了些,教来的都是些糟粕。”
因起身,去取了烛火来,生了痰,便将这竹简掷入了炭盆中,而后回首,望向君绐,笑道:“那些你看了也未必明白,倒不如我教了你。”
君绐立于一旁,如僵死一般,只冷眼望着他。这些时日,他在这客舍中,已然听得外头乱作一团,想来他先祖积聚数百年的天下,终究是覆灭了。
那方士施术将那如同厉鬼一般的人引来,令其立于君绐身前,道:“他是七杀朝斗格,可炼成凶傀,只是他教我的时候,没教得好,我时候算错了,血祭也只是草草自山下杀了几人,便成了死傀。”
君绐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先前父王在位,律法极严,那方士杀了那些人,竟未惊起半分波澜。
那方士又道:“你是九五命数,天生贤主,可成尸傀之首,傀儡之王,可仅凭你一人的命格,倒还差了些,还得借几十个极阴之灵。”
那方士见君绐浑不在意,一时又疯起来,面上的笑全然敛去,道:“这家店住得太久了,我实在忧心,你去把他们都杀了,我们便离开此地。”
君绐当下浑身发冷,这些日子下来,他自然明白那方士说这番话,便是要驱使他去杀了这店里的人。日前进店时,君绐隔着帷帽窥得了几眼,这间客舍的店主莫约三十来岁,生得很是面善,为人谨小慎微,见了人只顾笑,便是问人要传符,也十分和气。
那店主的妻子年纪比那店主略小些,面色苍白,兴许是身子不大好。他们还有个小儿子,很是聪颖,瞧上去颇为灵动。还有些客人,大都是暂住几日,再去避难的。那方士叫君绐去杀了他们,给了他一把刀,那刀用到后头已然发钝,瞧不出原貌。君绐满身满眼都是血,血气蒙上了他,渐渐地他能察觉的血腥味已然淡了,只是叫那血刺得发烫。
他这时方才明白,那如同厉鬼一般的人,叫那方士驱使,去杀了他的恩师,害死恩师一家,放火烧宅,是有多痛。透过那一双双惊惧的眼,君绐仿佛见着了他杀人时的模样,如同厉鬼一般,他亲手索去了那些人的性命。
那方士始终在一旁瞧着,面上带着笑,眼见着君绐自惊惧万分,至悲痛欲绝,而后万念俱灰,他嗤笑一声,而后施了一咒,整间客舍便无火自焚。
片刻后,他三人自客舍后方而出,无一人发觉。
那方士方离了客栈,便又去了一处宅院,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引得那家下人失了神志,很是恭敬地引了三人去见家主。
那家主听闻有方士到访,起先并不在意,只当他们是无处可去,便来此处骗些银钱。虽是如此,那家主兴许是心善,便叫下人给了他们银钱,只叫他们往别处去。不料那方士与他言语几句,竟合了他家中的许多秘事。
如此一说,那家主已信了三分,却仍旧是半信半疑,便请他们坐下,因叫下人送了茶水来,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那方士却并不饮茶,只道:“世外之人,那些都是尘世俗物,不甚要紧。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了银钱,而是算得家主府上,将有一大劫。”
那家主闻言,面上已生不愉之色:“那先生以为,我家中会有什么劫难?”
那方士像是未曾听得他话中的怒气,仍旧笑着:“家主嫡长媳近日便将临盆,会诞下一名女婴,那女婴命带凶煞,倘若留在家中,怕是要祸及父母亲眷,以至家破人亡。”
那家主听得此处已是勃然大怒,拂袖而起,因道:“我张家世代行善,百年福德,定不会遭此变故。先生还是请回吧,恕张某不能远送。”
那方士便起身行礼,而后带着君绐二人退下了,回身之时,君绐瞥见了他面上那诡谲的笑,心知:这户人家怕是大祸临头。
那方士出了张府,便又另寻了一处客舍,终日摆弄着自地窖中带出的物件,并无半分异动。只是每日夜里,君绐便见那如同厉鬼一般的人独自出了客舍,不知去了何处。
一连五日,那方士都未曾出客舍半步,直至第六日辰时,有人急急地敲了房门。那方士牵引着君绐开了门,却是那家的管事,带着一伙子人,并许多银钱,跪在了房门外,道:“求先生救救我家老爷。”
原来那方士离去的那日夜里,那家长媳果真诞下一名女婴。不料便在那女婴临世的第二日,张家嫡长子便骤然横死街头。至第三日,家主嫡亲的弟弟,原本受了寒,已要痊愈,不料当日人定时分竟又加重,不待医官前来,便溘然长逝了。第四日,家主的母亲多年的病痛一朝发作,便也失了性命。直至第五日夜里,家主竟也忽然一病不起,便想起了方士的话,连夜便派人来寻,直至今日方才得知那方士在这客舍之中。
那方士见了众人,便做出一副悲悯的姿态,道:“快请起,我这便随你们去。”
至府中,见了家主,佯作姿态施了一咒,因道:“家主,我以法力暂缓了病情,只是这祸患不除,恐怕还是难逃此劫。”
那家主病得浑身乏力,奄奄一息,闻言长叹一声,落下泪来,因道:“我这便吩咐他们,将那孩子带来,该怎么处置,劳先生费心。待我病好之后,定有重谢。”
不下片刻,便有奴仆抱了一女婴来,那女婴一路大哭,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莫约十七八岁,赤裸着双足,鬓发散乱,身着内衫,一副憔悴失力的姿态,却还是勉力扒着那奴仆,道:“你把她还给我,给我!”
那女子见了家主,便跪倒在地,哭道:“求求父亲,她只不过是襁褓婴儿,她父亲前些日子才去了,倘若她也没了,我也不能活了。父亲,我求求你……”她便哭着,一面磕了好几个头,磕得血流不止,便叫一旁的家奴生拉了起来。
那家主闻言也有些动容,回头望了方士一眼,而后长叹一声,冲那些家仆挥手示意,那些人便要将那女子带下去。不料那女子痛骂几声,见大势已定,竟勉力挣脱了那奴仆,一头撞在了门前,当下血流如注,已是无力回天。
一番闹剧之下,那家主愈发骇得魂不附体,再听得那方士言语几句,便让那方士带走了那女婴。那女婴生得十分古怪,不似寻常婴孩,不过初生五日,竟生得十分白嫩,粉雕玉琢。
那女婴叫那方士抱着,哭闹不断,却不知那方士又使了什么手段,叫她昏睡过去。那方士便将他们带回了地窖,已血养了那女婴时日,而后在四周画了些古怪的纹路,又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些物件,一一布下。
君绐这回细细看了,这些纹路与那方士先前画的又略有些不同,但却愈发繁复规整了些,而物件也有许多的不同,更是比先前多添了许多。
那女婴这些时日饮了些,便也不再哭闹,虽不曾好生养着,却不知为何,竟愈发地灵动。她终日睡着,偶有苏醒的时候,便睁着眼,望着君绐笑,却不知为何格外亲近君绐。
可君绐却只是立于一旁,如僵死一般,他心中知晓,这女婴落入方士手中,终究难逃一死。他连自己都救不了,何况要救这孩子。
至第十日子时,那方士便将那女婴置于那些物件之中,而后牵引着君绐,在女婴近前坐下,拿匕首割开了那女婴的脖颈,和君绐的手心。
那女婴如同木偶人一般,不哭不闹,血却还是热得,热得发烫,循着君绐的手心,在君绐手中化作一个古怪的纹饰,而后隐入君绐体内。
不下片刻,那女婴面色如雪一般的白,君绐手心的疮口渐渐隐去,那女婴便化作了齑粉。
君绐冷眼望着那些余下的如尘埃般的细粉,不知为何,却落下泪来。他原就知道这孩子定然会死,可今日见得她化作尘灰之时,却比杀那家客舍中的人,更苦一分。
那方士见此,却是笑了,笑得十分放肆:“倘若要炼成傀儡王,还得寻来三十多个和她一样的,八字纯阴的婴孩,往后还有伤心的时候,怎么就哭了。”
那方士说着,便做出一副伤心的情态,道:“人的命数如此,苍天无眼,不救你们,我也没有法子。”
君绐这时愈发明白过来,这方士却比恶鬼还要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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